男人不太利爽地收了手。

接下来的路绾绾放慢了脚步，期间男人们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带着□□的猥.琐。

“我要买他。”绾绾重复了一遍，语气跟稚嫩脸庞截然不同，蕴含隐隐的震慑力，让人不得不服从。

踩着奴隶少年的男人松开脚，满是横肉的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好说好说，可是小姑娘，这畜生可贵了，你有这么多钱吗？”

这是一位清冷美丽的少女，身材纤弱，腰身盈盈一握，她的皮肤是病态的白，乌黑的长发用浅蓝色发带绑着，随意地捋到身后，整个人透出一股出尘不染的气质。

绾绾蹙眉，轻轻地一句：“住手，他即将是我的人，你不能动他。”

几个奴隶贩子眼神相撞，按捺住兴奋，拎着少年随绾绾一同前往客栈。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睁圆了，弓着脊背，艰难地前行，一路滴滴答答的滴落血液，偏偏他毫无知觉，只看着绾绾的背影。

“等拿到了钱，再把那小姑娘骗来让哥们几个快活快活……”几个人在后面合计。

本就虚弱无力的少年扑通摔到地上，冲男人露出锋利的牙齿，只有他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他内心的害怕。

“你个小畜生还敢瞪老子，看老子不教训你！”男人愤怒地抡起拳头。

转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墙壁满是青苔，路上青石板凹凸不平，石头缝隙间冒出几株杂草，添了几分野趣。

绾绾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说：“到了。”

男人们一头雾水。

“走快点，别慢吞吞的！”男人面目狰狞地踹了少年一脚。

绾绾拿走贩子身上的钱袋，再看少年，单薄的身子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边，仰头与她对视，露出他脏兮兮又伤痕累累的脖颈。

绾绾以为他会害怕自己，没想到他却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不动，像只笨拙的小狗。注意到绾绾的视线，少年琥珀眸子闪过希冀的亮光，喉咙动了动。

绾绾心口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走向少年，不冷不热地说：“你自由了，没有人会抓你打你了。”

话落，一个钱袋丢到少年跟前，沉甸甸的，砸出脆响。

绾绾转身回客栈，清风拂过她的长发，冷香幽然，随风钻入少年的鼻腔。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意识到什么，眼里的亮光瞬间消散。

她不要他。

心被扎了一针，胸膛蔓延起急剧混乱的气息，几乎冲破皮肉，少年眼眶发热，用力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很淡很淡，但很好闻。

须臾，气息彻底消失。

少年弓着身子，发出一声沙哑的低吼，充满悲哀和绝望。

……

绾绾打算前往下一个地点，灵气充裕的地方，尽快修复丹田灵台，否则很危险。

打听了一番，她决定去潼城，人杰地灵，聚集了许多修士，是修行的圣地。

从贩子身上搜刮的钱够她花好一阵子，绾绾大方地租了辆马车，很快就出发了。

将小镇渐渐地抛在后面，马车没入一片小树林，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走。

忽然，车夫“咦”了声，回头对绾绾说：“后面有个人跟着，是不是你家亲戚呀？”

绾绾：“什么样的？”

车夫答道：“一个少年，感觉腿脚不太麻利，在后面追得很辛苦。”

绾绾忽然侧身，伸出纤细白净的手撩开窗帘，探出去看后面，远远瞧见那个单薄的身影。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落到绾绾清冷的眉目上，她只看了一会儿就坐回去，嗓音轻柔却疏离地开口：“继续前进。”

“啊？”车夫吃了一惊，又赶紧地住嘴，发动马车。

绾绾合上双眸，开始打坐。

她拖着这副残损的身体，自顾不暇，没兴趣再带着个小屁孩。何况，她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钱，还铲除掉那群垃圾，他明明就自由了，为何要跟着她？

绾绾搞不懂，心想等那只小妖累了跑不动了，自然就会放弃。

车轱辘声持续了好半晌。

绾绾再次掀开帘子，那双清眸闪过一丝惊异，向来是淡漠无波的，此时却泛起波澜。

没想到，少年还在追，他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他本就有伤，加上跑了这么久，逐渐体力不支，跟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远。哪怕他再怎么拼命，都追不上，只能看着马车变成一个小点，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猛地一下，少年被石头绊倒了，身体栽倒向前，扑进泥泞里，手臂“刷”地磨破一层皮，鲜血汩汩而流。

而他浑然不觉，咬咬牙，挣扎着爬起来，又继续往前追，像是带着强烈的执念，直到身体彻底无力，瘫在地上，视野之中，已经没了马车的踪影。

终究，还是被丢下了。

他一再地告诉自己爬起来，但身体怎么都动不了，他疲惫又饥饿，浑身疼得要死，无边无际地冰冷和痛楚淹没着他。

天地逐渐混沌。

“滴答”一声起了头，接着噼里啪啦雨打芭蕉的声音响起，天幕下起一场绵密的雨。

少年在雨里抖了抖，任由雨滴打在身上，浑身湿漉漉，幽蓝色的眼睛晦暗无光，跟死物一般。

人类世界，太冷了。

……

“你还要躺多久？”

骤然间，头顶传来柔软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仿佛来自天外。

绾绾微微俯下身，衣襟轻敞，露出她白皙的脖颈，看着少年的眼神复杂又温和，她轻笑了一下。

这只小妖跟丢了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活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狗。

少年突然睁开幽蓝色眸子，迷茫又错愕，呆呆地盯着绾绾，仿佛不可置信。

她来了。

冰冷的心脏躁动起来，升起一种想要伸出舌头舔一舔她的冲动。

灰暗的眼睛亮了起来。

绾绾看他懵懵的模样，心头一动，弯下身一手抄他的膝盖窝，一手放腰身抱起他，尽量避开他严重的伤口。

蜷缩的少年僵硬无措，看到自己碰脏了她的衣裳，格外刺眼，他偷偷地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脏，心中十分懊悔，整个人蔫蔫的。

绾绾假装没有看见，把他抱回马车，放他下来，塞给他一袋包子，“吃吧。”

少年抓起包子，先看绾绾一眼，再小心翼翼地吞咽，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可爱。

很快，一袋包子被消灭掉。

随后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绾绾看向少年，此时他的眸子恢复琥珀色，与她对视，湿漉漉的，绾绾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撞。

她从怀里掏出瓶药递给他，“你伤得很重，要上药。”

少年接过放在嘴边舔了舔，然后直接把药粉往伤口怼，动作笨拙又粗暴，不仅没有止血，反而让伤口裂开了。

绾绾黛眉一跳，拿回药瓶，伸出手指给他演示：“上药要轻轻的，否则会弄疼自己的。”

她粉白的指尖有道小口，少年忽然凑过去舔了一下。

甜的。

“？！”

绾绾蓦地收回手，神色肃然，“不能舔！”

少年仰着头，圆溜溜的眸子看她，眼里充满疑惑，仿佛在问为什么不能舔？

绾绾扶额，她知道妖族的唾液有疗伤作用，它们受伤了喜欢自己舔伤口，止血消炎，伤口痊愈得很快。眼前的少年无论外表多么像人类，本质上还是只小妖，跟他讲道理一时半会讲不清楚。

叹了口气，绾绾只能亲自给他上药，指尖抹着药粉，轻轻地点在伤口上。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泛着粉意，看起来十分好看。

少年看着她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很想去舔一舔，他尝过了，是甜的。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感觉有股灼热从她的指尖蔓延开，所到之处都像在点火，少年的心脏忽地被拽紧，呼吸有些急促。

等上完药，绾绾突然随意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回应。

绾绾也不勉强，懒懒地撑着下巴，眼睫轻垂，似乎有些乏了。

这时，从角落传来低哑的声线——

“晏戎。”

绾绾身形晃了晃，扶着墙，轻捂着唇咳嗽几声，咳得眼尾晕出一抹红，眼眸也蒙上淡淡的水雾，缓了半天她才重新站稳，脸色更白了。

方才她使了枯骨术，此术需要耗费不少灵力，若不是她从奴隶区便暗暗蓄力，肯定无法施展。

这哪里是客栈？小姑娘什么意思？耍他们玩？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回客栈取钱？”

男人们看向绾绾，眼睛像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

巷子里，轻柔的风穿堂而过，绾绾撩起耳侧的长发，苍白的唇勾起，声音像染了霜：“钱没有，命倒是有，不过……是你们的命。”

她素手轻点，极快地掐诀念咒：“迦耶斯莫干。”

男人们暴跳如雷地扑过来，下一秒，一个个在地上磨蹭打滚，先是口吐白沫，然后再大口大口吐血，皮肉以惊人可怕的速度干枯下去，直到最后变成一具具干.尸。

男人盯着绾绾稚气未脱的脸，心想这肯定是个心软天真的少女，见到畜生可怜他想买他，这种未经世事的无知丫头非常好唬弄，是只大肥羊，待会可要狠狠地宰她。

绾绾似乎没有察觉男人眼里的精光，像一个单纯无害的天真少女般翘起唇角，说：“有，我有钱，只是身上没有带那么多，你们随我回客栈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