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舱中，几许昏黄的灯火，从四方的窗棂透出。

步天行望着书案上一张写着字的白纸，双目无神。

“不知道清弦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来？”

“这清远城里的糟心事可真多啊。”

“方才那船上有两人颇为古怪，隐匿修为不说，还乔装易容、男扮女装。”

一名用毛巾包着头的汉子，蓦地支起身子，下了床往甲板上走去。

他喃喃自语，步入人群。

……

那些字是“论灵气的本质”。

因此，没人会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

哗哗的水声伴着如雷的鼾声，船工们赤裸的身躯散发出酸味、臭味、苦味，种种令人不快却又充满生命力的事物充斥着狭小闷热的空间。

“不行，完全没思路，天知道灵气到底是什么玩意，波、粒子、场、模因、熵、宇宙膜、超弦？”

苦思良久，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坠胀。

客舱里有夜壶，但他用不惯。

星舟上的船工们操劳了一整天，吃过晚饭后便回到底层船舱，躺在大通铺上呼呼大睡起来，没人会去整顿队伍、清点人数。

他仔细看了看身旁的人。

此人虽然穿着船工的短衫短裤，但身姿纤细、体态轻盈、容貌柔美，哪里是什么船工，明明是一位绝代佳人。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

佳人见此情形，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这就结束了？”

步天行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因为他认出来，眼前这人是方才那两名除妖使中的一个。

“除妖使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他装作没听见那句话，神色一正，拱手发问。

“怎么这么严肃，刚刚不挺放松的吗？”

“那个，事出有因，您听我解……”

“哦，”除妖使神色微讶，“你也察觉到船上的异样了？”

“什么？”他没想到这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个叫彦玲珑的人在船上布下了迷阵，能干扰人的心智。”

步天行可算听明白了。

这位除妖使大人发觉彦玲珑二人有异，便偷摸混到了船上，伺机而动，“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待他二人动手，再当场出手将其诛杀。”

话音刚落……

轰然一声响。

船楼最高处，洛星斗的闺房，房门被炸开，涌出一股汹汹火光。

几乎同一时间，步天行房间的隔壁，护卫阿武一头冲了出来，与除妖使遥遥相对。

“我对付此人，你去楼上。”

扔下这句简短的话语，除妖使身形瞬间化作冷光冲出，抽刀斜劈，直取阿武项上人头。

阿武毫不露怯，运转灵力，双手交叉举在身前，以一对铜色护腕拦下了这一斩，虽未受伤，却横飞数米，撞破栏杆向河中坠去。

步天行缓步踏上阶梯，途中慢条斯理地取出灵压炮，将一颗灵石压入充能槽中。

……

室内，火气未散，余温灼人。

洛星斗手中举着一纸黄符，其上的灵光正点点散去。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皮肉焦糊、神情癫狂的男子，从下半身残余的布料可以看出，正是彦玲珑。

“你个贱人……居然，居然敢用符箓伤我！”

眼见彦玲珑吃下一记火符未死，洛星斗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但她仍未放弃希望，一手伸到枕下，摸出一把锋锐匕首，挥臂向贼人脖颈间割去。

可惜……

她的手半途被人攥住，一股巨力顺着臂膀袭来，咯嘣一声。

骨骼脱出关节，匕首落地。

“本来本大爷还想着温柔待你，但如今……”彦玲珑一边狞笑，一边解开裤腰带，“你会受尽凌辱，跪在我的脚底下承欢求饶，像母猪一般卑贱地死去。”

剧痛之下，洛星斗浑身乏力，再无法做出反抗，瞳孔颤抖。

河神爷，我不要如意郎君了，随便派个人来救我吧，是谁都行……

烧得焦糊的门框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

她心中一喜。

河神爷居然把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

情绪极度亢奋的彦玲珑并未察觉到周遭的响动，让步天行摸到了他身后近处。

计算好距离，他缓缓抬起右手，对准枪口，扣动扳机。

“灵压炮。”他心中默念。

在一套传动系统的作用下，充当加压舱阀门的断龙石被移开，被压抑到极致的灵气找到出口，一股脑从那根狭长的精钢管道中冲出。

房间内，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波纹扩散，所及之处，瓷器碎裂、木材粉碎。

波纹如涟漪，一圈圈向外传递、不停衰减，终于来到了彦玲珑的后背，就像徐徐奔流的小溪，遇见一块拦路的磐石。

刹那间，涟漪化作惊涛，迸发出惊人的破坏力，贼人如同风中布袋一般腾空而起，一头撞在旁边的衣柜上，重重落地，四肢扭曲。

而米许之外的洛星斗，只是稍受波及，并无大碍。

“佘……佘长龙，救我。”彦玲珑瘫倒在地，呼唤起同伴的名字。

还没死？

步天行扔掉滚烫的灵压炮，提起血气，小心翼翼向对方靠近，不断预想可能的反击。

但……没有反击。

他不敢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必须乘胜追击、穷追猛打。

砰、砰、砰。

重拳接连砸落，浓稠的血浆飞溅。

步天行却面无表情，仿佛按程序行动的机器。

三言两语间，水放完了，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河风扑面而来。

步天行受凉，浑身一个哆嗦，停滞的脑筋开动起来。

于是，他决定去船舷边放个水，顺便吹吹夜风、醒醒脑子。

出门下阶，船舷边，一道人影站立，穿着短衣短裤，想来是某个起夜的船工。

同一时间，清远城码头，一艘乌篷船缓缓停住，下船的却只有一人。

步天行大踏步来到船工边上，解开裤腰带，随口搭话：“兄弟，你也起夜啊。”

“怎么干站着？早点尿完早点回去睡觉啊。”

“不会是害羞了吧，哈哈哈。”

“城主独孤辙意外身陨，长女独孤青锋暂代城主之位，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传出独孤青锋不日将与宁海城宋家的大公子成婚的消息。”

“是谁在从中作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