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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春叛逃事件簿 4

  • 作者:柏邦妮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5 18:27:10
  • 字数:8320字

有许多人说我几乎没变化,很多人说我长得更好看了。我很想相信后一种说法,但是看见我十七岁照的大头照,笑得那么光明,我觉得那时候更美丽。

额头上有痘痘的疤痕。

课上老师提到**这个单词,顺嘴问:“谁知道哪部电影里有这句台词?”

半晌安静。

我可以活得庸碌,但我必须死得光荣而有尊严。

手指上添了一块扣子形状的伤疤。

和十七岁相比

长高了约五公分。

多长了一颗牙齿。

近视添了一百度。

头发长长,约到肩膀。

多读了一些书,更高深,更无趣,让我读了不是大笑,但是要沉思许久的书。

我爱上了电影,真正的。

很难说衣着更讲究了——但毫无疑问是更贵了。

重了约十斤。得不偿失。

我不再像十七岁那么爱笑,尽管现在时常能和陌生人吃饭,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坚持说,任何时候和我吃饭都是危险的,对于呼吸道,但是很值得。

我现在知道,挣钱不那么难。难的是,如何挣着了,花掉了,却不改变内心,只提高物质生活。

我想我变严肃了,我不再以好莱坞电影为娱乐,因为已经无法娱乐我。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成了熟练打字员,我知道了复制、粘贴和开机、关机。我还知道了一种叫网络的东西,说穿了很没意思,看起来很神奇。

我开始喜欢旅行。

我的脖子、腰、背开始出现毛病,医生说开始倾斜。我在想象我变成歪脖子的模样。

我觉得,我更冷漠了。和十七岁时相比,我不会为了煽情的故事泪流满面,却老觉得故事后面有个意识形态的大阴谋。我想,我是没有以前可爱了。

我依然能为巧克力、冰淇淋欢呼雀跃。

我能为一个高中男生动心,一直在公车上注视着他,但我已经没有搭讪问“现在几点”的勇气。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和世界上各种畸形阴暗的,但是我不能像原来一样,热烈奔放地追随这的指引,投身其中。我有了许多不得已和忍耐。想一想,真他娘的没意思。

我不那么畏惧父母。在我发觉,他们逐渐不能适应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的时候,我变得无比之乖,是因为,我窥见了他们的弱小。在弱小面前,我们可以宽容、慷慨、顺从。之前,他们是强大的,他们要设置我的生活,我必须反抗。我从不后悔我的反抗,但我从来也没有停止爱他们。

音乐对于我,不再那么重要。音像制品,极大丰富。我不再为了听一盘盒带翻来覆去,借人家的借到不还。

我对绘画和前卫艺术,有了新的了解。

但我绝对没有想到,电影会对我变得这么重要。

和十七岁相比,我字写得更快,但已经不是完全出自我的心灵需求。我能一日万字,但我写情书时挤不出几句。我不能再说永远,我耻于言说爱,因为我知道,永远无法企及。而爱,无法言说。

我要说,我的朋友没有增加。当然,我周围有很多善意的,爱护我,了解也关心我的人们,但是我们之间是如此飘忽。我很难在痛哭时找到可以倚靠的朋友,毫不介意地说了再说。和十七岁时相比,我更加孤单。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更成熟了。我的小学数学老师说,之前遇见我,头几句话就问他的心境感触,现在我问的是日常景况。我学会了寒暄。

我想说,我的激情消退,我不再能追着一个人长年累月地跑。但是,我压抑下去的希望如此之多,我怀疑我的中年来临时,危机会很可怕。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什么都没变。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面目全非。

颠沛流离一如既往

昨晚发现我在自己版面不能发留言,今天险些不能进来,因为该死的,说我密码出错。

新年开始,西祠就给了我接连的惊吓,不是惊喜。

有一个多礼拜没有写字了,我敲击完以上两行,微微的怔忪,又看了一遍,熟悉又陌生。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正在泰山脚下,清晨八点,在人迹罕至的孔林。阴风,冷冷的阳光。千百年的老松树,长出横劈的虬枝来,好似八大山人的构图。树皮都开裂了,深刻的纵纹,根基不稳了,培上了水泥。走在厚厚的松针上,到处都是土包,都是孔家的后代。子贡守墓的草庐,被翻修一新。我没有景仰之心,因为从小时候看蔡志忠的漫画起,我就心仰道家。太多的教条和规矩,我是不喜欢的,不过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土包。我走出祠堂的时候,突然自己笑起来,这就是李宗吾说的,千秋万代被后人供起来吃冷猪肉了。

人们都说,出行能使人心境宽阔。也许是的,反正我出来一个多礼拜,心情是好了很多。我还记得,在家的一个晚上,心里灰暗绝望到极点,失望不是对世界,而是对我自己。凌晨在线的朋友徒然安慰,却一点也没劝解。自从三个月以来,我时不时这样,连话都快不会说了。经常对着电话,支支吾吾,就像我小说里写的,嘴巴里的流水线坏掉了。词汇、顺序、结构、意义,全都像水泥一样哽住我的喉咙。我不会说话了。

自己看自己,和别人看自己,有时候,是全然相反的。上一回,一个面熟的人,我们初次寒暄,他对我说:“你的活动能力很强啊。”那是个清秀的男生,但这一句话,已经使我接近的兴致都败了。我不知道为何他如此看我,或许在别人眼中,我确乎是这样,但是我知道尴尬、羞怯、疲倦、耻辱和厌烦。

出来这么多天,四个字:颠沛流离。

我不记得我睡过多少张不是我的床,也不记得我吃过多少不认识的人的饭。我手里只有两本书,都是捆扎之后剩下的,一本是《电影的元素》,一本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都是旧书了,翻检得软软的,摸在手里很舒服。看得困了,我就把书翻过来,把《处女泉》里那个不在乎地平线平分画面的老头摇树盖在脸上睡了。

车在摇摇晃晃行驶,那些光秃秃灰蒙蒙的土地和村庄,那些封冻的河流和池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没见过其他国家的农村,但是我觉得这些农村很丑。杂乱的树和草,霉绿的水沟,没有规划的呆板的房子,以及那些鲜艳的招牌。有人说,中国的农村,割断了传统的脉络,又承接不上新的美感。我是喜欢伊朗电影里的那些村庄的。白白的墙,蓝色的门框,窗台上小盆小盆的鲜花。我也喜欢那些面孔,有点肃穆、平和和庄严。

说起脸,我想起我住的学生公寓后面的街上,一家卖羊肉串的小伙计。因为那段时间在读《心灵史》,因此就问起他信教的事。他是信的。这个年纪轻轻,一脸油汗和煤灰的小伙计,说出多么好的话啊,他说:“不信教的人,哪怕抹得红的绿的,到了老,都那么难看,像蒙了灰一样,可是我们信教的人,到了老,越老越好看,因为脸和心都是亮的。”

我拿着羊肉串,一边吃嚼一边回想,觉得心里很喜悦。

我想能相信什么,比如宗教,应该是幸福的,因为能把自己托付出去,能笃信获得救赎。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是好的啊。

但是我难以相信神灵。我曾经买了好几本《圣经》,我知道《旧约》的文字之美,我也喜欢读《佛经》,佛也是美的,但是,我没法子真正地去相信,把自己托付出去。

我想,还是王小波说得对吧。他说我们虽然没有宗教去信仰,在现实生活中,却有牢不可破的原则,这也是信仰吧。

是的,我信仰我自己。我能够托付的,不过是这颗心,能相信的,也只有这心了。

小伙计的话,是朴素的想法。我喜欢来自民间的话,不似殿堂那么严整,却也是动人的。前些日子为了写剧本,我找了许多明清的笑话来。在那些民间的笑话里,无行的文人、昏官、庸医、教书先生、泼妇、画师、不学无术的人,被反复嘲笑。这些笑话的本意,大概也就是和现下老百姓喜欢看反腐的电视剧一样。如果没有变数,我的下一个剧本,就是反腐的戏,还是警察戏。

我不喜欢这些戏,平时我一个也没看过。如果要我选择,我当然喜欢日剧多些。还有写古装,那也是一个可以逃避和幻想的地方。我想,写现实的戏,就是逼迫我把目光放到现实中来吧。

最近对周杰伦有惺惺相惜之心,因为他的新唱片,卖得不好,他说:“不是我的音乐不好,是你们要求太高了。”确实如此,人们在认同一种风格的同时,又希望看见突破和变化。在歌迷是一张唱片十块钱的事,最好不要叫我等太久,但是在歌手,进境不是分钟可及的。毕竟谁也不能看我七十二变。当然,我说的是音乐,哪怕是流行音乐。

写字也是一样的。最近我突然发觉,数量也是很重要的。我愿意用一个月来寻找一个形容词,要么不语。这能使我的文字更珍贵吗?这已经不是一个珍贵的年代,写作、艺术都因为能大量生产和复制而廉价。我是个笨人,我能想到的法子,只能是努力,再努力地提升自己,我的心不是廉价的,那么我的文字也不能。

破掉一个圆满,是痛苦的。但我没办法躲在里面,沾沾自喜。

早上起来,随手看了两个剧本,一个是《真人秀》,一个是《死亡诗社》。我依然像我第一次读的时候一样感觉到惧怕和感动。生活不能像showman一样,不能服从那些设置。还有在林中的两条路,我还是要选崎岖荒芜的那一条。

在北京,那天的版聚,我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初识的人,就像我想象的那样。老朋友们,又给我惊喜。收了一堆礼物,我最喜欢故事送给我的。还有CD,我都好好在听了。那些蜡烛,我也千辛万苦地背回家来。这是我想要的聚会。饭局之后,去唱歌,我特别高兴地发掘了一个歌神和一个歌后。在争执谁是谁的偶像的时候,十二点,聚会结束了,我听了故事的电话,她正在海底隧道,在路上。

谢谢你们,那个晚上,谢谢你们,一直一直。

考试我没有去,那时候,我正在泰山。放弃得平静,我一点也没被惊扰。

因此,那个留言给我,说在考试时我穿白色棉袄坐在你后头的朋友,那肯定不是我。

而且,我也没有白色棉袄。

我不再相信自己能为一个人,半夜提了包袱就走。

和十七岁时相比,我仍然爱着同一个人。但方式并非号啕。

依然没改掉咬指甲的毛病。

我总觉得我现在比以往沉默,话不再那么多,但大家都说没觉得。

我可以不胜利,但不允许被打败。

知道了人际的复杂,做人的艰辛,尽管只知道了一小部分。

我不再天真。当我为了求人得到方便,去讨好别人的时刻,我不再天真。

和十七岁相比,我不再坚信我爱的人必定爱我。我不再觉得,爱情是生活的全部,是生命燃烧的能量,是支持我们活下去的信念。

只有我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BraveHeart!”

我是传送带上的一只汉堡,发出绝望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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