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我回来了”太过世后，爷爷莫村富做为家里的老大，说话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哥回来了！哟，这不小莫楠么？还有小莫丽也回来了。快那啥进屋儿。”一个跟莫村富长得八成相似的老头儿走了出来。他正是莫楠的二爷，耳朵大些，都说有福，他却总说自己没有莫村富有福，进城进了铁路当了工人。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能住起这种高档小区的莫家人，竟然只是走路出来的。莫楠和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女的跟在一个穿着朴素很有些土气的老人身后。这应该就是他们一家人了。

“妈的，什么好事儿都让他贪上了。怪不得不差钱呢，原来他姐这么好看，这楼肯定是买来的。等有机会，一定要查查她在哪家做，花几万块能上她一次也值啊。”布奇戴着口罩小声嘀咕着，跟了上去。

满意后，布奇在众人还在睡梦中时就下楼了。一路跟着GPS定位系统找到了莫楠家楼下，守着莫楠，相着每一辆出行的车。

前一间房是二爷的家，后一间破得不成样子的，是三爷和老爷一起住的家。姑奶嫁了人，已经住到了前趟街。

“车上有枪没？”司机叼着烟，满脸激动的神情问着。

“嗯？没有。”有些二的布奇还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这不过几天是我娘周年么，我带两个孩子回来磕个头，感谢他们保佑。”莫村富进屋放下了买来的水果和酒，还没坐稳就笑着说了起来。

小时的称号，淘厌包，莫楠现在还记得呢。那时的天真蓝哪，不知怎么的莫楠自己心里冒出一句文词儿来，自己也笑了。

大门一开，两间小房映入眼帘。边靠果树山坡，却没有地，莫家祖上是从齐鲁逃难过来的。奉天省内的老一辈，全是工业户儿。自家的建房面积也小得可怜。

二爷让二奶去做饭，自己坐在了炕上，拿出旱烟盒来卷起烟来。

“当年我就跟娘说，让大哥出去准没错。看你现在多好。铁路退休一个月能开多少钱？”二爷问着，看到老大义气风发就知道在城里过得不错。

莫村富脸一拉，拍了一下炕沿，“别提那铁路，坐人位不办人事儿。个娘的。”。

终于在经过慢长的土路颠簸后，到了莫楠的老家，唐家房子。路边的小河流着粉红偏深的河水，里面的沙土中全是铁锈，这条红水河边上，曾经是莫楠小时的圣地。还记得抓到了蚂蚱和扁担勾之后，拿到太家的扬水井去，来回压水让它们游泳玩儿。结果，蚂蚱消失了。当天晚上的饭里多出了半只扁担勾的尸体。

莫楠轻轻一笑，“爷，我有钱，我给吧。我给的也算是让家里人得着继了。”。

“那，也行，你有钱也别乱花。上大学找工作哪个不是钱哪。你那外国的工作呀，不稳定，不如在家，知道不？没看电视上美帝都又打别的国家去了么？烧不起油了，就打仗。”莫村富还挺有政治头脑的分析着，表情也是很不满意。

莫楠应了几声，就走出去了。身上带的钱不多，但也有几千块。上后院儿，正好看到了三爷。

莫楠的三爷比爷爷小七岁，长得还算年轻。但三爷的命也够苦的，家里没钱说媳妇，一直打着光棍儿到现在还一个人带着老爷过日子呢。

老爷生下来时缺氧，有些手脚不灵，不会说话，只会笑。但他能干活儿，所以也就被养活了下来。现如今也已经满头白发了。

看着三爷的破房子，莫楠的心没由来的一阵发酸。那是一间最老最老的土房，比张宽他们家的还要破。房顶的瓦是新换的，却也是最便宜那种大眼儿瓦。窗户外面用塑料布糊着挡风，里面的窗户框已经残存不堪，上面的玻璃也不全，有好几块都是用报纸来充当着。

墙上的土掉落了大片，什么叫陋室？这就是陋室。进屋后一股子浓重的煤烟味儿刺得人鼻子都疼。地面上的土已经被踩平，踩实。连一块砖都没有。外屋的锅台上放着吃剩的硬馒头，那也是舍不得扔的。

满墙糊的都是十几年前的报纸，新报纸每到过年才弄几张，让门边儿的地方亮堂亮堂。走进屋后，炕上，地上放着纸人纸马，现在寿事量产化了。三爷这个扎纸人的手艺，也就只变成了爱好了。

老爷驮着背，靠在炕头睡着。罗锅让他睡也睡不香，嘴上流着口水一会儿一哼哼。像是累极了。

莫楠一路走进屋子，与三爷面对面时，他张嘴要叫人，却没发出声来。两眼和鼻子瞬间湿润，哭了起来。

“你是，小莫楠吧？你咋来了？快，坐。”三爷起身，连忙拿起衣服来把油渍麻花的炕沿擦了擦。但看得出他的表情上还是有几分尴尬。家里连个让干净人坐的地方都没有。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莫楠清了好几次嗓，这才说出话来，“三爷，我回来了。我挣钱了，跟爷回来看你们。这里有几千块钱，你先拿着。等过几天有空了，我给拉几车料，找些好瓦匠，把房子修了吧。”。“这么多钱？”三爷拿着钱，手都哆嗦了。他一辈子没上过学，没进过城。www.youxs.org。一千块钱都很少见到，几千块一起出现，他都要晕了。

莫楠跟三爷一翻说辞后，叫醒了老爷，一起去了前院。二爷立即皱起了眉头，“老三你把他老爷叫出来干什么？埋了八汰的，把孩子的衣服都弄脏了。”。

二爷家的房子虽然干净，但也不是很豪华，想必平时也不敢让老爷过来，怕弄脏。

莫楠摇了摇头，“二爷，没事儿，一会儿啊，我叫人开车过来。拉全家去洗个温泉，换些新衣服。后面那房子要重盖一下，得多少钱？”。

“盖房子可不是小数，孩子啊，你不懂。最便宜也得好几万哪。”二爷是从盖房子取媳妇的时代过来的人，给莫楠算计着。

“姐，你有钱，你出二十万，给盖一个吧。”莫楠看向莫丽对她使了个眼色。

“行，我出五十万！”莫丽大方的说着，走到了莫楠身边，“谁揽的谁拿，你得给我报销。”

莫楠无奈一笑，“报。”。

“五，五十万？”二爷和三爷彻底吓傻了。城里钱就这么好挣么？他们的一年到头的也花不上一千块钱，这大哥的两个孙子辈儿可出息透了，一出手就五十万哪。

“嗯，我姐有钱！”莫楠说着，搂住了莫丽的肩。

洗澡，换衣，买料盖房。老莫家的大孙女有出息了，大孙子上大学了。村里就这些人，消息一下就全都知道了。

第二天，莫楠一家人都住在了二爷的房子里，后院开始大翻修。工人的工资给的是别人家的三倍，哪个还不用心干活儿？跟老莫家攀上亲戚，以后可能进城就有希望了。

村口，找个招待所都找到了半夜的布奇正远远的拿着望远镜望着。这鬼地方，他没想到是这么个空旷的大乡下。半夜里自己走路都能掉沟里还暗算别人。看来今天必须熟悉一下地形，然后再找机会动手。

可惜，今天是最后一天。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莫楠一家人一起去参加同宗老太爷的焘宴，完了就要走了。

莫姓同宗的老太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膝下无子女，但全村都是他的儿女子孙。所有人供养着他，从不管他要一分钱。老太爷是村里的神话，他说啥啥准，什么公司剪彩呀，什么富商生病了，都要来找他看看。所以他家里有的是钱。

三开门儿大白瓷砖的房子，高地基出地面足有一米多高，进门要上台阶。院子里是各种花草果树，根本不像个农民的家。再大些，都可以跟纪芊家比了。

但莫楠看中的可不是这个，他一进屋就被一个声音吸引了。那是从屋里传来的苍老的声音。从小在城里住的莫楠对这里的人并不熟。即使是人人都熟的老太爷，他也不认识。

“疑？怎么有贵客来了？”老太爷说着，走出了屋子。

莫楠一家人包括傻老爷，全都从上到下换了一身，除去脸上的农村气息，整个都像城里人一样。看起来有些傻气，但却让人眼红。那衣服，是年轻人们一直的向往。

老太爷走了出来，引来人们一阵侧目。料子的唐装，布鞋，一头白发如银丝一般在太阳下亦亦生辉。身高只有一米七，看起来却给人一种比姚明还高的错觉。一百岁高寿了，眼睛倍儿亮，耳朵也不聋，行走起来像四五十岁的壮年一样。

“来了！快请进。”老太爷伸手一指，迎了上去。

莫村富看了一眼老二老三，怎么咋莫家现在村里这么有面子么？连这老太爷都要请他们了。论辈儿他们要叫一声大爷，论年龄，当他们爷爷都够用了。

“太爷客气了。”正当所有人都不明白时，莫楠回了一句话，施身还礼与老太爷拉起了手。他的感觉果然没错，这老头儿，不一般哪。

“不用，不用。大爷虽然一百岁了，身体好着呢。他老人家会算命摸骨，不少人来找他批八字。家里有钱，请全村吃饭。”二爷连忙阻止。

“是么，那挺好。前几年回来也没顾得上吃，不是哥不帮你们，实在是带两个孩子，我也难哪。现在好了，咱有钱了。我做个主，小丽呀，给你二爷扔一千块钱。一会儿给你三爷他们也都扔几百。”莫村富下着大狠心说着。

二爷还没问明白呢，莫楠就凑了上来，“没事，过去了。现在我们家生活好了，用不着铁路开响。”。

“那是，老二我跟你说，你看着没？莫丽，开服装店了，做生意可挣钱了。莫楠，是大学生了。还拿什么奖学金了呢。”莫村富夸着，脸上的自豪之意就不用提了。

闹钟定在了四点半，布奇这回也算是拼了小命了。起身整理好行装，特意穿了个连帽衫，把无片眼镜取下，换了一个黑客帝国的大墨镜拿也手机一照，嘿，照片里的人是谁还真不好认了，要是再戴个口罩，那就打死也认不出是他了。

莫楠心里苦笑，到现在爷爷还以为是姐姐养活全家。姐姐要是能省几个，他就偷着乐了。

“对了，明天东头儿老太爷过寿。论辈儿的话，也是莫楠他们太爷。就第一家咱大爷。一百岁了，现在是村里第一高寿太爷。”二爷聊着聊着，发现跟城里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了，就扯上了本村的新鲜事。

“哦，那赶上了我们就去随个份子呗。”莫村富说着，一摸兜儿拿出了钱来。

十四路公交车二排支线，一堆农民拿着各种进城采买的物件儿坐在上面。莫楠和莫丽一出现，立即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反倒是莫村富，这个从小到大没懂过什么是时髦的老人，还保持着乡下时的那种气质。

车站后方，一辆出租车内，像特务一样的布奇已经拍了两百块钱在车前，要求跟踪公交车。把司机弄得一头雾水，以为国产零零八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