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应该高兴才是。

但不知怎么，心中有种强烈地惋惜。

四个香坛中央，一块苗圃。

陈凉走至近前，脚踵旋扭，衣袂翩飞而起，而躯干却顺势跌坐于白色苗圃上。

室内点着自制的白茅香，香气衍生的尘糜，在灿然阳光中起伏。

能找到如此瑰宝。

这是一颗含有灵气的大丹。

他粗略估计，吞了此颗丹药之气，抵得上他数月打坐之功。

简直暴殄天物！

或可藉此破镜。

如此贫瘠的世界。

好好的灵材揉碎，灵气散失了多少，又被自以为是地掺杂了多少凡药？

当时还没发觉，只有获得宝物的喜悦。

现在回想起。

他顿步于瓶颈门外有些时日了。

他轻启嘴唇，吸一口气。

神奇地一幕发生了。

缓而长的呼吸，不怎么用力，那些吸附于体表的朦胧之气，冒起两股，被拉入双鼻之中。

其气凝实不断，犹如抽丝一般奇妙。

从头到尾，藉由面目处，身躯一点点扫开，逐渐清晰可见。

抽膝上丹药处烟气，从那明黄圆丹中沾出一股清白之气。

白茅香载着清白之气，一并入鼻。

经脉道络，顺流而下，将之纳入气海内。

如此一个周天。

收功起身。

虚目睁开。

顿觉神清气爽。

“五感又变强了，或许不久、又或许下次，脑海内就会衍生神识，那将是一个新的天地。”

再一打眼。

屋内已是深夜之景，黑漆一片。

“此次破境，一晃就是大半天过去了呀，人还毫无知觉，如梦如幻，仿佛只是瞬息而已。”

“这还是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乃至元婴期的修炼又是何等光景，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他不禁生出感慨，遂觉得自己心境不够，凡人才会想这些。

“化神，返虚，合道，甚至仙人，祂们的眼睛里又会看见什么呢……”

他扫了一眼属性面板。

【姓名：陈凉。

种族：人类。

修为：练气三层。

等级：4级。

寿元：10/100。

根骨：3（火、金双灵根）。

魂姿：7。

术赋：4。

奠基：御剑术。

功德：未知。

业力：34。

气运：未知。

功法：《练气诀》（第三层）。

小法术：《御剑诀》（第一层）。

法器：劣质飞剑（一柄）。】

“路漫漫，其修远。”他看着炼气三层的字样，感叹了一句。

目光顺着下去。

忽然发现气运一栏的变化。

以前的未知。

现在却出现了信息。

他目光凝聚，细细思索。

“杀人增添业力么……”

“会造成何种影响呢……可惜岭山宗肯定有相关记载，恐怕要等回归之后再能知晓了。”

陈凉微微有些担忧，可一转念，却有几分猜测，前世地星上虽然没有灵气，但依然有宗教土壤，有诸多道家瑰宝。

高度发展的道学、佛学，一样演化出业力一说。

如果照搬前世，业力在此应代表着报应。

“报应么，只要杀生便有报应，但此世灵气稀薄，天道不显，总不可能降下雷劫，乃至拨动命运，给我报应吧。”

咕咕咕——

他微低下颔，目视咕咕饿肚一眼。

“到底修持不够，未能辟谷。”

他举手至目前，两指间仍抓着那颗丹药。

屈指一弹。

那仍未知道名字的员外奉若珍宝的七宝丹就这么，被陈凉当做垃圾一般对待。

哪怕被吸去了灵气精华，对于此丹药性，其实也没太大影响。

无有法诀引导，一般人料想也吸收不了，吞下了也无法长久贮存，迟早会从体内流逝。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他可不会为了证实想法而故意暴殄天物。

所以此丹对于武人来说，依旧是上等的补物。

但他却嫌弃，怕脏自己无垢的身子，坏了道基。

此身是稚童。

与一般普通人孩童一样的身躯素质。

当然。

《练气诀》并非毫无作用。

盖因选择的奠基方向所致。

修炼御剑术，就是剑修，不需要让身躯往肌肉方向成长、进化。

那是体修的奠基方向。

同修剑修法门与体修法门，可以，但会使道基变得驳杂。

不利于后期发展。

一直有句话。

一剑破万法。

他不觉全对。

但九成情况没差。

虽然此身非原身，不关乎未来之路，用完便可以丢弃，可以兼修此界武道，想来是体修的下位修炼体系吧。

但他一个修仙的，何必去舍近求远。

武圣之辈料定亦逃不过他一剑！

谈什么咫尺之内人尽敌国更是可笑！

出手速度能破百就不错了。

肉身怎么比得过飞剑，出拳怎么快的过动念？

飞剑好歹是法器一流。

岂是凡人之力所能及。

……

他推门而出，走进灯火通明的院落。

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此间等着他。

“孟伯伯。”陈凉上前打了声招呼。

“小少爷。”

孟痴冉连忙转过身，非常正式地拱手一礼，说道：“有个事需要通知小少爷您，去往峰剑山的信使似乎遭遇不测……关于收编峰剑派的事情恐怕要明天才有准信了。”

陈凉眉头一挑，冷声问道：“是哪个那么大胆，敢动我陈家的人？”

“应该不是城内的人。”

“盗贼、山匪之类的？”

“小少爷英明，那条路上常有两拨强盗活动，很有可能是黑巾盗，好汉寨，此二者中的一个。很久的痼疾了，他们盘踞要道，一有风吹草动，就没了影，欺软怕硬，一窝窝，都是极其狡猾的老匪！”

陈凉沉吟了一会，说道：“派几个好手结伴将信送去，至于这帮找死的蠢货……隔天由我来解决！”

顿了顿，陈凉继续说道：“七宝丹这样的宝物，孟伯伯你还听过么，哪家有类似的，此类事物对我有用。”

“有倒是有，但那几家对我们都很恭敬……这样……不太好吧……”

孟痴冉面露难色。

陈凉却一脸不以为意，说道：“恭敬？不过是害怕罢了。”

“对我恭敬，我就必须回以善意？那也要看是谁！”

“因为畏惧而不得不温顺，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

“我猜不准，也不想猜！”

“明天！我要看到我想要的物品到我的面前！”

“告诉他们，用行动表达恭敬，不要给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弯弯道道，我不吃这一套！”

虽然不是说的自己，但孟痴冉却将头深深低下。

他此刻也想明白了，一切已小少爷的需求为首要目标，之前竟然被一些不轻不重的小礼物给收买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愚蠢啊，一把年纪了，还看不破这些人情世道。

“老夫明白了。”

陈凉刚说完话，忽然脸色一变。

原是冥冥中有一股信息度入。

脑海内开始略微翻看这段信息。

室内无风。

那些被照出尘糜的烟香，却汇聚过来，包裹上身。

却只剩下心痛。

“以后，得下法令，所有人都不能擅自处理上等药材，先得过我的目！”

陈府。

睹物思苦。

半晌。

他重归古井无波的心境，侧目垂头，虚目注视着那颗被捻于膝上的丹药，心运《练气诀》中的气渡法门。

“果是些鼹鼠，敲墙破砖，掘地三尺，都有宝物。”

陈凉小手搭在膝上，两指捻花，掐着一颗明黄鹌鹑蛋大小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