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钱财！”

贾师爷卯足劲，这句话完了，才缓出一口气，面色有些涨红。

他不是武人，也只能竭尽全力才能让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梗着脖子吼了一声：“众帮众不要慌张，听我号令，把黑火油准备好，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不要怕！想一想失败的后果，一旦你们投降，命保不保得住另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就过去了！”

几人看见局势转好，皆是心中一振。

“快快，师爷接着来！接着喊！”

“地位！”

瞧着又来催促，贾师爷只好再次在人群中嘶吼喊话：

“我们青虎帮都是好汉！怕过谁？！”

“甚至性命！”

“这些难道都让给他陈家吗？！”

话毕。

“停下干什么，又像个娘们一样！”

陈凉看着欠身为他遮伞盖阴的高挑女人，说道：

“这股扎根于人心深处的力量，真是可怕，同时也很可笑。”

“寥寥几句话，就能将马上要离散的人心重新聚拢。”

“虚幻而强大的力量。”

“不过。”

“……苟延残喘罢了。”

“本来还以为能和平收场呢……”

陈凉启步，郝榕清撑伞跟上。

那伞头始终遮出一块完全笼罩陈凉的阴影，这也得益于陈凉目前的小体型。

大镖头听着脚步，看向前来的陈凉与郝榕清，面露羞赧之色。

“老夫无能，让小少爷见笑了，劳累小少爷了。”

陈凉摆摆手，说道：“无妨，本不欲多造杀业，现在看来，有些人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凉看一眼身旁。

郝榕清半个身子都在伞外，一身清凉服饰，露着香肩，光滑锁骨，白玉藕臂，都曝晒着烈阳，白皙皮肤里开始透出红意，如一块血玉。

不提布满额头细密汗珠，周身多处，已是浸透了汗水，轻薄衣物濡润沾身，隐约看得见内里粉白肤色，原本藏在宽松衣物下的丰腴全都包裹显现。

郝榕清有些局促地扭动了下躯体，似乎发现了陈凉的目光。

陈凉说道：“大家都又热又累，还是早些结束吧。”

说着，他撇了一眼东南方某处。

“恐怕那位宗师也等得不耐烦了。”

陈凉的目光，遥遥过了百数米的空地，投在一处道口转角。

大镖头循着目光看去，空无一人，有些奇怪，说道：“宗师？”

……

“奇怪，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察觉？”

道路入口的转角。

老者背部贴着墙面，垂头沉思着。

“武圣呢……”

“还是没看见可疑的人……”

“陈家怎么似乎是那小子在主导？”

“奇怪……”

老者眉头深深皱紧。

正在他纠结不解时。

市集广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连串地惊叫声。

老者瞬间就分辨出，声音来源非常诡异，惊叫声不止一边传来，而是青虎帮，乃至陈家一方，都有人在高声惊呼！

老者连忙窥出半个脑袋。

他……见到了颠覆的一幕……

走南闯北半辈子，根深蒂固的固有观念，此刻，遭到了无比猛烈尖锐地刺击。

他死死抓住自己的脑袋，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眼睛鼓鼓如鱼眼。

面色狰狞如罗刹。

是在震惊。

但更似痛苦。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啊，那哪是武圣，那根本不是武学！”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存在……？”

“武道？武圣？”

“都是笑话！笑话罢了……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一脸惨然，低哑笑着，脸上再没有那股傲气，混浊的眼珠里再迸发不出锐利的神光，仿佛瞬间老去。

正当老者世界观崩塌时。

身后传来不急不缓地脚步声。

一只手搭在了老者的肩膀上。

“我不懂什么武道，也不懂你们老一辈的事。”

“只是，面对现实吧。”

陈循耀道了一句，原本极其旺盛的对错心，看见一脸崩坏表情的马宗师，也没有了。

他不再出声，与老者一同，默默观看场中正在进行的屠戮。

那剑驰骋长空，好似一只神鹰掠过，在人群中穿进穿出。

数十排人墙，一刺到底。

平扫一过百数米，拥挤人群瞬间清出一条道，弯曲的路径上留下数十具尸体。

刺!

搅！

劈！

扫！

一招一式。

还是简简单单的剑法，但好像是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握着这把剑，每一击，都是超乎想象的覆盖式打击！

此时此刻。

飞剑穿梭，形影闪闪，血液从天上滴带而下。

伴随着稀稀疏疏的血雨。

人心内的惊俱即将溢满。

原本视作依仗的黑火油，却已经忘了。

一个接一个，跪伏在地，一连串的扑通跪地声此起彼伏。

陈循耀看着场内青虎帮残众一一屈服，知道处处跟他们陈家作对的青虎帮在此刻已经成为历史！

他们陈家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就要成为这座城的实际主宰，土皇帝！

心里豪气顿生！

他双手一展，大声宣布道：

“天变了！”

“不止泽原！”

“还有整个天下！”

“属于天下武者的时代过去了。”

“现在——是吾儿陈凉一个人的时代！！”

陈循耀掷地有声的话语，毫无掩饰的野心，以及话语里透出的事实，令老者心神震怖！

令他不由自主地仰头，去看那令他数十年如一的武道意志瞬间崩碎之物。

那是怎样令人不可置信的存在啊……

飞剑最后天上盘旋几圈，似在审视这一片地区是否还有未臣服的漏网之鱼，然后就飞往一处，剑尖调转朝上笔直落了下来。

一只举起的小手握住了它的剑柄。

老者看着那持剑小孩，在握住那柄吞噬了复数生命的飞剑那一刻，一股凌厉的气质终于宣泄而出。

小孩模样，却毫无局促地站在那，对众人投来的敬畏目光来者不拒！

小小的身形，蓦然变得无比高大，充满每一个的眼瞳！

这一刻。

或明或暗，无论暗中窥视的人们，还是身临战场的人们。

都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事实。

那位。

可不是什么小孩。

继武圣之后。

再一次见证超越常理的存在出现。

人们内心不约而同升起一个尊称。

‘陆地神仙！’

……

陈凉在一旁见着事情似乎又有所转机，却是摇头失笑。

一旁撑伞的郝榕清见了，似乎也被笑意感染，微笑着问道：“您在笑什么？”

遗留下来的效果却在人心中蔓延，久久不散。

人心里的阴暗被点燃，在心底熊熊燃烧。

但也是知道，话都说尽了，今天的事自己不上是不行。

大镖头眼瞧着马上要崩溃投降的青虎帮帮众的心理防线又被这番勾动最原始情绪的话语建立起来。

心里那叫一个恨！

明明能不费一兵一卒！

果然。

骚动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