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枪哑巴在古家村和古读他们家最近了，所以他的丧事全权由古家远做主来办。

喜事不能冲，白事更不能捣乱。

“古家村离市里并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薛先做为一个大老板，自会投人所好。

“这么近，我们去看看？”老人望着窗外，脑海中闪烁着存留的画面。

“我多方打听，古家村有个神枪哑巴打死地龙的传说，不知道那个神枪哑巴是不是我要找的其中一个人。”老人的表情中，恨不得立刻解开这个迷。

“叔，别打，这是薛总。”旁边的古读认出了薛先，赶紧阻拦。

“村子里有个白事，我们绕道过去吧。”薛先说着停车，等惯性而至的尘土掠过，他下车向一个背着粪筐子的驼背老头问道:“大哥，我问一下你们村的大队部在哪，我向你们村干部问问你们村神枪哑巴的事情。”

古铁耙把粪筐子离小汽车远了一点，怕给人家蹭了，“别去大队部问了，哑巴他刚死了。这不，马上就是盖棺了。”

见一个穿着怪异，脑后还扎着一个小辫子的老头来阻止盖棺，古家远当然不让了。

“您老先在车里坐会儿，我去和他们说说。”薛先向老人打了个招呼，他也顾不得土溅全身了，甩大步冲向正要盖棺的人群。

“喂，你是干又什么的？！”古家远伸手一抓薛先的脖领子，举拳就要揍他。

薛先也认出了古读，这种情况下遇到熟人，薛先就如掉到河里的旱鸭子抓到了一棵救命草，“小读，不能让他们盖棺，不能让他们盖棺呀。”

看着昔日里霸气逼人，穿着一尘不染的北霸薛先跑得一身凌乱，鼻孔、眼里全是尘土地阻止哑巴爷爷封棺下葬，古读一脸莫明地看着刚刚帮助了自己的老总，“薛伯伯，你为什么不让封棺呀？”

“神枪哑巴可能是一个大英雄，一个民族大英雄，你们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把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埋掉。”薛先喘着粗气，大手借助古读的肩膀暂时调息着。

“什么？！”薛先一听可急了，这真把棺材给盖了，古家村的神枪哑巴可就成了永远也解不开的迷了。

王大拿瞪着大眼珠子在旁边听着a市老人的话，觉得自己听了个差不多后凑上前去，“这位老人家，你是说神枪哑巴打死地龙的那件事，国家也知道了？还追认哑巴是民族大英雄？”

老人一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来转着身对古家村的乡亲们挥着颤抖的大手道:“乡村们，你们听说过抗美援朝吧？”

“听说过。”村民们响亮地回应着。

古家远是军人出身，对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更是敬佩有加，他把耳朵竖得比聆听的兔子还直。

“你们村的这位神枪哑巴，就是抗美援朝的大英雄，我亲密的战友！”老人说着，对着棺材中的神枪哑巴躬身行礼。

“啊？哑巴是抗美援朝的大英雄？”

“可惜这哑巴也没有个后代，否则国家可能给他的后代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呢。”

“哑巴天天就在我们身边，他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他无儿无女的，为什么不向国家提出养老申请？”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还眺望向棺材中的神枪哑巴，突然之间觉得他神秘了许多。

古家远很平静，他知道，一个军人，对国家和民族，只有付出，从来都不会考虑个人问题。

就如神枪哑巴，抗美援朝成功，隐居在古家村，不向国家提出一丝的要求，哪怕是他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如果不是今天a市远方的客人到来，神枪哑巴的光荣一生或许也就随着他那杆“神枪”一起埋没。

封棺定论。人的一生就这么神奇，纵然在棺材盖抬起的一刻，也会有奇迹发生。

死去的哑巴比人活着的时候更让人关注，如神一般传开。

知道神枪哑巴的后半生都是古读的奶奶古刘氏照顾，老人执意要见一见脑血栓后遗症半身瘫痪多年的古刘氏。

古读和古家远怕弄脏了薛先的小汽车，想走着带路，直到薛先要急眼，古读和古家远才拍拍屁股上的土坐上了平生见过最好的小汽车奔驰500。

“靠边停下车。”

等小汽车停稳之后，老人让儿子去古老七家的超市里买了些礼品。

古家深一家搬到城里后，把分给自己的大院子给了弟弟古家远。

百年的老枣树迎来了百年的老人，刁灵爷爷对古刘氏嘘寒问暖，表达着她对神枪哑巴多年照顾的谢意。

古刘氏紧紧纂着老人的手，声情并茂地对他不停地道:“不黑呀，不黑呀。”

老人好像听懂了古刘氏的话，和她相互握着手道:“放心吧大妹子，以后这片沃土上不会有一丝的黑暗。我们国家已经物色出了新的领导人，他将会带领全国人民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撸起袖子加油干，让人民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看着两个老人亲密的交谈，薛先感觉到，古家深那么优秀，原来是有一个比他更优秀的母亲。

母亲，永远是最伟大的。

道别古刘氏一家人，薛先开着小汽车，对老人道:“您还想去哪里看看？”

“听小读说，在神枪哑巴坟墓的东面，有一条九玄河，咱们就到那座桥上去看看吧。”与老战友失之交臂，老人真后悔没有早来一天。

“好的，您老可不要累坏了身体。”薛先说了一句，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于是赶紧闭口，开着小汽车驶向九玄桥。

九玄河的水，依旧自南向北流着，不知冲走了多少岁月，带走了多少故事。

“这条河就是比我们五千年文化还要古老很多很多的河流？”看着这条并不是很宽大的九玄河，老人站在桥边凝望着。

“是呀，听说这里向北三里地，也就是古家村的村南到村北这段河水，是这条贯彻全国南北大河的发源地。这里没有高山，没有特殊的地形，真想不出这水是从哪里来的。”薛先紧紧跟在老人的身边，把古家远的话现趸现卖着。

“嗯。福人居住的地方，自有福至；善良行事的人，必有善果。做人，要不忘初心，能者为国家，庸者为人民，方得始终呀。”老人站在微儿中，白发银须飘然、衣袂翩翩，就如老神仙一般。

“这里风儿有点大，我们回车里去吧。”看看动情的老人，薛先用自己的身体尽量阻挡在风向前，陪着笑道。

老人轻轻点了下头，再次望了望滔滔北去的九玄河，左手捋着根根顺泽飘然的银须，右手背在身后，略沾风尘的素雅衣裤在微风中一吹，踱步移向古知理安身住处的大门，“为了掩护团部转移，班长刘溜和他的弟兄们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完成了任务，却九死一生。现在，我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那几个幸存的老战友，你们在哪里？”

破旧的大门内，古知理正在傻妞和小虎一群娃的簇拥下，手舞足蹈地讲着他百说不厌的故事，“战斗异常激烈，我们子弹打没了、身上再也摸不到一颗手榴弹，就连附近的石头也扣不下一块来，一个班十个人最后只剩下了队长刘溜、神枪哑巴，还有，还有……还有神州大侠。”

古知理捻着幹了毡的灰白色山羊胡，提了提松拉拉的裤子，迈步一摆一晃地边走边对小孩子们左顾右看地思索着，突然他灰暗的眼神中闪了下久违的光芒，看了眼自己道:“对，我就是神州大侠，我是个大英雄。”

一激动，手脚耍吧的幅度也大了些，古知理的裤子“秃噜”就掉了下去。

“嗷！嗷！我们的老学究是神州大侠，是个大英雄！”傻妞和小虎他们围绕在古知理周围，嬉戏、爆发着童真。

只可惜，破旧的院子太大，古知理他们又在最里面的角落，门外苦寻战友的老人并没有听到“神州大侠”这几个字。

古知理掉裤子的片刻，老人已经在薛先的陪同下，带着遗憾的目光转身、登上奔驰500。

“您老，我们去哪？”薛先边开车，边向老人问道。

“去你的公司，我们回a市。”老人抬眼望了望神州大侠古知理居住的破败院落，慢慢扭回了头。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他就是神枪哑巴。”征得古家远的同意后，老人颤抖着双手掀开神枪哑巴脸上的盖而，老泪纵横。

村民闻言皆一愣，心里道，还用你说，他不是神枪哑巴是谁。

“大英雄？民族大英雄？”古家远让薛先说得一头雾水，可听他这么一说，还是决定暂缓封棺。

傻妞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抱着个凳子用吃奶的力气走到薛先跟前，“爷爷，你坐。”

“您老想去古家村，这是有了线索？”自己缕不出神枪哑巴三个人的信息，薛先向老人问道。

“哎，哎，谢谢小美女。”薛先坐下来，又调息了片刻，伸手一指疾步走过来的刁灵爷爷和刁灵爸爸，对古家远道:“还是让那二位和你们细说吧。”

八旬的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激动地颤抖着。

看着这两个远方的异客，古家远示意村民闪开围住的棺材。

小汽车刚驶进村子，就听到“嘭，嘭”的放炮声。

老人眉头一锁，顺着声音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