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古祖一家由长途大汽车换上了公交车。古刘氏接过刚刚睡醒的古读，笑着对他道:“小读，你还记得小时候和爹娘来过这里吗？”

“爹，你同意吗了？”看着父亲突然改变了态度，古家深眼睛都亮了。

“嗯，我这次准备带你娘一块去。她为这个家操劳了大半生，让她也跟着去开开眼界吧。”古祖说着，回头看了眼正在和贝小西盛饭的古刘氏。

“嗯，现在村子里的事情可以暂放一个阶段，我明天就跟你去a市。”古祖回手拿起他的旱烟袋，急急吸了两口，烟丝在死熄中骤然闪亮，还窜起了两次火苗。

a市，是所有华夏子孙神往的地方。

“那，那明天也太仓促了吧。”说了一半的古刘氏目光和古祖一对，急忙改口道:“我们快点吃饭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村会计钱老转的儿子钱二倒就开着他家的拖拉机“突突”地来到了古祖家的大门口。

睡了一觉已出去了几百里地的古读早不知道到了哪里，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向奶奶摇了摇头。

“老书记，这天闹腾了好几天了，可您这一出门，老天爷马上放晴了。现在还早，您裹严实了，我可开车了。”钱二倒向古祖寒暄了几句，拿起摇把子插好，胳膊用力一轮，只是两圈，拖拉机便“嗒，嗒，嗒”地启动了。

钱二倒经常向城里跑，他对公家汽车站的位置熟悉，一路奔波之后，钱二倒把古祖一家人送上了开往a市的大汽车，挥手致别。

“小读，看，大汽车。”贝小西伸手一指对面驶过的一辆公交车，把头凑向古读，“你小时候和妈妈来的时候，身上穿个大棉猴，水灵得和个小姑娘似的，看到大汽车就问妈妈‘那是什么呀？’妈妈告诉你那是‘大汽车’。”

“妈妈，大汽车跑那么快干什么去呀？”古读一仰小脸，看着贝小西蒙蒙地问道。

“对，你小时候也是这么问的。大汽车呀，是去找妈妈。”贝小西幸福地笑着，伸手拽了下古读的衣服。

“二倒，给你添麻烦了。”古祖向钱二倒客气了两句，一家人坐上了拖拉机。

“爹，我们坐这路车就可以到天安门了。”贝小西看了看身边的公交车路线图，对古祖笑道。

贝小西和古家深结婚这么多年，自己的男人就在a市工作，可她还没有在天安门和男人合过影。

“好，我们去天安门照个全家福，然后再陪爹检查身体。”古家深点点头，抱起古读陪着家人迎向正驶过来的一辆公交车。

天安门，是全国人民心灵的中心！是无数中国人向往的神圣地方！

五星红旗，迎风飘起，一位划时代的伟人正微笑地在城楼上望向他的子民。

古祖在一阵阵的国歌之中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大姐，麻烦您给我们一家照个像吧。”贝小西微笑着向一位路过者求助。

“好的。你家这小孩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有本领。”路人接过贝小西递给她的照相机，夸奖着古家深怀中的古读。

“卡！”

相机，留下了最美好的瞬间。

“家深，我们在这里走走吧。做为一名党员，能到这里看看，是我一生的荣幸呀。”古祖伸手一掏旱烟袋，向儿子摇头笑了笑，又把手缩了回来。

“嗯。”古家深看了看手表，想拒绝父亲，又怕伤了他的心，只好答应，“我们先享受一下这里党的气息，等陪您检查完了身体，再完完整整地熏陶我们的心灵。”

古祖没有回应古家深，抬头仰视着伟人的头像。很久之后，古祖迈步走向前方。

“爸爸，爸爸，你怎么老是看手表呀？”小孩子口直，看到古家深一会儿看了好几次手表，歪着小脑袋瓜问道。

“呵呵，我们要赶时间，给爷爷检查身体去。”古家深不好意思催促沉浸在这里的父亲，只好顺着儿子的话说道。

“赶什么时间？！我这一生能够到天安门来看看，什么病也没有了。”古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弄得古家深雾水一头。

“爹，我们都知道你没有什么大病。可是你这段时间身体确实不太好，咱有病不讳医，检查一下身体总是好的。要不，我们先去医院检查身体，然后再找个旅馆住几天，我陪您老一起在这里熏陶自己。”古家深看看时间，再不去医院今天恐怕就赶不上就诊点了。

“我说过，我到这里，什么病都没有了。”古祖再次正了正并没有凌乱的衣服，语气明显又肯定了许多。

“爹，我们这次以给您检查身体为主。家深说的是，等我们陪您检查完身体，找个旅馆多住几天，我们陪您和娘多在这里转转。”贝小西是古祖唯一给面子的人，看古家深向她使眼色，依偎着古刘氏对古祖道。

“唉，小西。你知道，我是一名党员，家深也是党员。将来，小读也一定会是。党员和群众的区别是什么呢？”古祖说着，把尖锐的目光移向了古家深，“你是一名大学生，又是一名党员干部，你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工作，是非常错误的。”

“这。”古家深停顿了下，低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

还没等古家深说完，古祖双眉一竖，厉声道:“我现在已经对不起党，对不起古家村的百姓了，我不能再浪费一点的时间放在毫无疑义事情上！”

看着坚定的父亲，没有办法的古家深只好向贝小西用力使眼色。可这种情况下，贝小西又能如何。

古祖从儿子怀中抱过孙子，对贝小西道:“小西，你给我们爷俩照张相。”

“哎。”贝小西应了声，给祖孙二人留下最后纪念。

“小读，看着上面的毛爷爷了吗？他帮助我们打跑了帝国主义、推翻了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领导我们闹革命，他老人家是我们穷人的大救星。以后，你要好好学习，和爷爷、爸爸一样，入党，为人民服务。”古祖抱着孙子，忍受着身体内的剧痛。

“家深，去天安门怎么走？我们一家人去那里照个相。”古祖抖了下外套，他威严的目光让古家深无法抗拒。

“嗯。”古家深犹豫了下，心想，这次检查父亲如果真的查出什么病来，那以后也许就没有照个全家福的机会了。去照个相也好，以防万一吧。

“那，大白汽车找它的大白妈妈，大红汽车找它的大红妈妈，对吗？”古读向贝小西一笑，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嗯，你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小读长大了，就要学习更多的知识了。大白汽车是去医院，救病人的。”贝小西说着，伸了理了下鬓角的碎发，从古刘氏怀中接过古读，“娘，这一路颠簸的，让小读自己玩会儿吧。”

“爹，我还是想和你谈谈去a市检查身体的事情。”看到父亲把儿子艰难地举了几次，古家深从父亲的手中接过儿子。

说话间，公交车又到了一站。

古祖活动了下身子，看看儿子，“家深，我们就在这下车吧。”

“这里？也好，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陪爹和娘活动活动身体，这一路坐车时间太长了。”随着售票员标准的普通话提示，古祖一家人走下了公交车。

“我？我可离不开身，家里这么多的事情。”古刘氏对古祖的改变也是一愣，见他连自己也要带去，急急摆手道。

“大娘这里，让家远媳妇过来照顾几天，这事就这么定了。”古祖在鞋底上磕了磕他的旱烟袋，一家之长的风范在他沧桑的脸上显得那么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