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脚，那是旧社会的习俗。现在是新中国，旧社会那些东西都要打破。”古祖有些激动。以前，古刘氏对古祖可是言听计从的，对他的话没有半丝反对过。

“你们说的这些呀，我可不懂。看看你们的大孙子多可爱，让人看着心里就高兴。”古刘氏母亲说着，向前动动身子夹了块肉放到古读小碗中。

“咳，咳。”古祖咳嗽了两声，手伸向旱烟袋，看看古刘氏母亲又收了回来。

“家远，你看看二凤她们那边还缺些什么。”古刘氏知道这爷俩总犯像，借故支走儿子。

“不了，我们做父母的没能耐，让他跟他娘在外边吃吧。”古家远喝了两口酒，胆子有些大了起来。

“别的我不懂，你就看看古忠他奶奶，女人连脚也不绑了。那么大脚，到处乱走，成什么样子。”古刘氏看了看古读，意思在告诉他以后不能和古忠在一起玩。

“每个人都是有个性的，这些孩子已经很懂事，很有出息了。”古刘氏母亲慈祥地笑着，看着古祖道:“家深在外边还好吧？”

“家深还好。”古祖点点头。

“是呀。小孩呀，就得多吃肉，吃了肉有劲。爷爷现在挖子牙河，我孙子以后挖个通天河，把天上的雨水一直引到咱地球上来，让天下的老百姓不在靠天吃饭，每年都有个好收成。”古祖说着，把满怀期冀的目光投向了古读。

“嗯，三凤找了个干部。只是大凤那，男人太爱喝酒了。这也不怪人家，大凤进门时间不短，一连生了几个女娃，也不给人家生个带把的。”古刘氏接过话题道。

“这男女是一样的，旧社会的那些思想，不能要的。”古祖看了看古刘氏，声音比往常明显压低了九成。

“嗯，这是肯定的。小读又漂亮又聪明，长大了一定比他爸爸还会出色。”古刘氏母亲嘴上说着，心里却又是一番滋味儿。

“奶奶，我吃那个。”古读小手一指，古刘氏顺着古读的小手慢慢把目光移向古读的头顶，一只九趾噬鼠的胎记隐隐藏于古读的短发之中。

“好，好。”古刘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把菜怎么夹到古读嘴里的，心里陡然五味浮沉。

“大凤和二凤离得近，我也不惦念，三凤那边怎么样，听说找了个干部？”古刘氏母亲对古家的情况非常关心，因为这是他的家呀。除了这古家，就是那个好多年没有音讯的小儿子了。

见古祖出来，古二凤、古家远夫妇、古二凤的儿子都站了起来。

“你们吃，你们吃，我到外面走走。”古祖手中拿着旱烟袋向他们晃了晃，迈步走出了屋子。

坐在七层台阶上面的椅子上，古祖心悦诚服地欣赏着二门洞那边几个顽童的嬉戏。

“石头、剪子、布！”

“古少芬，你搅蛋，重来！”

“古小胖，这次你得认输了吧？”

看看古读和古少芬二人的“布”，古月半瞪了一眼叫自己外号的古少芬，只好退出争夺下一轮的胜负。

“哇！古读，你是不是属鸭子的？只会出布？”看着古读又是出布，出了剪子的古少芬把马尾辫向后用力一甩，伸小手理了下额头的碎发。

古月半咧着大嘴叉子，和古读两个一人一头拽着皮筋，古少芬美美地跳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欺负我表弟，你们两个抻着皮筋，让我表弟跳。不听话，我揍你们！”古二凤家的横小子李云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古读他们面前，两只小拳头用力一纂，向古少芬和古月半示威着。

“我，我娘说就让我出来一会儿，我该回家了。古少芬正跳得起劲，看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双腿一蹦从皮筋的网格中跳了出来。

“我，我也家走。”见到比自己又高又壮的陌生人，古月半看了眼古读手中的皮筋，把自己这头慢慢向地面一放，怯怯转过身去。

“你们两个不许走！”李云同小胳膊一挥就要揍古月半。

“咳，咳！”台阶上还在吸旱烟的古祖向这边用力咳嗽了两声。

李云同回头看了看姥爷，只好放二人回家。

“小读，你以后再和他们玩，叫让我。你想怎么玩，就得怎么玩，他们不听话我就揍他们。”意犹未尽的李云同说着，拉起古读的小手走向大门口。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古读家大门口西侧古忠家猪圈里的一只老母猪“哼，哼”地在猪圈的木柱子上用力蹭着皮毛。

猪圈西面的胡同里，传来了“啪，啪”的响声。

“走，我们看看谁在那里煽四角。”李云同用力一拉古读的小手，二人顺着声音快步跑向李忠家的方向。

“不算，有坷垃垫底下了。”古立春比古忠大两岁，看上去个头大古忠一截。

“四角下面哪里老有坷垃啦。”古忠看了看被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赢过来的四角，虽然怕古立春，还是心有不甘。

“怎么没有，我这只四角赢了你十几个四角了。你这个怎么就能赢我的？！明明是四角下面有坷垃，你才煽过去的。”古立春说着，伸手一扒拉古忠，指着地面上的小坷垃。

“喂，喂，喂，这地上找几个坷垃还不容易，你这明明是在捣蛋。玩不起，别玩昂。”李云同上前一推古立春，想吓唬住他。

“你一个外村的，到我们村来横什么？”古立春个头和李云同差不多，虽然比他稍瘦点，可在本村丝毫不怕李云同。

“哟，还不服气昂。明天，我叫我两个弟弟，找你家去凑你！”李云同食指在鼻子上蹭了下，向古立春一歪脑袋，领着读古读转身回家了。

“喂，云同哥，你真把我英哥他们叫来凑立春？”两个小家伙坐在百年大枣树下，古读抬起小脑袋问李云同。

“当然了，我们人多了，就去砸古立春家的大门。以后在古家村，你就是老大。”李云同说着，伸手一拍古读的肩膀。

古读小嘴一咧，看看李云同道:“我可不当什么老大。我要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和爸爸一样有出息。”

说到古家深，李云同自是心有敬佩，“嗯，我大舅真有本事。以后，我一定也能去城市里生活，让我娘和我爸过上好日子。”

“对，不要和人家打架，要好好学习，长本领。”在一旁吸着旱烟的古祖突然冒出了一句，吓了李云同和古读一跳。

“爷爷。”

“姥爷。”

“嗯，天黑了，你们回屋去吧，外边天还凉呢。”古祖把旱烟袋在鞋底上轻轻磕了磕，向两个娃娃摆了摆手。

“我们回屋喽。”李云同拉着古读，二人蹦蹦跳跳地跃上了七步台阶。

“爸。”

“姥爷。”

“小读，小读，出来玩了。”古读快要吃饱了的时候，窗台外面古少芬和古月半连蹦带跳地来到了古读家。

“奶奶，我吃饱了。”古读拔起小脑袋瓜向窗外望着。

“家深呀，就是有出息。”古刘氏母亲说了一半，看看身边的古家远，马上改口道:“家远，把小冲叫进来一起吃吧。”

“去吧，你们几个在二门洞那玩会，别跑太远了。”古刘氏把古读抱下大土炕，看着古读跑了出去，和母亲拉起了家常。

“大娘，你们先吃着，我也到外边。”古祖自从古刘氏母亲到古家后，这大旱烟袋也只能在手里摸摸，要想过瘾只能去屋子外面了。

“爹。”

“嗯。”古家远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低头走出里屋。

“这些孩子呀，都宠坏了。”古祖向古刘氏母亲笑了笑，端起酒来自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