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鱼突然和梼杌的粉丝们有了某种程度上的感同身受，相同的是对未来的无力，不同的是，他们最后的愿望清晰明了，而自己这里却是一团乱麻。

“梼杌，有很多可能很快就要魂散天际的粉丝表示想在最后再跟你说说话，你看你方不方便在众讨会结束后留下来一段时间来陪陪这些粉丝，像是电视里的握手会一样，跟他们聊聊天说说话？我就是问一下，如果你不同意就当我没说。”

可是，这种活法难道就是她真正想要的么？

有人记得又能怎样呢？你再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的生平一切有可能被任何一个记得你的人所篡改扭曲，甚至，当你的存在曾经真的举足轻重过，那么在你死后，你的任何一个微小行为都会被无限放大，追逐利益的人为了那些沾满了油渍鲜红的金钱，会不惜一切将你的所作所为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一下子，马鱼明白了枳荓那句话的含义，长川，雨川，或者还有那块黑石头，她们都通过记忆传承的方式永远的活了下来。

紧蹙的眉毛和干涩的声线都不是假的，但建木的隐而不报也不是假的，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完整的画面被掉落物体划出的弧线所割裂，所有的族人代表身后都出现了各色重影，仿佛是一瞬间落入了某个荒诞剧放映厅，周围的所有墙面全都装了高清巨幕，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荧幕环绕的中央，在欢闹中独自沉沦。

“马鱼！”

“如果我答应你这个要求，那是不是就相当于还了你之前救我的那一次？”

“没什么，就是看你脸色好像不大对，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到下面房间休息一会儿，他们这估计还得吵上一段时间。”

建木的眉眼之间尽是担忧，马鱼清淡地冲建木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

赤鱬的存在至关重要，如果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另一边，那……

马鱼沉默了，耳边的祈求声还在继续，那些声音或沧桑或鲜活，每一个都是那么的的恳切认真……

“不。”，马鱼听着自己清晰的声音，第一次直面了自己的残忍与自私，“如果你要把这个当做还人情的话，那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

马鱼精神一震：“怎么了？”

“各位梼杌的粉丝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为了保证众讨会的顺利召开，为了大家能真正的一偿心中所愿，尊敬的梼杌大大愿意在众讨会结束后留下来再开一个粉丝握手会，所以，希望大家现在能先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让众讨会继续进行下去，众讨会结束得越早，梼杌的见面会也就来得越快，不是么？”

“是——！”

马鱼被冲破云霄的尖叫声喊得身子一抖跌坐在地上。

“如果再闹的话握手会可能会取消哦~”

偌大的场子瞬间安静，马鱼晃了晃脑袋，好像是对这突然的静默有些不适应。

接下来，各族代表依次上台发言，终于，轮到了钱雨，马鱼尽量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抬头看向大屏幕。

“仔细想想，这说不定是我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大场面了，哈哈！

大家好，我是作为人族黄尘国代表前来参加众讨会的钱雨。

首先，非常感谢巫主大人马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其次，关于提议，据我所知，在七月七号那天巫主大人会前往天jie汇报我们各族的情况，而历史上，天界曾经答应过愿意在六月初三这天，让各族代表上天参观。

天梯重新接通乃是大事，为了能够更加深入的参与进来，也为了能更好的配合天jie工作，我提议尽快择定一个时间让各族代表上天参观，毕竟，只有亲眼所见才能让人真正的心悦诚服。如果可能的话，七月七号汇报之前见是最好。

或许能通过这次参观让天jie和各族都达成共赢呢？哈哈~”

这就是春丘让钱雨说的话？

等等，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对了，数万年前的那一次十三人阵！

难道春丘和卓珊早就达成了联盟？不对，春丘也是巫人，如果他们早就是联盟，那为什么卓珊还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帮忙？

“马鱼？”

“哦！”，马鱼向建木点点头，“好，现在第一个提议出现了，在座的各位，如果同意这个由人族黄尘国代表钱雨所提出的提议就请敲敲椅子右边，如果反对或弃权就不用敲。整个选择时间为五分钟，大家准备，开始！”

马鱼话音一落，中间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硕大的倒计时。

场地四周开始陆陆续续飘来了红色光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代表的收音喇叭里传来了最后的倒数声。

三，二，一！

“好，投票通道关闭，请各位稍等片刻，由建木来统计票数。”

一个清瘦的小枝丫从圆台旁边慢慢升起来，马鱼快步走过去蹲下来聆听。

“好的，结果出来了，一共有一千三百名代表参与众讨会，其中赞成票一共八百六十五张，票数过半，提议予以采纳，提议编号暂定为4533，我会尽快向天jie汇报。非常感谢钱雨的这一提议，接下来请下一位代表进行发言，大家欢迎！”

马鱼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又鲜活了起来。

第二次被掐断通道的代表们比起第一次都冷静了很多，他们安静的呆在位子里等待最新消息。

马鱼面无表情地继续翻看族报，突然间，心里再提不起任何波动。

“好，我答应你。”

在接到鹤鱄的语音后，马鱼又接连接到了好几个类似的请求，她看着那些疯狂挥舞的代表们，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当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那你就是真的死了。

马鱼猛地抬头望向遥远的梼杌：“你的意思是？”

梼杌对马鱼笑了笑，明媚而温暖，“我答应你，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吧。”

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了沉睡已久的枝丫，像是初春的第一声叹息融化了冰封已久的湖面，像是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抚去了母亲的疲惫。

这样活下来，难道就好了么？

四周充斥着疯狂舞动的躯体，洋洋洒洒鲜艳亮丽的支持物，还有那像是要将空气都撕裂的叫喊声，恍惚间，马鱼觉得整个世界都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