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将一切都从头来过，不好么？”

马鱼警惕地攥紧了手：“什么意思？”

卓珊深吸一口气，食指作钩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过来，坐着说话。”

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亭子里，一高一矮一立一坐，两人之间的眼神宛若高手对决的招式一般，招招锋利，刀刀见血。

马鱼下意识地跟着卓珊口型无声说话：“我想弄一次真正的十三人阵。”

马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卓珊，机械地抬手，掀盖、吹气、喝茶，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满满的茶碗瞬间见了底。马鱼像喝白酒一样干脆利落地将茶碗一翻，一滴茶水都没有滴出来。

“喝完了，说事儿吧。”

“哪里好了？”，马鱼愤然起身，“你怎么能肯定再来一次就一定会变好？”

“不能长话短说么？”，马鱼打断道，“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

“咳……”，卓珊垂了垂头，装模作样地理理额前碎发，突然，她猛地凑到马鱼眼前，嘴唇蠕动，却并未发出半点声音。

“至少一定比现在受制于人要好得多！”，卓珊一把拽住马鱼的领子扯向自己，湿热的嘴唇紧紧贴着马鱼冰冷的耳廓，“我等了几千年才等来了你，马鱼，你和其他巫人不同，你是雨川的转世，而雨川，如果不出那些意外的话，她本来是能当巫主的！”

“什么意思？为什么其他巫主的转世不行？”

卓珊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将马鱼衣领整好，优雅坐回石凳，悠悠啜了口茶，喟叹一声后看了眼巫院中打闹的巫人们，轻轻笑了笑，“有的事情，说不清楚的。”

卓珊平静地放下茶碗，长叹一口气，“这事儿，要从几千年前说起，想当年——”

马鱼抿抿唇，转身离开。

突然，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后面扑过来，马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了个正着。

整个身体被紧绷的双臂牢牢禁锢住，卓珊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后背直接传到心脏，马鱼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你干什么？不都说完了么？”

“嘘——”

温热的空气密密在马鱼右脸颊铺洒开，“闭上眼，用心感受。”

潺潺水流声清凉舒缓，紧接着，虫鸣鸟叫声逐渐清晰，再往后，大海波涛汹涌，深海巨兽猛烈的呼吸声和丛林之王愤怒的吼叫声一下下撞击马鱼的耳膜。

咚！咚！咚！

心跳声，很多很多的心跳声。

有轻微的，有磅礴的，有强而迅疾的，有钝而缓慢的，各种各样的心跳声汇成一股洪流，汹涌扑向马鱼的大脑。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模样，一团灰黑的混沌。

忽然，有了风，风将云吹开，云化成雨降落，黄土泥沙演变成丛林大海山川沼泽。

数万年的时间里，荒凉高地变作肥沃平原，辽阔大海化成了茂密丛林，无数的生命随着时间诞生，又随着时间消逝。

看着飓风刮平繁华村落，海啸吞没炊烟袅袅，看着众灵生，看着众灵没。

伟大的生命在无常的世界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钳制的手臂渐渐放松下来，卓珊宛若叹息一般的话语飘到马鱼耳里，“长川，应该是我们所有人中最接近真相的一个了，只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卓珊拉过马鱼垂在身体一侧的手，细细翻看，“手纹清晰，手面干净。”，她抬头冲马鱼笑了，宛若清晨被第一束阳光唤醒的花朵，纯净而美好，“是个好兆头。”

“孩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快的。”，卓珊站起身来拢住马鱼双肩，“数万年的时光，有的人已经占据了最大的资源，拥有了最强大的力量，如果想要翻盘，想要将命运握回自己手里，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当你自以为已经足够强大，足够透彻了。蓦然回首，却发现过去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在按照早已写完的剧本进行，生离死别与那些撕心裂肺都不过是执笔人手中随意的一划。

整个人生都沦为了笑柄，自以为的强大在真正的力量前，犹如太仓稊米沧海一粟。

意识到的瞬间，就是所有不甘不愿的顶峰。再往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化作了复仇路上的指示牌，随着终点日益清晰，自己的内心反而越发平静。

千万年的演变，到了今天，科技高度发达，生活便利舒适，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有足够的资本，总是能得到。

齐全和赤鱬一边吃着外卖火锅一边感叹生活的美好。

“啧！牛油锅跟毛肚果然是绝配啊！辛辣的汤汁溢满毛肚的每一寸褶皱，一口吃进去，浓烈的汁水先一步将所有味蕾唤醒，随着脆爽毛肚咬开的瞬间，所有鲜香麻辣在口腔中一齐迸发，简直是太幸福了！”

齐全听着赤鱬的感叹，筷子挥舞得越发迅猛了。

“我还在那儿水深火热刀山火海呢，你们居然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吃火锅？”

“马鱼！”，齐全擦了擦满头的汉，嗦嗦吸着气招呼道，“快来！这家火锅超好吃！”

马鱼略带不爽地哐当一下坐到齐全旁边，越想越生气，“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么？”

“我看你不挺xiong有成竹的么？”，赤鱬将酥肉咬得嘎嘣作响，“大咧咧往卓珊面前一站，我和齐全都以为你要对卓珊发起大总攻了，这不赶紧溜走生怕妨碍你出大招么？”

马鱼闻言，惊讶地看向齐全，齐全傻乎乎地擤着鼻子哗哗点头。

“不过是废去巫力成为天族后所得到的小小神力罢了，没什么可说的。”

卓珊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这番话，话音刚落，她就整个塌陷下来，懒懒倚在石桌上，神色倦怠，面露颓容。

马鱼歪着头等了会儿，见卓珊一直没说话后大步走到卓珊面前弯下腰，“没啦？那你到底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当阵主。”

天地重归宁静，大大小小的巫人忙中有序地干着自己的活。

“你自己不能当么？”

“一入天族，所有巫力必须全部卸除，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巫力了。”

“那之前？”

马鱼凝神感应了下四周，自己的巫力还在，她定了定神，走到卓珊对面坐下。

“来，喝茶，上个月刚进贡来的茶叶，说是特一级的碧螺春，但我这舌头太钝，喝不出来哪里特别，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