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麻浑身颤抖起来，五体投地，死死闭着眼睛，“回禀天神，漆……漆麻不敢……不敢……”

血色灵狐突然一声尖啸：“放肆！”

她将身上破破烂烂的黑披风解下来认认真真叠好，又对着面昏黄铜镜，拿着把深棕色木梳认真整理头发，最后恭恭敬敬将请神符摆在一个小神龛前面，虔诚跪下。

“啊！”她猛地睁大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瞪瞪望着斑驳的天花板，“上苍仁慈，赐漆麻神符，现漆麻虔诚祷告，请天神降临！拯救浮稽！拯救南漆！拯救苍生！”

这请神符一般人可得不到，是她一直虔诚祷告，上天才将这珍贵的符纸放在她衣兜里的。

白色灵狐忽然浑身泛出血色，刚刚圣洁的模样瞬间变得鬼魅，小巧狐首慢悠悠下沉，一双细长上吊的狐狸眼睛流出两行血泪，显得异常惊悚，“是么？”

漆麻眼神被白光所耀，呆滞了很久才看到那只小灵狐。

“感谢上苍！”漆麻一个猛扑，凸起干涩的膝盖哐当一声撞到粗糙的水泥地板上，把躲在暗处的马鱼看得下意识揉了揉自己膝盖。

灵狐优雅从神龛上跳下，落到漆麻额前水泥地面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厉笑声，“漆麻呀漆麻，你胆子倒是大，居然敢欺瞒上神，你可知这是何罪？要受何等惩罚？！”

小巧灵狐高傲扬起下巴：“我且问你，浮稽镇最近人命连连是怎么回事？”

漆麻闻言双眼流下一行浊泪：“启禀天神，是诅咒！是上苍对那些愚民的惩罚！”

漆麻终于承受不住，一个翻身瘫倒在地，眼睛翻出了鱼肚白，嘴里嘟嘟囔囔的道出了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我算得自己大限将至，于是赶紧联系族人，让他们交出符合条件的少女让我派巫族技法得以传承。

那群愚民惧怕我的巫术，赶紧送来了一个女子，我给她重新起名，叫做漆珊。

马鱼将手指放在唇间无声念了几句话。

灵狐见状，咧开一条血色长嘴，微微笑了一下，“明日寅时一刻，闭眼出门，左走十里右转，再走三十里可见一木屋，屋内一马尾女子便是了。”

漆麻连声应谢，不停叩拜，灵狐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一阵白光中了。

深夜，一俏皮女子在一个炸物摊子上忙前忙后，“阿全，茄条你可喜欢？不然莴苣呢？”

齐全无力望着漆黑夜空：“我都行，阿马呀，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马鱼闻言立刻双眼含泪，泫然欲泣，一个飘忽后凄凄落到齐全身旁，“阿全，你不爱我了么？就连待上这么一小会都不愿。”

齐全嘴角抽搐，余光瞥见火要灭了，赶紧小心点了点女子右肩，“阿马，火，火快灭了。”

女子慌忙转身，一把抄起几大块木条朝灶里扔去，身子扑的急，没留神手沾上了点火苗，齐全大惊，赶紧抓起桌上茶壶往那边泼，谁知水还没来得及跑到女子那边，女子瞬间就化成了熊熊烈火，倏忽之间就没了，只剩打着旋儿落在地上的细细黑纸片。

齐全不知怎么，上身急速起伏了一下，慌忙迈了一步，又赶紧停住，两只手一只浮在虚空当中，五根手指微微抖动，另一只僵硬举着倾斜滴水的茶壶。

“嘀嗒——嘀嗒——”

“喂！”

齐全猛地回头，看到来人时眼眶飞速涨红，随手扔下茶壶，紧紧抱住面前人。

马鱼一脸茫然被抱了个满怀，两手在空中摆动了两下，最后缓缓在齐全背上合拢，两臂交叠。

如此静谧良久，马鱼忍不住戳了戳齐全背上的肩胛骨，“没抱够也得松手啦，再不回去要看不到好戏啦~”

齐全闻言并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他低头将脸埋在马鱼右肩，含糊不清问道，“为什么？”

马鱼笑笑：“因为我亲自安排了一出好戏呀~”

齐全：“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自从到了杻阳镇后，开始对我态度大变……”

马鱼楞了一秒，接着轻轻拍了拍齐全背部，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齐全小心翼翼放开马鱼，熠熠生辉的眼睛认真望着马鱼。

马鱼见状直接伸手抓住齐全的手拉着他转身走出小店：“你听过遗落时空么？”

齐全：“没有，你……又梦到什么了？”

马鱼：“我梦到，我和青河一起掉到了一个遗落时空，在那里，不吃东西不会饿，不喝水也不会渴，时间一天天的过，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齐全眼神一黯：“后来呢？”

马鱼：“后来啊，我们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他们中有调皮孩童，天真可爱，有妙龄少妇，见识深远，有青年男子，风度翩翩，他们热情好客，待我们如同一家人一般。”

齐全嗓子开始莫名发干：“你和青河……”

马鱼出口打断：“我和青河，带着那群好人，出了幻境。”

齐全眼神一亮：“那！”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欢喜，随即又一落，“那不是很好么？”

马鱼悠悠叹了口气：“不，一点儿也不好。”

灵狐双眼眯起，狭长眼尾开出了两朵艳丽花朵，“此话当真？”

漆麻眼睛大亮，身子不住下扑，“如有虚假必遭五雷轰顶！漆麻在此拜谢天神！”

漆珊很听话，很乖，但天分不够，我没法子，只好时常带她去现场亲自教学，有时看她学得不错，也会让她自己施法，过了段时间，我开始让她自己独立做任务，可没想到，这第一次做任务就出了事。

漆珊把两张符咒弄混了，错将散灵符当做驱邪符使，受法人瞬间灵体飞散，气息全无，我后头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救回来。

深夜，一间破烂屋子里，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期期艾艾念叨着苍天保佑一类的话语，从衣兜里颤颤巍巍掏出了一张古铜符纸，那张符纸她认得，是一张请神符。

那群愤怒的家属一气之下将漆珊乱棍打死，又捆绑在祭台上，用烈火整整焚烧了一天一夜，我的漆珊就这样离我而去了，这都是我教导不利导致的啊！

都是我的错！如此，上苍才会让我满身巫术却无人继承！啊！”

漆麻一个挺身从地上立起，身形怪异非常，一头黑白交错的枯发四处耷拉，“上苍！求您看在我一直虔诚侍奉您的份上再赐我一个后人吧！我一定好生教导，再不出错！”

漆麻浑身簌簌抖动，干枯单薄的身子宛若提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

忽然，神符动了，它散发出了赤金色光芒，倏尔，那光芒急速变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等那白炽散去，一个小巧白色灵狐出现在神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