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理解皇上的，”秦大伴违心道，他当年也是战乱的受害者，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不得不进宫，当了内侍，“皇上也必定不会辜负他们。”

“嗯。”皇上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雷家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把椅子，”皇上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殊不知与虎谋皮，反遭虎杀的事还少嘛，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秦大伴嘿嘿笑着，不接这个话，兄弟间的事，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置评的。

“王爷没有经过什么事，有些考虑不周是难免的，”秦大伴陪着笑道，“这也就是遇到皇上您，才会容忍他的胡闹。”

“可这些都是值得的，为了大燕朝的长世久安，永传下去，就做些牺牲吧，朕会好好补偿他们的。”

“你去找王中正，把朕的意思告诉他，”皇上悠然道，“野草长高了，该除除草了，否则都看不清楚路，容易绊倒人。”

秦大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还是咽回去了。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秦大伴收起情绪，连忙回答，“皇城司和燕山卫通力合作，已经掌握了他们这些年来，勾结草原人的证据，随时可以拿人。”

“张相和庞枢密是聪明人，知道朕担心什么，一力反对，不就是怕宁国公手撑大权，尾大不掉，真有不测之事发生嘛，一力迎合上意，缺少为国为民的担当。”

“只可惜苦了老百姓，不知又有多少人含冤而死，妻离子散，不知多少村庄被付之一炬，一生的心血打了水漂。”

“可笑那雷家，早就被人渗透而不自知，就说这次护送那雷泽天去草原，都有我们的人，他们无可辩驳。”

“先放着吧，还不是时候，”皇上的声音变得冷厉，“朕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小的雷家。”

“是，不过老奴有点担心，”秦大伴犹豫着道，“抓了雷家，就牵扯到了宁国公，只怕到时不好收拾。”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皇上看着天空，没有回头，“王相的意思是对的，该择一良将，统合边境上的力量，才能和草原人抗衡，出发点是好，可心不正，朕不取他。”

“何止不顺利，简直是一败涂地。”沉默良久，袁城把朝堂上的议事经过全部道来，“那雷家也都是些废物，把事情办成这样，要他们有什么用。”

“王爷慎言，哪里有什么雷家雨家的。”文先生急忙制止，让人知道两边有牵连，事情可大可小，“庞枢密果然聪明，这一番布置，彻底把宁国公排除在外，还得独自面对草原大汗的兵马，稍不留神，还有可能战败。”

“皇上也是英明，张相稍露担心，他就顺手推舟，上四军，殿前司轮训，宁家安排的后手也不存在了。”

袁城没有说话，文先生所说的，正是自己担心的。

“虽然意外，还在意料之中，现在我最担心另外一件事，”文先生沉吟着道，“草原人这次，真的是来劫掠的吗？”

“先生的意思是……”袁城不解，“那他们还想怎么样，朝廷已有应对了，再想得手就难了。”

“时间，关键是时间，”文先生提醒道，“我们都知道，草原人最好的入侵都在九十月份，正是膘肥马壮的时候，他们难道不清楚？”

“可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明显不合常理，反常即为妖，中间到底有何玄机？”

“我明白了，朝廷的应对，”文先生呼地站起来，来回走动，“我们都以为草原人不会久呆，劫掠完财物必然返回，否则会耽误今年的牛羊繁殖，庞枢密的安排也应证了这一点，可如果不是呢？”

“草原人此次来势汹汹，几乎倾巢而出，动员十几万人，稍不留神，都有可能击穿边境防线，各个击破，到时悔之晚矣，必须有人提醒皇上和诸位大人。”

“不会吧，草原人哪有那么大的胃口，”袁城惊疑不定，犹豫着道，“边境上足有十几万大军，还有宁国公，赵侯爷等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至于此。”

“王爷糊涂，”文先生厉声喝道，“边境上虽有十几万人，可都分布在漫长的边境线上，每座城池又有多少人，如果草原人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后果不堪设想。”

“庞枢密空自坐镇枢密院十几年来，连这么简单的伎俩都没看出来，白白瞎了知兵的偌大名声。”

袁城踌躇不决，文先生看了他一眼，心中颇为失望，又很好掩饰了下来，“我知道王爷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您可不要犯傻。”

“王爷争位，争的是这袁家的江山，怎么说都是内部的事，用些手段也无可厚非，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让草原人得逞，就有可能身死族灭，孰轻孰重您可要想清楚。”

“先生也太小看本王了，”袁城被说中心事，脸色一红，“我现在就去禀报皇兄。”

“看来老二还是很拎得清的，”皇上看着袁城的背影，“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迷失本心，还算有可取之处。”

“皇上说得是，”秦大伴附和道，“老奴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知道他本性并不坏。”

自己每天忙忙碌碌，好像重要得很，可管的全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特别是最近几年来，都没有再碰过军国大事，草原人叩边的具体状况，还是在朝堂上才知道。

“王爷的脸色不好，事情办得不顺利？”看见袁城进来，一脸阴沉，文先生试探着问道。

“宁清明，宁清明，”皇上念着宁国公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最后无奈道，“宁家只不过是求财嘛，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看得清大势，朕不介意放他们一马。”

“皇上英明。”秦大伴心中嘀咕，宁家可不只是求财，未必没有拥兵自重的意思。

“老二还是想得太天真了，”散朝以后，皇上扶着秦大伴的胳膊，看着远方的天空，“他以为什么事情都会按着他的想法走，朕偏偏不如他的意。”

“不过嘛，该有的惩罚还是要有的，”皇上沉吟道，“他们镇守了边境百余年，劳苦功高，也该想想清福了，就让别人去操劳吧。”

……………………

散了朝以后，袁城回到公事房，看着桌上的公文，越看越刺眼，恨不得全部都给烧了。

“兵马都安排下去了？”皇上横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大伴几眼，“没人怀疑吧？”

“庞枢密暗中禀报，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可以给草原人一个惊喜，”秦大伴笑眯眯道，“平时没看出来，他还颇有演戏的天赋，和张相爷相互配合，把众人唬得一弄一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