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去，杀光他们。”

“打过去，抢走他们的财物，掠夺他们的女人。”

“让我们敬长生天，”大汗举起手中硕大的酒杯，“这些年来，得祂庇护，草原上没有大的雪灾，风灾，每户帐篷都住满了孩儿们，牛羊骏马满栏，都是祂的恩赐。”

“敬长生天。”所有人举起酒杯，大声附和。

正中间的黄金大帐里，草原大汗屈腿坐在最上首，左边坐着他的文臣武将，右边是邀请来的各部落之主。

“作为长生天的子民，拥有最高贵的血脉，我们难道该低人一等？能任由他们这样剥削我们，欺负我们吗？”

“这不是我一家的事，经过询问，大汗，博尔特的部落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你们应该也有吧？”

“不错，最近这样的事越来越多了，”坐在右边上首的魁梧大汉开口道，他是室韦部落的首领铁托，是仅次于大汗的大部落，“我都快弹压不住了。”

“打过去，打过去。”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哲别沉声道，“十几年前，两张羊皮可以换一斤盐，五张牛皮能换一口铁锅，五张羊皮就能得一匹布，可是现在呢，翻了一倍都不止，有的甚至翻了几倍。”

“那些该被钉在木驴上的汉人，只用了很少的东西，换走了我们辛辛苦苦剪下的羊毛，收获的皮革，转手就能获得暴利，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是用我们的血肉养肥了他们。”

先是帐篷里的侍卫大喊，接着是草原上的士兵，然后是所有人的声音：

“打过去，打过去。”

“打过去，打过去。”

“铁托大人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坐在他旁边的鲜卑族首领完颜重铎附和道，“这些年，人口增长得太快，牧场已经不够了，汉人的商贩又太过狡猾，一次次压低我们的皮毛，孩儿们过得困苦不堪。”

“铁托兄弟领右路大军，辖室韦部，鲜卑部，女真部共八万人，从延安府攻击大燕。”

“哲别领左路大军，辖博尔特部，穆勒部，赤那部共五万人，从河间府攻击大燕。”

“我亲率中路，辖本部，巴特尔部，巴图部共七万人，从太原府攻击大燕，去会会我那好兄弟。”

“各路大军长驱直入，不用逗留，争取在开封会师，谁能拿下燕朝京城，我就封他为燕王，永镇那里。”

“孩儿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去获得属于你们的荣耀吧！”

“大汗，大汗。”

“大汗，大汗。”

士兵们放声大喊，反转刀背，叩击着马鞍，千万人的动作里，汇合成沉闷的声音，给人无形的压力。

“呜呜”的号角声中，队伍陆续开拔，奔向远方，时隔二十多年，草原人又一次露出獠牙，扑向了南边。

……………………

这天的晚些时候，杨如意处理好手头的事，正赶往明月家，今天就是她成亲的好日子。

明月的家处在闹市的边缘，房子破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张灯结彩，来往的人也是满脸笑容，处处透着喜庆。

好笑的是，隔壁同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家在同一天办喜事。

在人们的指点下，杨如意来到了房屋的西厢房，不大的房间内，床铺占了一大半，再加上挤了不少人，显得很是拥挤。

“如意姐，你来了，”明月正端坐在床上，一抬头就看到了人，转头吩咐旁边的妹妹，“明慧，来客人了，去倒茶。”

明慧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子进来，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连忙答应，急忙出去倒茶。

“你今天好漂亮，真是个美丽的新娘子，”杨如意坐到床上，看着盛装打扮，穿着嫁衣的明月由衷说道，“都和平时判若两人了。”

“如意姐还是这样，一见面就打趣我，”明月伸出手，紧紧握着杨如意的胳膊，微微有点发抖，“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说什么糊话，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妹妹，”杨如意轻轻拍着她的手，“妹妹出嫁，当姐姐的怎会不来看看。”

“不要紧张，放轻松一点，刘家大哥你又不是没见过，相互都很熟悉，怎么就把你紧张成这样。”杨如意压低声音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非常紧张，”明月露出勉强的笑容，“平时我都不这样的，真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杨如意竭力安慰着她，“成亲这么大的事，有点紧张是很正常的，不用担心，刘家大哥勤劳能干，店里上上下下没有不夸他的，以后也会好好对你好的。”

“嗯，我相信他。”明月红着脸，低声说道。

“表姐，这是谁啊？”一个年龄十三四岁，脸蛋圆圆的少女问道，“我怎么都没见过她。”

“这是我在店里的同事，今天过来看看我，”明月对着圆脸少女，自豪地介绍道，“不要看如意姐年轻，已经是店里的高级管事了，手底下管着很多人呢。”

边上几个女孩子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像什么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手下到底管了多少人，平时工作忙不忙啊，更有泼辣地询问她成亲了没有。

杨如意有点好笑，看来从古至今，炫耀都是人的本性，明月平时看着沉稳，也不能免俗。

“如意姐喝茶。”站在边上等了一阵的明慧终于找到机会，递上茶水。

“你是明月的妹妹明慧？”杨如意欠身接过茶杯，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交子，“我听她提过你，却没有见过面，这次来得匆忙，没给你带什么礼物，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明月刚要说点什么，屋外突然传来了锣鼓声，鞭炮声，喧哗声，接亲的人到了。

杨如意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着新郎被人刁难，闯过重重关卡，说着好话，陪着笑脸，终于抬走了新娘，准备绕路回到隔壁拜堂，心里空空的，有点失落，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

“长生天已降下旨意，”巫师双眼紧闭，浑身抖个不停，“巳时一刻出发，大吉大利。”

“遵长生天旨意，”大汗恭敬地双手献上哈达，站起身子，面向自己的孩儿们，“兵发大燕朝。”

大汗哲别相视一笑，军心可用，他缓缓起身，双手下压，等所有的声音消失，才一字一顿的道，“我宣布，明天辰时，杀牲祭天，兵发大燕朝。”

……………………

离京城千万里之远的草原上，数不清的骏马散布其中，身材魁梧的男儿正嬉笑怒骂，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

天色阴沉，太阳迟迟未能升起，广阔的草原上，无数的旗帜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旗帜下面，是顶盔穿甲的士兵骑在马上，庄严肃穆，只偶尔能听见马的响鼻声。

所有人的最前面，大汗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匹洁白的哈达，后面分左右两排，跪着草原上最尊贵的一群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高台上的巫师们。

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华丽衣服的巫师，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手中的铃铛，不时响起清脆的响声，为这个严肃的场合，增添了几分喜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大汗放下手中的酒杯，叹息道，“孩儿们多了，牧场就不够了，部落间时不时就发生血拼；牛羊满栏了，东西反而卖不上价钱，现在的日子，倒比灾年还困难，哲别，你来具体说一说。”

“是，大汗。”坐在左边首位的哲别先行了一礼，才看向大家，“这些年来，我的部落多了一万两千户，而我的牧场没有增加一块，牧民们离得越来越近，发生的争执越来越多，经常酿成两个部落的火拼，大好男儿都去见了长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