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被你娘惯坏了，主子的事也敢怠慢。”赵妈妈宠溺的用指头点了点花影的额头，转向杨如意，眼神有点惊讶，“杨小姐，那边快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去晚就不好了。”

“好。”杨如意也不再耽搁，任由花影替她系上披风，跟着赵妈妈走出了这个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子。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猜测着身上衣服的内衬是五层，还是六层，绑得她束手束脚的，头发整齐后梳，勒得整个头皮发麻，戴着的首饰沉甸甸的，让人恨不得撸下来扔得远远的。

脸上化着淡妆，粉底很好的掩盖了她做农活时留下的略微发黑的皮肤，两边的脂肪，又很好的掩饰了原有的苍白，眉毛有做稍微修剪，更能显示女子的妩媚，长而微卷的眼睫毛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灵动有神，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不大的嘴唇上，涂着淡淡的红色口脂，更增几分艳丽。

杨如意无奈的低声叹息，自从答应赵妈妈赴宴后，这院子里的人就没断过，先是丫头捧着一件件衣服，一盘盘首饰供自己挑选，然后就是内侍们抬着浴桶，大量的热水被提了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折腾了半个时辰，弄得身上皮肤泛着红光，一度让杨如意怀疑是有人想整死她。

“好了好了，”花影吐了吐舌头，跑过去挽着赵妈妈的胳膊，“这种小事，妈妈打发小丫头过来说一声就行，怎么还亲自跑过来了。”

“嗯？”花影有点迷茫，疑惑问道，“如果长得好看一点，说不定我就可以指个好人家，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啊，这有什么不好吗？”

“哈哈，你说得对。”杨如意干笑两声，对一个生死都不由自已的家生子而言，好像是有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还是杨如意第一次离开院子，前往后院，冬日的秦王府，草木枯败，看着有点荒凉，如果是在夏日，青草葱郁，应该是另一种风景。

杨如意无言以对，总不能跟你说，我两世加起来都四十多岁了，就只算前世，也快有三十岁了。

“花影，你又在饶舌了，”赵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却不见严厉，她推门而入，“杨小姐收拾好了没有？那边快要开始了。”

作为当今皇上唯一的弟弟，大燕朝有数的亲王殿下，秦王府的规模宏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蕙馥轩。

“到了。”别看赵妈妈年纪大了，走了这么久，脸不红气不喘，可见平时没少锻炼，“这是蕙馥轩，是钱姨娘的院子，隔壁是蕙琼轩，是孙姨娘的院子，今天的酒宴就在蕙馥轩。”

“嗯。”杨如意对这些也不关心，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嗯嗯，杨小姐你说话好难懂，”花影连连点头，神色也有点古怪，“口气也很奇怪，跟我娘一样，你应该还没有我大呢？我已经十八岁了。”

“这还得多谢王爷，”杨如意右手按在左手上，放在左腹，弯腰行了一礼，郑重道谢，“不是王爷，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罢了，这也是我们有缘，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袁城不在意的道，“今天府上纳妾，不好大张旗鼓，想着你在院子里闷了好久，过来喝杯酒，松散松散。”

“是，那我祝王爷纳妾大喜，早生贵子。”杨如意一本正经的祝福。

外面的动静早被人看在眼里，禀报了进去，宁王妃领着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子迎了出来，其中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脸喜色，相互见礼后，秦王夫妻领头，进了院子。

杨如意看着袁城两个并排的背影，心中微微有点发酸，以前师兄的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很快就自失一笑，又把这个情绪排遣了出去，摇了摇头。

“杨小姐，你为什么又笑又摇头的？”花影一直留心着杨如意的动静，疑惑的左右张望了一圈，见状小声的好奇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些自己的事，有点感触。”杨如意掩饰道，收回了心思，打量着前方，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宁家是北方的将门世家，宁王妃从小就在校场摸爬滚打，长久养成的习惯都是昂头挺胸，她又比寻常的女子都高了大半个头，而袁城是南方人，娇生惯养长大，身材并不高大，相反还有点廋弱，身高就相差不大，两相一对比，显得女的比男的还像男人，乍一看袁城都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不知道袁城是不是也有这个感觉，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拉开距离，看着不像夫妻，倒像兄弟，杨如意看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迎着花影疑惑的目光，杨如意板起脸孔，装得若无其事，要是让袁城知道这些，说不定小命难保，忍住，再难也得忍住。

众人进了屋子，里面布置的富丽堂黄又不落俗套，秦王与宁王妃相对而坐，杨如意算是客人，也捞了个座位。

“赵妃还是没来吗？”袁城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赵氏，心中有点不快，太不识大体了。

“赵妹妹身子不适，提前打过招呼，就不过来了，”宁王妃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杯，亲手递了过去，打着圆场，“她的礼物也已经送过来了，王爷等下好好看看，是用了很大心思的。”

“哼。”袁城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只冷哼了一声，“开始仪式吧。”

旁边有手快的，忙将两个垫子摆在宁王妃面前，钱姨娘，孙姨娘跪在上面，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双手高举，越过头顶，恭声开口，“请王妃喝茶。”

“嗯。”宁王妃没接杯子，慢条斯理的轻敲着桌子，“既然母后把你们指给了王爷，那就是一家人，有些话就不得不说在前面，记好了，记牢了，否则，就不要说我言之不欲：

“第一，既跟了王爷，你们以后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系在王爷身上，以前有什么小心思，小算盘，都给我收起来。”

“第二，王爷把王府交给我打理，我也算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向来以军法治府，不希望发生那些前后传达，争风吃醋，相互构陷的事情，一有发现，家庙那里就是你们最后的归宿。”

“第三，王府人丁不旺，这也是你们指过来的原因，日后要多多努力，早日为王府开枝散叶，如果发现有暗害王爷血脉的事，就做好抄家灭门的准备吧，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两位姨娘不敢怠慢，齐齐回答。

“主要的就是这些了，”宁王妃满意的点头，“还有些小事要叮嘱你们。”

宁王妃从上古的娥皇女英的事情说起，说到《女训》，《女则》，再到平时府中众姨娘的相处之道，足足说了两刻钟，两位姨娘从刚开始的满脸堆笑，到面无表情，再到满头大汗，两只胳膊抖个不停。

杨如意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只见从袁城到众姨娘都习以为常，喝茶的喝茶，发呆的发呆，念经的念经，毫无讶异之色，于是眉观鼻，鼻观心，继续喝茶。

“好了，今天先这样吧。”宁王妃总算是说完了，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她的贴身丫头小如领着丫头，托着两个托盘，里面放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头次见面，算是见面礼吧。”

“多谢姐姐。”两位姨娘颤抖着手，艰难接过盘子，她们的丫头迅速上前，拿走了见面礼。

接下来的几位姨娘流程就很快了，接过杯子，随口叮嘱几句，送上见面礼。

杨如意也算认识了袁城的几位姨娘，大郡主的生母郑姨娘，捏着串佛珠面如平湖，妩媚动人的吴姨娘，小家碧玉的周姨娘，楚楚可怜的冯姨娘，书卷气十足的阮姨娘，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接下来的宴席有点沉闷，杨如意一阵阵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来，这哪是吃饭，分明是受罪啊。

“都散了吧。”吃过饭，喝完一盏茶，袁城起身吩咐了一句，扬长而去。

“王爷说散了，那就散了吧。”宁王妃笑吟吟的起身，“两位妹妹好生准备一下，王爷这几天肯定会歇在这边的。”

“赵妈妈，天黑了，好好侍候杨小姐回去，再吩咐下去，院子里不要短少了什么东西，有差的，尽管去库房领取。”

众人先送走了宁王妃，各自离开，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两位姨娘和她们的贴身丫头，对视一眼，目光里有火花四溅，争宠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这算什么？”杨如意走在返回的路上，好笑摇头，“特意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吗？看来得尽快离开了。”

虽然她也知道这是种逃避，既然穿越到这个时代，既不是官身也没有功名在身，这种事以后肯定会经常发生，否则被人抓住把柄就是大罪。

“看来真的是大好了，”袁城看清杨如意的相貌，眼中精光一闪，马上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身体比较虚弱。”

赵妈妈刚要再说些什么，旁边的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她脸色一变，认出是王爷身边的小内侍，后面的人不断涌出，大管家半躬着身子，陪在袁城身边的情形映入她的眼帘。

赵妈妈和花影连忙后退，让出道路，齐刷刷的下跪，把站在最前面的杨如意突显了出来，让袁城一眼就发现了她。

夕阳慢慢落入天边，仅有的温暖迅速消退，寒冷重新统治了这片天空，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左右看了看，杨如意犹豫着是这样站着，等着袁城过来再行礼，还是也赶紧跪下，免得与众不同。

“免了，你是王府的客人，”袁城看出了她的犹豫，远远的就抬手制止，“都起来吧。”

杨如意暗中松了口气，接受现代教育那么多年，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她都已经忘了怎么给别人下跪了，再让她学下跪，心中总有点膈应，能免最好。

“杨小姐，你长得真好看，”花影站在身后，仔细端详着铜镜，脸上露出一丝向往，“我要是也长得这么好看就好了。”

“不过皮相罢了，”杨如意不以为意，“花影，你要记住，一个能因为好看而喜欢你的人，那么总有一天，也会因为好看而喜欢别人，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