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贡院，”明月解释道，“再过一个多月，春闱就会在这里举行。”

“哦，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多的仕子呢，”杨如意装作恍然大悟道，有点担心道，“也不知道张公子能不能进士及第？”她的声音有点迟疑。

“如意姐，”良久后，明月忍不住道，“既然你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杨如意似乎是才回过神来，猛的坐起来，兴致勃勃的道，“我们去逛街吧，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没去呢。”

杨如意也不理她，继续趴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房间出现了难言的沉默。

“哦，这是哪里？”杨如意故作迷糊的问道，她其实是知道的，不要看她一路上好似都不在意，玩得很高兴，但在两人的短暂分开中，已打听到了该去哪里找人，不动声色的引导到了这里。

“这不好吧，还是不要去了。”明月还没说完，就被杨如意拉着出了房门，在门房惊讶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杨如意肯定不能直接去找张文轩，那会给他带去麻烦，她已经察觉到了跟踪者了，正跟在身后不远处。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明月怂恿道，“反正也到了这里，不能白白来一趟。”

“这是哪里？”杨如意看见越来越多仕子打扮的人，疑惑的问道，“怎么这么多的读书人？”

明月“吃吃”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如意姐知道这里，是特意过来找人的呢？”

“这不好吧，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哪里，”杨如意压下心中的得意，她摸透了明月的性格，知道她会有此举动，“再说我跟他也不熟。”

明月只当她是嘴硬，不好意思承认，大包大揽道，“看我的，好歹我也是本地人，找人我在行。”说着带头领路，眼角余光见杨如意不情不愿的跟了上来，心中暗笑了一声。

两人来到一间“状元楼”的酒楼，拾阶梯而上，“这间酒楼离贡院很近，经常举行以文会友，吸引了大量仕子在此举行文会，在这条街道是最有名的”。明月边走边轻声道。

女人逛街的兴奋，可以让她们忘去其中的疲惫烦恼，明月也拋开了心中的担忧，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店小二忙答应了一声，领着两人去了一个角落，拉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桌面，“两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拿手的有独占鳌头，鲤鱼跃龙门，金玉满堂，五子登科，有……”

杨如意好笑的看着店小二，好家伙，都是寓意吉祥的话，任一个仕子来此，怕也不得多点几个，好讨个好彩头，想必价格也不便宜。

明月也想到了这些，止住店小二继续往下报的举动，随便点了两三个菜，打发了意犹未尽的他离开。

杨如意没关注他们的动静，留意着跟踪者，余光见他们在门外，装作在街上溜达，没进酒楼，心中松了口气，不必担心他们听到自己的话语。

收回目光，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仕子，回想了下那天跟张文轩在一起的人，没有收获，失望的收回了目光。

“如意姐，”明月以为杨如意没看到张公子，有点难过，忙安慰道，“不着急，这里的店小二都兼包打听，等下好好问问他。”

杨如意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酒楼很大，人也很多，上菜的速度却不慢，伙计很快端着托盘过来了。

“两位客官，你们的菜齐了，请慢用。”店小二放下饭菜，就欲离去。

“小二哥且慢，”明月喊住了店小二，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来，“我跟你打听一个仕子，看你有没有印象？”

“客官你尽管问，只要来过小店，我都会有印象。”店小二自信的道。

“有位并州来的张文轩张公子，不知道你有没听说过？”明月此前已打听清楚了，亳不迟疑的问道。

店小二回想了一下，“是不是一个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岁，长得白白静静，相貌极好的公子？”

明月看了杨如意一眼，忍着笑道，“对对，就是他，他今天是否在这里？”

“他今天没来，”店小二干脆的道，见对方的脸色沉了下去，他补充道，“有个经常跟他一起的吕公子，正在二楼包厢赴宴。”

“是这样，我们与他是旧相识，过来看看他，”明月高兴的道，“你能否帮我问问吕公子，张公子现在做什么？住在哪里？”她有点肉疼的掏出一块碎银，“这些给你喝茶。”

店小二倒也干脆，接过银子，“我这就帮你问问，麻烦你稍等一下？”

“好的，麻烦你了。”明月痛快的道。

明月看着店小二离去，压低声音道，“既然那吕公子经常跟他在一起，肯定知道他住在哪里。”

杨如意点了点头，指着桌上的菜肴道，“赶快吃吧，都要凉了。”

明月心不在焉的吃着菜，食不知味，眼睛紧盯着二楼的包厢，很快店小二陪着一位三十上下，穿着一身半新半旧书生袍的仕子出现在了楼梯口。

吕贤扫了一圈大堂，看见角落的两个女子注视着他，微一愣神，回想起了对方是谁，脸上露出笑容，跟店小二说了几句什么，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是你们找我那张兄吗？”吕贤行了一礼，开口问道。

杨如意站起来还了一礼，也不搭话，只是看着明月，“我这位姐姐和张公子是旧识，今日正好路过这里，过来看看他，听说他不在，只得冒昧打扰公子了。”明月以为她不好意思，接过话头道。

“小姐有所不知，自从那日见过小姐后，张兄就闭门苦读，再没出来了。”吕贤虽是看着明月说话，却是对杨如意说的。

又来这一招？杨如意暗暗腹诽，第一次见他后闭门苦读，上次见他又这样，他是不是跟我犯冲啊，见一次就闭门苦读，再见一次就闭门苦读。

明月看了杨如意一眼，“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有时间我们想去拜访他，不知能否告知？”

“这有什么不能的。”吕贤很痛快，说出了个地址，离这里并不远。

明月看着杨如意，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在酒楼偶遇不算什么，但去人家的住处就太显眼了。

三人一时有些沉默，吕贤觑着杨如意的脸色，试探着问道，“要不，我陪两位过去？”

明月刚要说话，杨如意摆了摆手，“不用，我们也就是路过，顺便打听一下，就不麻烦吕公子了，有空再去拜访他。”说完示意道，“吃得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明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怎么就吃得差不多了，我刚才都没吃多少好吧，“走吧。”

吕贤看着两人离开，想了想，觉得需要告诉张兄，让他知道某人特意来打听他了，上去打了声招呼，也离开了“状元楼”。

循着街道，吕贤来到了一家位于偏僻处，装修普通的客栈，上到二楼，敲了敲其中的一间房门，“张兄，我来看你来了。”

房中的读书声停止，穿着件纯白色长袍，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张文轩打开了房门，有点惊讶的问道，“吕兄不是赴宴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吕贤也不跟他客气，挤进了房间，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口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叹息着道，“今天张兄没去，错过了大好姻缘。”

张文轩自失的一笑，吕贤说话总是这么夸张，也不理他，捡起桌上的书本准备再次朗读。

“你不相信？”吕贤按住书本，“你猜我遇见谁了？”

张文轩看着他，一副你赶紧说完走人，不要打搅我念书的样子。

“你的红颜知己，”吕贤大声道，“她去状元楼找你，可惜你不在，不知道人家有多失望，我看着都心疼。”

张文轩是真的吃了一惊，“杨如意？她去找我？”

“看看，一说红颜知己，你就猜到是她了。”吕贤见张文轩有点着急，不敢再逗他，“就是她，特意去那里打听你，见你不在，失望的走了。”

张文轩右手五指轻敲着桌边，一脸思索，“你把经过详细说一遍。”

“这有什么好说的，”见张文轩又有点着急，咕哝了一句，“晚饭你请啊，我现在是囊中空空了。”说完才详细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张文轩的五指敲得更急，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他可不认为人家对自己有什么好感，从两次接触来看，那是一个心思细腻，有主见，有决断的女孩子，不是见到男人就犯花痴的类型。

那么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除非是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不容易解决的那种，不然她不会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很快，张文轩联想到了靠山镇的那些传言，对她不利的流言，是有人要对她不利吗？让她不得不来找自己，寻求帮助？

自从那次见面后，他有意无意的打听过对方，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事情的棘手，事情的严重，是王相要对付她？那可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她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会能帮得到上她？

应该不会，如果真是王相要对付她，她不会有任何的还手之力，不会是这个，那么到底是什么事？

“你说，她问清了我的地址？”张文轩沉吟着问道。

“对，本来我是想陪着她们来找你的，可是最后关头，人家退缩了。”吕贤见气氛有点沉重，打趣的道。

张文轩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只有等着对方上门，就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了，能帮的一定帮，他暗暗下定决心道。

“没有什么事吧？”吕贤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有什么事，”张文轩故作轻松道，他与吕贤的关系不错，但也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这件事可能很严重，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只是这毕竟涉及到人家女孩子的清誉，不宜张扬的好。”

“你都吓着我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吕贤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也就是在你面前，在别人面前，我保证守口如瓶，决不泄露一句。”

“严重了严重了，不过是关着人家清誉，我不得不慎重一点，”张文轩忙转移话题道，“看吕兄这么轻松，这次春闱可见是胸有成竹了？”

吕贤顿时苦着一张脸，“尽人事听天命，命中注定我中那就更好，不中我决定找份幕僚的差事，想也饿不死我。”

“吕兄豁达，我比不了，就不陪你了，我再尽尽人事。”张文轩拿起书本，朗声读了起来。

店小二一脸的歉意，“包厢早就订完了，只有大堂还有位置。”

明月有点不甘心，但也没办法，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就是这家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那就大堂吧，偏僻一点的。”

杨如意打量着牌匾，好奇的问道，“这里叫状元楼，真的出过状元？”

“真的出过，”明月自豪的道，“你不知道，这间酒楼的老板每到春闱的时候，都会以半价优惠，吸引来大量仕子来此举行文会，酒酣饭饱之际，不免题诗留念，其中就有人中了状元，大家为了讨个好兆头，都会来沾点喜气，所以名声越来越大，中状元中进士的人越来越多，它的名声就更大了，吸引的人就更多了。”

明月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聪明的没问什么，到现在，她已看出了一些不对来，少问或不问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如意失笑了一声，这不就是广告嘛，先半价吸引人来，中了状元吸引更多的人来，看似是亏了，但春闱三年一次，时间就这么一两个月，平时早就赚回来了，老板很有生意头脑啊。

一个店小二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明月找回了地头蛇的感觉，矜持的点了点头，“还有包厢吗？”

“啊？”明月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说好的不舒服呢，这也太不把三掌柜放在眼里了吧，她为难的道，“这不好吧，被人看见了，三掌柜该生气了。”

杨如意不理她的担忧，坐到梳妆台前，打理了有点杂乱的头发，抻了抻有点皱的衣服，“走吧，现在去正好，逛完了还可以大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