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祝修似乎成功的翻身了。

官霁接着说道，“姜曦死了祝修心里难过，这个时候只有你能安慰他。”

对，就是暮气，莫凉只能这样形容。

官霁对她说的话，总让她有一种官霁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官霁的身上，暮气很重。

不过现在好了。

官霁笑了笑，也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一样的。”

“当然，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不好受……”

莫凉颔首笑了笑，没说什么。

官霁的疑虑她自然也是有的，所以她以前都不怎么敢找祝修。就是怕耽误了祝修的修炼。

“说的有点乱……你别介意。”

莫凉笑着劝慰:“我知道的。”

官霁开始絮絮叨叨的开始讲他以前的事情。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

“以前祝修修为弱。我怕你和他在一起，不仅毁了祝修，也毁了你。”

“但是伏羲宗宗主的更换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能同辈相承，只能往下传递。”

“当时下一辈的官家嫡子之中，只有我和官泽两人。”

“所以，官缙和官丞只能在我和官泽之间选一个。他们要扶持一个不会违抗他们命令的傀儡宗主，然后独揽伏羲宗大权。”官霁说到这里的，从齿缝里隐隐透露出些许愤恨。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想到这桩旧事，他胸中依然怒火丛生。

“其实他们两个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要选官泽作为扶持的那个宗主，他们依然在犹豫。犹豫该如何抉择。”

“但是他们的计划不会更改。在某一次的宗门历练之中，我被人扔到了一片雪山之中。当时我的修为还不过筑基。”

“雪山里面危险丛生。”

“我以为我死定了，是父亲不顾宗门规矩亲自下场救了我。”

“其实……”官霁一叹，没往下说。

莫凉接过话茬:“其实他不该来的是吧？”

“是。”官霁点头。

“因为从始至终，这件事彻头彻底就是为了针对我父亲。”

“我在雪山里躺了一个多月。”

“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在伏羲宗。父亲修为被毁，成了一个疯子。”

莫凉想也没想的就直接开口说道:“官缙官丞干的？”

官霁没说。

“伏羲宗宗主修为被毁。这是大事。”

“这件事一定要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们查不出来。于是最后的罪魁祸首就成了我。他们说，是我废了我父亲的修为。”

官霁大笑。

笑容里多嘲讽。

堂堂一个合体，竟然被一个筑基给废了修为。传出去谁能信？

莫凉绷着脸喝茶。

官家人，真贱！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真相。他们在意的只是他们高贵的脸面。而在他们心里，不管是不是我干的，父亲修为被毁，都与我脱不了干系。”

“父亲修为被毁，这个宗主的位置，肯定是要让出来的。”

“伏羲宗不会容许一个废人担当宗主。理所当然的，宗主的位置，是官泽。”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我被关在地牢的时候听说了官泽要继任宗主的位置。祭祀大典的晚上官泽跑过来看我。”

“官泽他跟我说，你要活下去。”

“官泽任新宗主，大赦宗门。我被放了出来，但我从从前的内门弟子，被贬为外门杂役。”

“羞辱，欺凌，那些都是小事。”

“令我最厌烦的就是平日里的内门弟子常常跑到外门的地界来。”

“他们常常站在高处伸手再一指，眼带怜悯的慈悲，同身边人介绍道，‘看，那个就是官霁。前宗主的小儿子’。”

“多讽刺。”

莫凉的指尖微微颤抖。

从她认识官霁的时候，她心里对官霁的印象就是一个矜贵的富家公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

官霁……

昨日还是众星捧月的宗主儿子，今天就成了要干粗活的外门杂役。

这种落差，他怎么受的了？

莫凉的睫毛微微颤，接下来的话她有些不敢听了。

她知道官霁是被伏羲宗赶出来的。

这还没到被赶的剧情，就已经这般过分了。到了那段剧情，她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坐的住。

官霁继续说道，“年关的时候官泽找过我一次。”

“他找我的时候我寒池边洗衣服。”

“他就蹲在了我身边，然后好整以暇的问我，他说，‘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宗主吗？’”

“官泽说，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官丞和官缙要对父亲下手。”

官霁冷笑一声，继续重复官泽的话，“他说是他最先反应过来。他意识到官缙和官丞要动手之后，立刻就找了官缙来表忠心，表明日后他只终于官缙一人。”

“反正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选谁当宗主都一样，所以，他们就绝对把我当成一枚弃子，来扶官泽上位。”

“说完这些话，官泽就把我推进了寒池里。”

“于水下，官泽说，官霁，你不该出身在官家的。”

“从此之后，官泽一改往常对我的态度。许多事情，都是他亲自下的命令。甚至在宴会之上，官泽他亲自在我和父亲的身上戳了一个口子。”

“甚至之后的每一天，官泽都回来找我的茬。”

“我在官家，在伏羲宗，受了最难以启齿的羞辱。我不愿提。”

“这种情况，一直到我被赶出东州才算停止。”

“那日风雪大，我发了高烧。是虞柔一直帮衬着我才没有死在中州的的土地上。在哪之后不久，我就建立了九星宫。”

“说来也是年少气魄足，当日竟想着要建立九星宫同伏羲宗一争高下。”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九星宫连御墟派都打不赢。”

莫凉轻笑一声，与官霁碰了一杯，以茶代酒。

莫凉又似安慰的劝慰道:“活下来的才是王者。御墟派已毁，伏羲宗再无。终究是九星宫留到了最后。”

官霁坦然一笑，“说的也是。”

“不过……”关于官泽的事情，她还是想再说什么。

可又怕她说的话再次刺激了官霁。

她还是觉着，官霁和官泽之间有误会。

倒不是说官霁在说假话。大概真的是官泽和官霁这俩人在某一方面有一个无法沟通的点。

官泽现在天天想着放弃自己的性命去救官霁，她劝了好半天都没劝回来。

从她的角度看，官泽分明赌官霁还不错。

又怎么会是官霁口中的六亲不认的那样呢？

如果说是官泽在补偿错事的话，那官泽也不可能突然就良心发现了吧。

只有一种可能，官泽当初做的事情是有苦衷的，他的本性并非如此。不然没办法解释。

莫凉刚开了一个口，官霁就知道莫凉想说什么。

官霁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知道当初官泽所做的都是在保护我。”

“当初我们势弱，父亲修为被毁。我是筑基，他是灵寂。谁又比谁厉害了多少？”

“他做这些事情，只是想多争取一些官缙的信任。”

“只有他想办法在官家高层的面前展现出他的潜力和天赋，他才能有机会得以保存，接着保住我的命。”

“当初如果不是官泽，我可能早就死了。”

“我理解官泽一个人盘旋在伏羲宗各方势力之间的无奈，也能理解他对父亲动手的不得已。”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是我不愿意原谅他。不是不想，是做不到。我不能无视我曾经在官家、在伏羲宗受过的苦和难。”

“就当我小心眼吧。”官霁有些累了，“是我没有大是大非的观念。”

莫凉沉默一会，然后缓缓说道:“不是你的错。”

受害者无罪。

“我不愿意再跟官家的人有任何牵扯。至于官泽，我不想见他。”

不跟官家的人有牵扯，这是他从一开始就有的想法。

他和官家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报仇。

如今仇怨已了，其余的事情，他懒得管了。

“莫凉。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莫凉抬眸:“什么？”

官霁咳嗽一两声，“不要信对面那个圣主的鬼话。你也不要去碰药人这个东西。这东西太敏感了。你一碰它，要是被雪山圣地公之于众的话，你会被各州所敌视的。”

“那个圣主在算计你。”

“这东西，对他来说，是控制你的把柄。不要信。”

“无垢圣子可以相信。无垢圣子跟雪山圣地不一样。但是，你不要因为无垢圣子救了你你就对雪山圣地留有好感。”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雪山圣地的人，除了无垢圣子，一个都不可信。”

不知道为什么，官霁总觉得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有一些艰难。

能不能说服莫凉还不一定呢。

莫凉点头:“我知道他在算计我。”

“其实当时我知道是算计，但是那个时候为了陆君辞我也想去闯一闯。”莫凉一顿，然后接着叹息道，“后来师仪说没用，那就算了吧。”

官霁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莫凉强颜欢笑:“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安定不少。”

“对了，你刚刚说师仪，你去药王谷了？”

莫凉:“……”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官霁笑着问道。

莫凉脸上表情一僵，继而一摆手:“没有的事。我从焚月界过来的。”

官霁继续笑:“没关系的。见师仪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

莫凉:“……”

怎么办？

她总是感觉她合伙和官泽准备骗官霁这事被他给套出来了。

都怪她太蠢。

好吧，也许不是套。是官霁原本就知道。

“对了，莫凉。你和祝修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啊？”

这话题转变这么快的吗？

“你们的新婚大礼我送什么好呢？我记得你是从御墟派那边得了一把琴是吧，那我送祝修一把笛子吧，也算是相得益彰。”

“我琴被司棠给拿去了。我没琴了。”

官霁要是不说她都忘了原来天纹剑本体是一张琴。

“而且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着什么急？”

官霁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大红喜帖来，“你这边八字还没一撇，我这边可等不及了。”

“后日，谢引虞柔大婚。”

“按照虞柔的意思，婚事从简，就请一些好朋友喝个喜酒吃顿饭，就算完了。”

莫凉激动起身:“你也不早跟我说，我连贺礼都没准备！”

官霁微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虞柔是说，不必挑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定在后日算了。”

莫凉无力吐槽，这也太随意了一些。

莫凉跟虞柔的想法不同。

她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漂漂亮亮，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虞柔的婚礼虽然简单，但是贺礼还是要送的，而且还要贵重！

“我回去准备贺礼。等后日虞峰主大婚我一定赶过来。”

官霁把莫凉给拽回来，“不用了。你要是送了贺礼，等明日你和祝修大婚虞柔还得送。”

“一来二往的麻烦，就不必了。这几日你干脆在九星宫住下，就等后日大婚，喝喝喜酒就好了。”

听官霁的话，莫凉挠挠头。

她始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抵消呢？

忽的，莫凉心里升起一个古怪的想法，官霁他该不会是在故意留下她吧？

官霁轻叹了一声。

“从那个时候我就看了出来，我父亲的两个兄弟，他们都妄想爬上宗主的位置。”

大殿里十分寂静，官霁喝了口茶，用着最平淡的口吻开始回忆往事。

“小时候官家内部争权夺利严重。”

莫凉现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是觉得官霁现在有点不对劲。

“我父亲是上一届的宗主。那个时候我在官家的生活还算不错。”

“锦衣玉食自然是没有的。父亲一向公正，他不希望我和官泽享受由他的身份地位而带给我们的权利。我们所需要的一切都要由自己争取。”

“但幸好，宗门资源的分配还算公平，没有苛待，也没有刻意追捧。只要你天赋好，实力够，该有的就都会有。”

“对了，你和祝修之间怎么样了？”官霁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莫凉挤出了一个微笑，给自己酌了一杯茶，半开玩笑的说道:“你关心我和祝修的事情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反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