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常兴布置人手的时候，城外大军已经杀到，猎户卫步卒异常骁勇，承受了满清第一波守势之后，已经越过第一道防卫线，抵达城根之下，攀城梯和云梯已经搭上，大概一炷香时候，步卒就能上来城头，与守军展开白刃战。

熊烈此时如同战神附体，一身横练功夫在人群中左右劈斩，纵横左右无人能敌。

城外的熊烈自然也听到了爆照之声。

“弓手、骑兵，全力进攻攻城防大门，其余步兵随我，掾城而上，”熊烈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随即驭马扬鞭，怒吼而出：“猎户卫，随我冲锋！”

守城大军一片哗然。

自己手上的兵马抵挡明军原本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没有粮食作为补充，三天之后，不用城外大军进攻，常兴自己就要开门投降了。

粮草，火药，都已经焚如灰烬。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岳托之死是否与其有关？

眨眼之间，就要率领大军杀到城墙下。

“铁言！带上你的人马，把人给我找出来！”常兴已经愤怒至极，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被城内的爆炸瞬间逆转。

“火石呢？全部给我搬上来！”常兴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除非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将城外明军击溃，不然万事休矣。

“毛文龙！”常兴扭头看向这位归附而来的明军大将：“此战，是你的投名状！”

常兴指着远处人群中杀神一般的熊烈：“带上你的人马，将其阻击！雁门关还能守下来！不然......横竖都是一死。”

四周战火纷飞，无数杀喊声入了毛文龙耳中，这位三姓家奴的汉人望着远处的熊烈，心中知道，如果出城大战，常兴根本不会顾忌自己和弟兄们的性命，将自己和熊烈一起击杀在无边箭羽之下，并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常兴此时已经不想要去知道了，最重要的，是把城内立刻安抚下来！

“何苦来哉？”毛文龙仰面微眯双目：“开城门吧！”

这一声叹息，不知道包含了多少遗憾和悔意？

但是末世之中，没有谁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就算是皇太极，李定国之徒，也是在这天下大势之中沉沉浮浮，摸索过活......

毛文龙只是想要苟活下去，但是逃脱牢笼之后，幡然醒悟，终究还是别人手中随意摆布的棋子。

“毛某出城一战！”毛文龙的目光转而变的坚决，紧扣手边刀柄，刚欲转身而去，忽然扭头面向常兴：

“若是某战死城下，帮我给陛下带一句话。”

常兴看这毛文龙，不知道这位贰臣汉人有什么遗言。

“如果不先铲除了李元，其入主中原的壮志，终究是黄粱一梦，水中月影......无法实现。”

言罢，毛文龙转身而去，带着自己仅存的千余兵卒，准备出城阻击猎户卫。

曾经，他们也一同在辽东大地，并肩作战过。

嘎吱一声巨响，在飞溅的尘土和杀伐之声包围中，雁门关的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日光透过城门投射进来，坐在马上的毛文龙目光微眯，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离别故土时候，族人的嘱咐，乡人的盼望。

但是当年的浪荡少年子，终究是令人失望了。

“随我......”驭马停驻在城门口，望着远处已经奔袭而来的敌人，毛文龙高高举起手中长刀：“杀敌！”

话音一落，毛文龙手中长刀猛然一挥，砍向身边的满清兵卒。2

距离最近的那位满人还未反应过来，刀口已经自脖颈之间穿过，只一瞬间，血飚三尺，尸首分离。

“杀满人！夺城门！”毛文龙调转马头：“死守城门！等明军入城！”

最后时刻，不知是出于遗憾，还是对于满清的失望，亦或者赎罪？毛文龙手腕微转，将刀口面向了身边的满人兵卒。

一时间，城门大乱。

而率人夺城的熊烈已经第一时间发现雁门关城门处的异样，城门大乱，绝佳之机！

“夺城门！”座下战马长嘶，熊烈指挥着众人向着城门处杀去。

毛文龙跳反！

得到消息的常兴几欲晕厥。

城门处不容有失，常兴自觉毛文龙已经反复背叛大明，若是再次反叛，也绝无活路，如此才敢让其出城决死一战......

“愣着干什么，出城啊！”常兴在众人的搀扶中起身：“收归人马，出城，出城啊！”

岳托死了，又没有了粮草，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还被人从内部夺了城门，雁门关已经没有满清的机会了......只能保存实力，整合部队和皇太极大军会合，到时候杀回来，还有活命的希望。

大势已去。

轰隆一声巨响，雁门关城门在杀喊声中轰然倒塌，象征着坚不可摧的雁门关关隘也被猎户卫大军占据。

兵败如山倒，常兴已经率部遁去，此时没有什么能抵挡猎户卫大军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战场被收拾干净。

而卢象升也带着十余护卫，来到了城门口。

两天时间，卢象升一直带人埋伏在雁门关内一处荒废的老宅之中。方才的爆炸就是其带领手下几人在守军松懈之际，点燃火药，将其引爆。

里外配合，付出了伤亡三成的代价，才拿下雁门关。

“大人，这是毛文龙的尸体......”城门口，熊烈让人把毛文龙的尸体抬了出来。

毛文龙最后时刻的再次反叛，带人将城门大开，随即死战于城下，为熊烈等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但是其也被赶来的满清守卒围困，身中数刃，最终倒毙在地。

卢象升看着毛文龙的尸体，缓缓蹲下身子，掰开其右手，只见其中一抔黄土，已经浸染了血迹，满是血泥......

卢象升起身扫视一圈：“把雁门关内的汉人的尸体都抬出来，建一个墓冢，统一安葬！”

“至于猎户卫阵亡的兄弟，统一造册，立碑祭文以镇守！本官会上报朝廷，重金以抚恤！”

这些年，自己走错了很多步，做出了很多错误的选择，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终究是要将自己埋葬。

不过，死在这汉人故土，总好过横尸于他乡。

自从归附皇太极，毛文龙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但是雁门关处，并不在毛文龙的计划之内，死亡未免来的太快了。

“你若不去！就自绝于帅旗之下，以决我守城之心！”常兴一挥手，其身边的侍卫立刻上前两步，将毛文龙围起。

爆燃之声响彻一方，绚烂的光芒照耀天地。

此时，毛文龙身后的汉人士卒也是手持兵刃，随时准备护卫火并。

城下大战已经白热化，但是城头上，却有着分裂内讧的架势。

望着远处的明军帅旗以及更远处的山川大地，毛文龙轻轻呼出一口。

帅旗大展，所有兵卒向着远处看似坚如磐石的雁门关冲去。

而城内此时已经乱作一团，城内的爆炸在一瞬间，好似击溃了众人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