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死？

这千年以来或许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便是这两个字。可此刻，当宁裴山回过头去，看着身后躲在那辆商务车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他否定的这两个字的意义！

此时的刀身上，映照出陈煜的脸。

眉宇间的冰冷，以及眼底隐忍的不甘，刀刃上的光将他心中的情绪通通泄漏了出来。

他收回手指上的动作，将反握的肋差执于眼前。

接受的事实之后做的决定，从来比万般否定后的辩解，来得合理的多。

虽然陈煜不知此时还有何法可用，可宁裴山将要做的事，是他完全无法理解与接受的做法！

宁裴山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能如此迅速猜到自己的打算。

死，可以！但是决不能是今日！

只可惜，两人相识的太晚了些，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

宁裴山无声的低叹，真想通了后，一切都来得轻松了些。

不值当？宁裴山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能如此清晰的给出肯定的答案。

“可笑么？”

仿佛是自言自语，他的低喃在枪林弹雨声中，几乎被吞没在里其中。

除去「天妖」的那个女人，眼前之人似乎在许多时候与自己的思维都能达成一致喃。

陈煜对于“取舍”二字，从来是没有任何迟疑的。任何时候保住自己，任何时候舍弃掉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这才是一个杀手该遵循的准则。

他的确也如此做了。

他试过让林锦博自生自灭，可当真让对方独自处在这样的危险之中，他发现自己跟宁裴山一样，许多思考的行为模式都不再相同了。

“那他喃？”

宁裴山并未去看陈煜的脸，而是收回了视线，看向手中的青霜长剑。血液顺着剑身不断流淌，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在满是砂石的地面上积成了一滩深褐色的印记。

“既然想亲手杀了他，又这样护着他，值得么……”

人是异常矛盾的生物，反驳话语，却又像是有着某种含义。

执念，便是自己唯一的坚持！

宁裴山随意的挥舞了两下，将长剑上的血珠甩落开。血过剑锋，寒芒立闪，不染一丝污迹！

剑身上那道模糊的“钧”字刻印，仿佛随着宁裴山再次运转而起的气息，发出森森光样！

陈煜嘴角翘起微微幅度，有些话，的确还是不要讲的太明才是。

身为“灭罪师”单打独斗倒是习惯了，今次轮到自己与人并肩作战也算新鲜，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能赶得及给自己收尸！

怎么让自己活下去，才是今次的主题。

“宁裴山……其实我这人胆子特别小，比任何人都怕死。我杀的人太多，死了要是下地狱，里头得有无数的厉鬼等在那喃！我不像你那么长命，所以……”

陈煜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为了活的再久一点，有些时候只能连鬼也一起吃掉了！”

陈煜语调异常平淡，可阐述的内容却近乎疯魔！

宁裴山诧异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逝，有些无法辨别对方话语间的真假。

可从陈煜满是笑意的冰冷眸子中，宁裴山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为了活而比鬼更恶的人，才是他此时需要的！

宁裴山什么也没说，并指粘过手臂上的鲜血凌空划动，一道血迹的符文光样落在陈煜手中的刀身上。

符文入了刀身，整个肋差立时震荡出一道如佛钟嗡鸣的音律！

血色的光样在刀锋上流转，随即竟有无数道阴郁的亡魂从锋芒上浮现而出，围绕在刀身上徘徊不去！

或许是因为所处的地域与空间的作用，陈煜竟能清晰的看到这一切。

他不知道宁裴山到底如何做到的，可他却知晓这些鬼魂到底是什么！

这些亡魂每一只都是曾经死在他刀下的人。

原来他们的怨念、不甘真的一直跟随着他，缠绕着他的凶器之上，就如他方才所言那般，厉鬼们早已等候着他的死期！

而当陈煜真的见到这些厉鬼时，他心中却异常平静。轻轻抬起手中的肋差端详着。

无数凶厉亡魂缠绕的刀身上，映射出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是一抹凶厉嗜血的笑意！

陈煜在手腕上挽了个剑花，肋差插在身前的地上。将腰后的伯莱塔拔出，快速的查看起弹夹，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

陈煜诧异的一滞，宁裴山带着血渍的手掌落在他的手腕上。力道让陈煜的手腕一沉，血珠浸在他帝王绿的玉镯上，染的他一手血腥。

“陈煜，欢愉……便拜托你。”

宁裴山如是说着，眼中的渴望落在陈煜眼里，像是会将他灼伤一样！

陈煜眼底闪了闪，诧异后嘴角那冰冷的笑一点点收起。

“宁裴山，你若死了，天堂鸟会挖出你的尸首挫骨扬灰！”

陈煜的话近乎诅咒，可宁裴山却一字未说。

他嘴角牵起一抹笑容，笑的极为温和。哪怕若干年后，陈煜依旧记得这抹轻笑，如落花的三月烟雨，如清辉的薄雾云月，却直叫人心疼。

说罢这句，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宁裴山手中微抬，几轮法阵再次从地面升腾起来，在他眼前交错在一起，宁裴山挥手一扬，法阵汇聚而起，成为一轮泛着金色光芒的巨大法阵，朝着孽妖所在的方向飞出！

“攻！”

宁裴山话音刚落，陈煜便如离线的箭一般飞出，开始了他的行动。

从刚才开始，一股浊气便堵在他的胸口，令他更加烦闷，压的他快要窒息了一般。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绝对不是紧张，最开始以为那是面对危险袭来的兴奋，可看着宁裴山眼里的执着，他发现那是一种叫做牵挂的东西……

“为了那个女人，值得么？”

而问出这句话后，他的眼神却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立在一旁的陈煜眼中阴晴未定，这样的宁裴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让他觉得陌生。

陈煜不悦，回眸扫向对方的视线分外凉薄，明显是不赞成的。

这样的执着已经近乎偏执，连周围的气息都为之改变。

陈煜不由的呼吸一滞，或许是因为对方眼中的光太过刺眼。可看着对方脸上的那抹笑意，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可怕。

陈煜不自觉的错开宁裴山的身影，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抹狼狈躲避子弹的身影上。

凝着刀身上的身影，陈煜抬起手背将嘴角的血渍给蹭掉，幽幽的开口说道。

“宁爷，这封印固然是做牢笼。可你不是神，救不得天下苍生，可没必要自己个儿也跟着钻里头呆着去！万物轮转，生死有命，而您身份尊贵，寿与天齐！若执意如此念头，指不定赔上自己不够，还得背负这世道里的骂名，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