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原本還在擔心，雖然兩種特殊食材都是蔬菜，但本身都帶有極其強烈的肉類風味，如果菜單構築的平衡把握不好，就有很容易膩味的風險。

但藤岡同學明顯也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要把米飯的味道用遠比一般高湯還馥郁的改良頂湯撐起，畢竟這兩種食材並不會真正帶有肉類的肥膩感，反而和米飯一起構成了三種不同層次的享受。

將手放在矮了自己一截的三股辮少女頭上，純安慰道。

雖然沒有親口嘗到四宮講師的【法式燉高麗菜捲】，但就聞到的氣味來說，他跟自己的勝負還在四六之數，當然這點還是托了對方看不起自己的福。

明明是我在參加食戟，怎麼田所妳比我還緊張。沒關係的，妳放心看著吧....

關守津津有味的嚼著炒飯，身為壽司專門的料理人他對著米飯有著異常的執著，著眼點自然也就與眾不同。

「美味」

聽著那由衷的感嘆，純滿意的點點頭，這下更加有把握。

最重要的是，這三者就算是分開品嘗也能自成一道菜餚，而將之拆分後重新組合也能體會到不同的享受。」

而且因為剛剛大家都太過於在意甩鍋而沒有注意到，這炒飯用的是サリークイーン(註1:直譯舍利女王)這種雜交香米吧?，既保有

人喜歡的黏性同時帶有彈牙的口感，即便是做成炒飯也能保有足夠的嚼勁。」

水原身為女性，口味本就會比較便向於追求纖細，畢竟只就純剛才的表現來看，她對成品有著會否過於膩口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這【杏仁高麗菜】料理得還真是不錯，五種高麗菜不同的部位展現出牛肉不同位置肉的風味，而這些都能一口嘗遍，果然特殊食材就是能實現違反常理的奢侈啊。」

梧桐田因咀嚼著【杏仁高麗菜】，他自己倒是也能做到，並且最多可以將【杏仁高麗菜】做出六種不同牛肉部位的味道，但畢竟他也是畢業快十年的學生了。

「原本看到在頂湯用了那麼多的肉類主料及海鮮類的輔料，就算經過吊湯的手法，一個處理不好也會變得跟濃湯一樣過於肥厚，但看來藤岡同學不只滿足傳統的紅白哨，還先後用紗布及咖啡濾紙的做法是成功了。

「這幾乎是一道小型微縮的全牛宴呢，再搭配上有四種燻製香氣的【培根葉菜】及隱含高湯精華的米飯，讓人沒由來得覺得四宮學長剛才的料理有些寒酸。」

日向子心滿意足地將自己的炒飯吃完後，攤在評審席旁的獨立位子上動都不想動。

「倒也不能這麼說啦，妳看，四宮學長的那個就像是，回到老家後媽媽從電視上學來，幫自己細心烹飪晚餐的升級版?」

梧桐田接過話茬，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說說了一句讓四宮目露凶光的評語。

「也只有梧桐田你的老家是在外國吧?而且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完全沒有再打圓場的意思。」

「不過這讓我想起藤岡同學早上的【九珍棋格蔬菜凍】呢，同樣都是絕妙的組合，完全不像是現場臨時想出來的料理。」

「【九珍棋格蔬菜凍】?聽起來是脫胎自四宮學長的【九珍蔬菜法式凍】，那是怎樣的一道料理?」

在眾人的一片讚嘆之中，唯獨四宮一個人保持沉默。不是因為啞口無言或者氣得說不出話來，畢竟能在法國歷經重重磨練，他的器量還不至於不正視自己的失敗，盡管那是因為自己造成的。

以三位評審的態度來看，似乎已毋須表決。

只是，那道料理....

「注意到了嗎?四宮」

堂島輕輕嘆息。雖然為時還不算太晚，但對方已經為此浪費了不少寶貴的時間。

「四宮，你認為對廚師而言，料理要進步需要什麼呢?」

「要進步需要甚麼?」

四宮只是茫然著重複著堂島的話語。

「你非常聰明，四宮，就總帥和學園理事的我來看，你也是難得一件的逸才。

有著才能，又早早立定了目標，所以這麼快拿到普魯斯波爾勳章也是當然的吧?但是，也就到這裡了，你失去了目標。」

「在那之後，你發現自己無法前進不了了，或者說是微乎其微。你覺得是為什麼?」

「....」

看到四宮沒有回應，堂島只好將話與接續下去。

「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忘記這所學園吧?為什麼我們會近乎苛刻的在每一方面、每一項課程、連隨機應變都要求學生具備，就是因為這會成為他們的【土壤】，等這些種子真的發芽，所學的一切會比任何東西都還深刻的留在他們身體裡。

這，就是料理的加法，也是你看到今天的藤岡少年向你所展示的東西。

你到法國後為了追求那顆勳章，早已無暇去管料理之外，甚至是法國料理有關蔬菜技法以外的一切了吧?這固然可以減少不少學習成本，但也讓你的料理如今再難寸進。

也就是說，四宮你是用著減法，不斷削平著自己，以求達到所的境界。這會在一開始非常輕鬆，但你爾今終於發現，捨近並非求遠。」

聽著堂島的話語，四宮滿臉複雜。

是的，從遠月開始就一帆風順的自己，到了法國才遇到諸多困難。而自己將它們一一克服了，已一種無比扭曲的方式。

是啊，並未費神在其他國家的料理技法上專研、也從不與餐廳員工交流討論，一時間這樣的確能讓自己獨有的料理，但自己沒有發覺，那消耗的其實是自己以前在遠月的積累。

於是，自己擱淺了，在尚談不上高星廚師的半道之上。

「四宮學長....」

「四宮前輩」

看到關心自己的畢業生們，四宮終於知道為何自己明明應該自顧不暇卻沒無法拒絕當初堂島的邀約。

「盡量取回當初你在遠月時的強烈求知慾吧?我認為，這對你邁向下一階段是不可或缺之物。」

四宮看著自己的手，一個只知道埋頭投入自己料理，已經稱不上廚師的手。

「好，那我投藤岡同學一票。」

隨著一聲硬幣碰撞餐盤的聲音，四宮注意到屬於純的盤子裡多了一枚500元日圓硬幣，而非學園傳統的食戟幣。

聽到日向子那少根筋的聲音，四宮迅速從傷感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妳根本沒有投票權吧，真是..結果從頭到尾都是徹徹底底的鬧劇嗎?」

四宮感覺道有些丟臉，但也知道這是對方給自己的一個下台階。

他看了還搞不太清楚狀況的田所以及抱著雙手的純一眼，已背影向兩人揮手，走出了地下室。

「算了，今天的這場食戟就算我輸了，你就好好在這所學園早日磨練出自己的利牙吧?藤岡學弟。」

學弟..嗎?

聽到這樣的稱呼，純明白這是對方終於認可了自己的標記。畢竟其實就連剛剛看起來很親切的眾畢業生及堂島理事，其實對自己的稱呼也都是同學或少年，因為在這所學園中，很少人能堅持到畢業，所以一般他們只會稱呼已經畢業或真正得到認可的在校生為學弟妹。

「明明輸了還在裝酷，我看也就只有四宮學長了呢。」

日向子低喃。

不過，四宮目前的背影，看起來跟多年前啟程去法國的少年重疊，微微地透出光芒。

註1:サリークイーン舍利女王，因為發源跟泰國香米有關，所以故取此名

加了頂湯，猶如浸泡在高湯中久燉而滲入牛肉的頂級風味。

她不知道這是偶然還是少年計算好的，只覺得四宮學長因為無謂的矜持現在恐怕要吞下苦果。

「嗯，果然如堂島學長說的那個甩鍋技巧不是譁眾取寵，畢竟一般來說，雖然酒灼後就能讓【杏仁高麗菜】展現出真正的香氣，但要故及到口感的話果然還是要用大火炒製。」

在場唯獨日向子顯得最為忙碌，因為她無意間發現了這道菜的秘密。

隨著畢業生六人速度不一的動筷，一旁的田所也不禁緊張了起來，因為一會純是否退學要由他們做出決定，反倒自己的事她已經不太在意了。

就如同煎一道完美的牛排一樣，優秀的廚師會先烤再煎來讓肉汁精華不會溢散，同理，因為極度的高溫，在【空氣場】的技巧中，除了不小心逼出的汁水會被核心的高溫很快烘乾，外皮也會因為被炙烤過而將菁華緊緊鎖在裏頭。

而在這中，日向子發現在純最後收尾時加入酒化組織液之前，應該有倒過半勺的頂湯當作提味，只是因為動作過快，就連她也是在咬開【杏仁高麗菜】的莖葉後才吃出來的。

在【杏仁高麗菜】根莖跟被炒到出水的瞬間，還未被炙烤到略微蜷縮的那不到1秒的瞬間，純就是在這短短的剎那加入高湯，使之被這些莖葉給反吸，造就了不同於其他四部位的獨特鮮味。

純也大概明白堂島所說的四宮把自己過多的東西給捨棄是甚麼意思了。

因為在法國料理中追求強調蔬菜的手法，使得四宮已經太過去蕪存菁，他會無法再邁步向前，是因為前方只會越來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