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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第 53 章

  • 作者:花下残棋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10-26 17:10:18
  • 字数:6810字

先前刚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心尖似乎都在淌着血。

不是一下子汹涌而出,而是一点一点的往外淌着,细水长流。可正是这般,才让他越来越倍感无力。

说完那句话后,徐晏便拂袖走了,没再做半点停留。面前雪地上留了几个脚印,还有革靴踏在雪上的声音。

飒踏声响,每一声都让几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几个少女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住,不再游走。

徐晏没作理会,双拳紧握,径直阔步往前走着,直到被冷风猛地一吹,方才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若放在别人身上,她们定然不信,顶多收敛些罢了,却不会怕成这样。

然而太子自小乖戾狠辣,四皇子是他亲弟弟,尚且未曾手下留情过,何况是她们?

“回去说一声,那幅画先收起来,今日不必拿出来了。”走了几步后,徐晏方才想起了刚刚才画好的那一幅画。

胸腔被瘀滞住,连里头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被他这架势给吓着了般,侍从颤颤巍巍喊了句:“殿下……”

本是准备拿去送她的,可现在人都没来,他想送也没处可送。

以前不曾在意过,如今亲耳听了方才知晓,那股子心痛难耐的感受,究竟有多锥心刺骨。

往太极殿而去的路上,却是恰好同皇帝的御辇撞上了。

徐晏走得极快,像是逃一般的,根本不敢有丝毫的留念之意。

徐晏却是抬着头与他对视,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眼中似氤氲着一汪深潭,其中翻涌着无数暗涛。

良久,徐遂移开目光,扔下一句冥顽不化后,由宫侍抬着御辇走了。

徐晏笑了一声,却是握紧了手心,面色微沉,眸子里似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寒雾。

要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这么多兄弟,哪个不想要他的命。谁又饶过了他?

待到稍稍缓过气后,先前那几个少女便又低声说了起来:

“不是说、不是说殿下极为厌恶顾令颜、烦透了她么?”

“我怎么知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那殿下刚才说的话,说缠着人不放的不是她,而是殿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谁都知道,是顾令颜缠着殿下啊。”一名少女喘着气说,此时胸腔里憋得慌,呼吸都很是不顺畅,“如今怎么就掉了个位,殿下亲口承认是他缠着顾令颜?”

她那双眸还是微微睁大的,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与惧意中回过神来,手指尖都仍旧在打着颤。

有人接话道:“所以殿下才是那个纠缠不休的?外面岂不都是乱传的?”

另一着绿衫子的小少女瞪了她一眼,恨声道:“殿下以前明明最是烦她,谁知道现下是怎么回事。再有,你刚才离得最近,有人来了你怎的不吭声?”

那少女有些委屈地说:“地上覆了层雪,脚步声都轻了许多。我压根都没听到有人来,怎么吭声?”

绿衫少女面色不大好看,还待再说时,却被旁边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给打断了:“行了谢琳,话头是你先挑起来的,怎么还好意思怪起别人来。”

几人吵嚷一通,心情更是糟透了,便没心思再留在此处,转而往清思殿的方向走。

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心里岂能藏得住事,勉强按捺了一会后,便在人堆里将刚才听到的话给传开了。

朱贵妃原是在同一众命妇说话,眼见那群小姑娘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似是低着头在说些什么,便召了侍女过来说:“你且去问问,她们说的什么,竟是高兴成这样。”

侍女应了声下去了,朱贵妃又问身侧的人:“你坐在我身边有什么意思,去跟她们玩玩吧。”

身侧着胭脂色长裙的少女轻轻摇头:“不了,我在这陪着阿姨就好。”

少女正是七公主,本是要关三个月禁闭的,却恰逢过年,朱贵妃亲自同皇帝说了,提前给放了出来。

听了她细声细气的话语,朱贵妃难得的多给了她一个眼神,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出来。

从前顾忌着不是自己亲生的懒得管,看来关了这一段时日,是吃了些苦头的,否则也不会乖巧成这样。

“去玩吧。”朱贵妃又说了一句,“我们说的这些话枯燥无趣,你们小孩子不爱听的。”

这便是不想让她听的意思了。

在宫里待了多年,七公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便起身乖乖巧巧的告辞,缓步走到了人群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同人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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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杜夫人所料,虽是过年,皇帝的面色仍是不大好看的。

朝臣祝酒时也不敢太过放肆,都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吉祥话,一顿饭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宴毕,待皇帝赏赐过了布帛后,众人便逐渐散去。

太极殿偏殿中,徐遂看着站在跟前的越王,面色缓和了稍许,温声道:“大郎,你王妃应当快生了吧?你早些回府照看要紧。”

越王妃已经快要生产,皇帝对此格外的重视,整个越王府今日便只有越王进宫。

“不妨事,我先去看一眼二弟再回去。”越王笑了一下,“二弟今日一个人待在府里,必定是倍感孤寂的。”

说这话时,他面上神色无比自然,略略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徐遂凝视良久,终是将身子靠在凭几上,长叹道:“难为你有此心了,但愿他能记着你这个做兄长的好。”

越王微微躬身应了是,转而说:“今日阿耶操劳了一整日,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儿且先告退了。”

“去吧。”徐遂挥了挥手。

屋子里霎时冷清下来,即便燃着炭火,身上暖烘烘的,却也挡不住屋子里没人气的那股冷清感。

宫侍缓缓上前问:“圣人,今晚可要去清思殿安寝?”

以往每次年节时,皇帝基本都是在清思殿里头,同朱贵妃一块儿过的,多年来都没有过例外。身边宫人服侍多年,早就摸清了他这个习惯,故而有此一问。

徐遂没立时答话,手指轻轻叩击着桌案,敲击声令旁边侍从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隐隐担忧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过了片刻,徐遂饮了盏茶后问:“三郎呢,人去哪了?”

“太子殿下似乎已经回了东宫。”宫侍顿了一瞬,小心翼翼询问,“圣人可是要传召殿下过来?”

徐遂冷笑了声:“不必了,直接去清思殿吧。”

徐遂行至清思殿外时,远远的便看到一片暖色的灯火,停住步子看了片刻,眸光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霎时便令他想起了从前做秦王时,晚上在书房处理政务晚了些,她也是在房里点数盏灯。

后来被贬到广平,初时他什么也没有,甚至还有不少兄弟暗下毒手。夜间偶有在外议事的时候,她便将整座郡王府都点了灯,远远地隔着几条街巷,深夜时分,他都能知道自家在哪个方位。

往上走了几步后,却见外面服侍的人极少,仅有的几个也是安安静静的立在那,垂首不语。

“怎么回事。”徐遂低声问了句,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薄怒,侍从跟着心下一紧。

清思殿的宫女上前一步,低声道:“圣人。”

徐遂望着她,面色一时间阴了下来:“就是这么伺候的?”

宫女忙道:“是贵妃在里面弹琴,吩咐了不许人胡乱打扰,奴婢们才都下去了。”

圣人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她咬着牙关,声音却仍是在打颤,几乎要带上哭腔。

徐遂神色稍霁,抬手挥退侍从,自行到了殿外。

琴声本就细微,五步之外就该弱了许多,又隔了一道门,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些许声音。

辨认了半晌,才听出来是《胡笳十八拍》。

殿内,朱贵妃将将弹完一首准备歇息片刻,锦宁疾步至跟前耳语了几句。她将手中琴谱往案几上一扔,掀了掀眼皮:“这么晚了,还跑来干什么。”

“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总是这么性子烈,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徐遂手指紧扣住御辇扶手,因手藏在衣襟下,从外面虽看不到,他自个却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用力。

他面容倏尔冷了下来,原本挂着的那么浅浅一抹笑,竟是半点也寻不到。

“阿耶。”徐晏淡声唤了句,躬身行礼。

徐遂坐在涂了金漆的御辇上,轻咳了几声,垂眸看了他良久,终是道:“三郎,你这么打的人了,手足之情,也总是要顾上一顾的。”

这块地方因在宫道拐角处,冷风一时间吹拂不进来。

能让皇帝今日特意说一趟的,除了楚王的事,徐晏再不做他想。

心底微微发冷,徐晏却是叉手弯腰,温声说:“阿耶教训的是,宴定当谨遵阿耶教诲,与诸位兄弟之间,自然应当是兄友弟恭。”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意味分外明显:兄友弟恭,楚王做兄长的友善了,他这个做弟弟的方才会恭敬。

待那声响逐渐听不到了,心知是太子走远以后,几人方才恍觉后背竟已出了一层冷汗。里层的衣衫黏在身上,极为不舒服,但几人却没敢动,生怕太子去而复返。

太子刚才说的:再有下次割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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