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被取名为“深渊”的黑暗面人格第一次笑起来，笑得怯懦、谄媚、凄凉，她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字。

领导面色严肃：【你再迈不过去这个坎，会越来越绝望。】

表意识具有强大的思维惯性。

替身们的意思是，她的情绪如此不稳定，其实也是有受到黑暗面侵蚀的影响。

她转头仰望着半空中独立空间里的黑暗面人格，忽然心中一动，说：“那你就叫‘深渊’吧。”

领导：【你在这个节点召唤出黑暗面，不算是好时机，因为难度很高；但也算是好时机，因为能够跨过去就会好很多。】

叶云兮小心翼翼的问：“如果不能跨过去呢？”

叶云兮低头思考了一下，问道：“能不能把我当前需要处理的那部分分割给我？”

青笑着闪现过来，抱了抱她：【我相信你。】

叶云兮也微笑起来：“嗯，那就更要加油啦！”

深渊点头，抛出来一团黑泥，落地变成一个幻象妈妈。

叶云兮无声的叹了口气。

果然关于深渊的课题，还是和妈妈有关呀。

领导面色冷肃：【会跌入深渊。】

因为愧疚、因为渴求真正的母爱，以及被控制、压抑的不胜其烦，所以希望妈妈好起来……有太多太多的牵缠，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这同样是一种控制欲的表现。

她希望妈妈好起来的动机，是各种负面的累加，而不是真正的出于爱，况且从前的她，也根本没有爱的能力。

而他人，也从不会在控制欲下变得更好，而只会越来越背离她自己。

她自己就是如此。

“所以，我也不再应该如此对待他人。”

她手上化现出金气之刃，斩向心口延伸出的无形的、牵系在她和幻象妈妈之间的圣母心。

一刀而断。

叶云兮觉得心里蓦然轻松了些许，她再次开口，平静的对幻象妈妈说：“我也没有能力帮你，或许以后我自己能达到一定高度，比如光芒普照，能给你一些帮助，但目前我做不到，我只能选择自救。你也是。”

幻象妈妈怔怔的听着，表情转为失望，而后是咬牙切齿的愤怒。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

叶云兮沉默的垂下眼眸，终究不太忍心的缓缓的问出来：“你真以为你有付出那么多爱吗？”

幻象妈妈步步逼近：【我的一切都可以付出给你！只要你也承担起我的希望！】

叶云兮不再后退，学着领导撑起小小的防御罩，不被对方接近。

她垂眸，语调微微凄然：“我承认你曾经给过我的爱，我也曾经对你有无限的依恋、渴望，想要陪伴你，保护你，不让你悲伤哭泣，甚至愿意牺牲我自己的一切——可是那不是爱。

“而你的控制欲，你按你的想法和希望强加于我的重担，你给我的伤害，难道，你真的以为，那都是爱吗？”

幻象妈妈停下了逼近的脚步，眼神中的咄咄逼人褪去，暗淡为失落和沉默。

叶云兮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经历过伤心和绝望，失去爱的能力，你为了你的执着精疲力竭，你没有能力爱我，你做不到，我可以理解。

“但我——也并不亏欠你。

“如果你需要自救，那么请回省你的内心，如果你需要探寻源头，请探究你的长辈，如果你需要寻找你的存在意义，请看好你脚下的路。

“那些都与我无关，都不是我的责任。”

叶云兮的话语忽然停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幻象妈妈，直觉到这个存在短暂的创伤替身，要消散了。

幻象妈妈留下了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容，散成了碎片。

叶云兮张了张口，却无可挽留。

又有什么可挽留的呢？那只是一个幻象，尽管是妈妈的幻象，但实则与真实的妈妈关系不大，她需要面对的，其实是她自己对妈妈的态度。

她心中五味陈杂，似乎有点急于掩饰般的，打算向深渊要下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

但领导阻止了她：【停一下，面对你的情绪。】

叶云兮依言体察自己的情绪，焦虑，还有恐惧，或者说，焦虑的背后是恐惧。

她焦虑于学业方面一堆还没有做的事情，而背后恐惧的是他人的责备和不认可，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

【承认事实。】

“事实吗？事实就是……我之所以有这么些任务没完成，是因为我确实没有认真尽责的去做，所以即使被责备，也是理所当然应该我去承受的结果。”

叶云兮忽然感到了一丝放松和坦然。

但还没有完全的消解掉情绪。

“那么……选择这个专业，然后需要把它完成，这也是我的责任，是我需要承受的结果吗？”

心底的声音表达了确认。

“放弃选择也是一种选择……吗？”

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选择，即使这个选择看起来是无可避免的、两难的、或是被迫的。因为那些难题之后，一定还存在某些桎梏和恐惧。

因为恐惧而顺从长辈，放弃自己的选择权，这也是一种选择，哪怕这只是一种逃避责任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么选择的结果也只能由自己承担。

所以，这也是自己的责任。

————

但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内心的想法。

其实她还是想帮妈妈好起来的。

这个幻象妈妈也带着凄凉的笑容，一步一步走近叶云兮：【我的人生都指望你了。】

她拉住了叶云兮的手。

叶云兮讪笑道：“呃……是啊。”

叶云兮瞬间感到冰寒刺骨，幻象妈妈是冰冷的，不仅要侵染她，还要吸取她的热量。

她连忙挣脱开，后退了两步。

叶云兮有点悲伤的看着幻象妈妈：“你的人生没有了，就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吗？不，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己承担，我也还要自救，帮不了你。”

这个坎在她面前，她知道逃避原因，知道解决方法，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但她还是一再退缩，没有跨过去，那么这个坎在她心目中就会越来越高大和坚固，成为她的心灵壁垒，越来越难以打破。

就犹如那个每次要跳出盒子都会被电击的小白鼠一样，即使撤掉电击，它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