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咳得肺都快要出来了，苍白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苏瑾他们眼眶跟着红起来，手足无措，险些哭出来。

沈清秋还想说话，张嘴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陈楷杰几人看到沈清秋越来越不舒服, 都快要团团转了，“什么能染色, 焦炭？把桌子烧了？”

说完陈楷杰把走马灯拿过去准备点一下, 但是却发现徒劳无功，“萧队说的果然没错, 这里的东西已经不能烧了。”

沈清秋没忍住又咳嗽起来，她忍耐着难受开口道:“现在应该是就差给他们点睛了，没有墨，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画上眼睛的。”

萧暮雨慌得不行，赶紧抱着她坐在一边不停给她拍着背，眼睛已经红了，只能忍耐道:“你别急，慢点说。深呼吸，慢慢来，慢慢来。”

在大堂外面的院子里, 还躺着一具破碎的尸体, 是那两个镖师。原本只是其中一个人被砍了脑袋，现在一个人断了胳膊，还有一个断了腿，身体已经是残破不堪, 鲜血一路蔓延进来，说不出的血腥可怕。

那脑袋咕噜滚到了送葬队伍的纸人脚下，撞在纸人身上后，又晃了在地上不动了，原本睁开的血红双眼此刻也已经闭上了。

“清秋！”

沈清秋目光落在人头上，随即又看向那个被人头撞上的纸人。人头上面都是血迹，碰到纸人时，人头在它白色纸上留下了一抹红色血印子。

沈清秋眸子蓦然一亮，因为情绪激动，当下话没说出来就剧烈咳嗽起来。

“副队！”

几人都是勃然色变，萧暮雨更是整张脸都白了，她紧紧握着沈清秋的右手，身体都在发抖，眼睛赤红，整个人都慌了。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很快就能出去了。你坚持住，坚持住，千万别睡。”要看沈清秋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萧暮雨心慌得厉害，赶紧轻轻拍着沈清秋的脸。

苏瑾抱着左甜甜靠在陈楷杰身边，几个人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又是觉得血腥又是难受，毕竟是帮了他们的，死了还要被人分尸，实在是太可怜了。

红色的鲜血落在纸上，瞬间透了进去，鲜红的点立刻就点上去，甚至拿开笔，那眼珠子还转动了一下。

“成了，真的可以！”苏瑾喜极而泣，她扶着沈清秋，激动得要命。

一边沈清秋张了张嘴，低声提醒道:“蒜瓣。”

苏瑾听到了连忙喊道:“大家吃蒜瓣。”喊完她摸出自己的塞给了沈清秋，沈清秋本来就虚弱得很差点被熏晕过去，勉强嚼了几口，干呕了几下硬是和着血吞了下去。

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响起，本来很紧张，但是又有些好笑。

萧暮雨没有都点完，她只点了纸人的左眼，然后再是右眼。但是奇怪的是右眼点睛就要困难许多，萧暮雨需要重复几次才能点上。

一旦完成，那一群纸人则双眸赤红，四处打量，原本僵硬的五官竟然开始鲜活起来，然后咧开嘴露出那瘆人的笑。

“扶我起来。”沈清秋挣扎着起身，很快就拿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心，鲜血在她掌心汇聚。萧暮雨看得心里抽疼，却知道时间来不及了，必须速战速决。

忍耐着不适，萧暮雨也把黑蒜吃了下去，随即毛笔上的血迹被萧暮雨擦干净。

她在沈清秋掌心蘸了血后，点在那迎亲队伍的眼睛上。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简单，尤其是第二只眼睛，一点上去血就像被吞了一样，萧暮雨重复几遍才行。

萧暮雨完成后一个个的纸人仿佛得了灵魂，全都活了起来。而那边已经完成了点睛的白衣纸人都开始盯着几个人，最终他们在一阵急促唢呐声中丢

掉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速度飞快地扑上来。

陈楷杰和苏瑾也吃了蒜瓣，纸人靠近又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只是把他们围住威吓。

于是左甜甜扶着沈清秋躲到了角落里，警惕看着眼前的场景。

萧暮雨手中笔稳得很，眼神往沈清秋那边一瞥，看她暂且没危险赶紧抓紧时间点睛。

随着她点的越来越多，那些纸人也越发凶猛，三分钟时间短暂的不可思议，却又漫长如此，眼看时间快到了，萧暮雨还有三个纸人没点完。

分明时间还没到，陈楷杰就被纸人踢了一脚，仿佛被铁棍捅了，当下跪在地上。

那个纸人自己也是痛苦不以，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它们竟然是不要顾这个了，看来那边人已经下死命令了。

幸好苏瑾摸出骨哨，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吹了起来。

骨哨声一起，所有纸人都开始身形不稳，使劲抱着脑袋晃头，完全没办法攻击。陈楷杰忍着疼痛，站起来，抬脚猛踹过去把那些纸人全打倒，抽出棺材上的棍子起劲砸。

“让你们作妖，看我揍死你们。”

苏瑾这骨哨需要一口气吹完，气息多长骨哨持续多久，她一张脸憋得通红，死死看着萧暮雨，吹得大脑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边萧暮雨也不好受，那些已经点完睛的纸人已经彻底疯了，哪怕碰到她会痛苦不已，也拼了命地不断在干扰她。

而点睛必须点在眼眶里，给萧暮雨造成不少影响。

左甜甜犹豫着，最终还是被沈清秋赶了过去。她冲过去，手里红绳祭出，捆住几个纸人使劲拽住。

而萧暮雨也终于在苏瑾快憋死时，点完了最后一笔。

同时，又是一阵狂风席卷而来，眼前一切又开始混沌起来，房屋不停晃动，烛火再次摇曳。

萧暮雨丝毫顾不得，发现左甜甜离开了，她嘴里急喊着:“清秋，清秋。”跌跌撞撞往沈清秋那里跑。

左甜甜收了红绳，也赶紧往那边赶。

门口就在那边，但是所有人此刻第一反应就是往沈清秋那边跑。情况混乱紧急，谁先到沈清秋身边都是最好的。

沈清秋挣扎着想站起来，她掌心血还在流，满手的血迹滑腻，散发着一股腥甜气息。她听到了萧暮雨还有陈楷杰他们在叫他。

就在她站起身时，她感觉到掌心猛得一疼，有人捏住了她的手。

但是这力道和触感，根本就不是人该有的，冷硬硌人，是纸人！

这让沈清秋心里猛然一沉，随即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拽着，猛然往地上摔去，这东西抓住了想把她拖走。

本来就已经没了力气的沈清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这个纸人在地上拖了近两米远，身体被僵硬粗糙的地面摩得生疼，她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暮雨。”她低声唤了一句，有些涣散的眼里神情却无比坚定，她死死咬着唇，右手握住了匕首，用劲全身力气，狠狠挥了过去。

匕首如愿割伤了纸人的胳膊，旦也被挥得落在地上，发出铮得一声响。

萧暮雨顺着记忆摸到墙角，却发现沈清秋不见了，而陈楷杰他们也才赶过来，顿时全身血液都往脑袋里涌。

她猛然转身快走几步，嘶声道:“清秋，你在哪儿！”

这震动声和风声掩盖了沈清秋虚弱的声音，但是那一声金属落地的动静，却被萧暮雨耳朵捕获。

她手里的青铜剑捏紧，完全不顾颠簸和乱七八糟的障碍，一跃而起，往那边狂奔，同时嘴里喊道:“你们快走！我找到她了！”

纸人表情一僵，还想伸手去拉沈清秋，一把剑破开迷雾横扫过来，自它脖颈处切过。不等它喘息，又是一剑再次砍在脑袋上，纸人应声倒地。

萧暮雨蹲下身才发现，这个纸人是白河郎君的娘亲，还有一个她已经不想管了，砍出一剑逼退后。她在地上摸到了一个冰冷柔软的身体，是沈清秋。

心里那种劫后余生般的感觉让她剑都顾不得拿，紧紧拽着沈清秋把人一把抱进怀里，张嘴还没叫出沈清秋的名字，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一颗颗落下去，砸在迷迷糊糊的沈清秋脸上。

沈清秋已经浑身难受了，但是感觉到脸上的潮湿，让她更加难受，但是她没力气说话了。

萧暮雨很快就把她抱了起来，另一个纸人还是不肯罢休，萧暮雨抬脚重重踹在他身上，咬牙冷喝道:“滚开！”

她抱着沈清秋拼了命往外跑，此时脚底下的震动已经变成了颠簸，脚下的地面像是山峦拔地而起一样。

最终萧暮雨还是抱着沈清秋冲了出来，剧烈摇晃下两人一起摔了出去，萧暮雨赶紧转身护着沈清秋，重重摔在地上。

“萧队，副队！”陈楷杰三人赶紧围过来帮着扶起沈清秋又去拉萧暮雨。

萧暮雨眼睛离不开沈清秋，一起来就赶紧伸手过去扶住她，连忙吩咐苏瑾:“给她把伤口处理下。”

沈清秋还睁着眼睛，她没说话，只是借着天上的月色，看着萧暮雨的双眼。那泛红的眼睛，睫毛还沾着泪痕，刚刚不是错觉是萧暮雨真哭了。

伤口包好，沈清秋指了指萧暮雨的手臂，人看起来清醒了

萧暮雨和沈清秋同时摇了摇头，沈清秋虚弱道:“你下手轻点，用不了多少血。”

萧暮雨看了她一眼，眼底水气晃动，险些掉下来，她点了点头，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这血涌出来落在纸砚台里竟然没有浸透，萧暮雨立刻拿笔蘸了血点在送葬的那一对的纸人眼眶里。

沈清秋喘了几口气，指着那个纸人，喃喃道:“血，血可以。”

如果不是被沈清秋牵制住了心神，萧暮雨早该看到了那个细节，此刻听到沈清秋说，萧暮雨那快要决堤的崩溃里陡然涌出一丝清明。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答不对直接赶出去，答对了延迟一炷香赶出去，说白了就是不让我们喘息, 不生则死。”苏瑾深吸一口气, 无奈道。

她赶紧扭头，看着那纸人，慌乱失措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光亮，她赶紧低头看着沈清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对的！”

萧暮雨拿出剑，吩咐陈楷杰，“陈楷杰，把笔拿来。”

陈楷杰这下也回过神了，连奔带跑去拿笔，伸出手道:“萧队，用我的。”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萧暮雨本来正在给沈清秋顺气，听到动静她警惕地往外看，同时弯腰抱起沈清秋就往后撤。

五个人都目不转睛盯着门口, 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一只脚踏了进来，然后一截身体扑通一声摔进屋里，紧跟着的是被他甩进来的胳膊还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