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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命运1

  • 作者:徐璐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7-05 10:45:18
  • 字数:3294字

我们把姜老师送到平安医院,打电话喊来姜老师的女儿,又向派出所报了案。医生鉴定是脑溢血,已死了好几个钟头。姜老师的女儿哭得很伤心,哇哇地哭,哇哇地说妈你这辈子过得好苦。我心里对她有些不屑:生前不尽孝,死后哭出条河来又有何用。我的心中倍感荒凉。

走出医院已是午夜,平安对面的小天主堂被夜色化装成一座小古堡,一整条凤凰街静悄悄的。抬眼看漆黑凄清的高高天空,鲁迅的《秋夜》展开在我脑海里: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中考时作为阅读考过的,那会儿看得我心烦意乱,这会儿想起来却由衷称赏,真的是入了文中之境。

高三在一种屠戮前的异样的宁静里悄然来临。

一觉醒来,昏昏沉沉地站着刷牙,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不觉疑惑:昨天还戴着红领巾,怎么今天就混到高三这份儿上了呢?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瞌睡全醒了。

清幽的洋槐花香衔接起夏秋两季。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切近地端详死亡。变态一号——哦,不,不可以这么叫她——是姜老师,她倒在客厅的窗户下,身子朝下,脸侧向墙根,手上还有一个似乎是拉窗帘的动作。余谦将她翻过来,她的茶色眼镜掉到鼻梁半中腰,露出眼皮松弛的眼睛,安详地闭合着;一张阔嘴也闭合着,抿得紧了些,似乎咬住牙关,嘴角便有了隐约的痛苦之色。或许死亡于人便是这样,既是解脱,又藏着不甘。

班里的气氛紧张了许多,老师们的脸也黑了许多。一走进教室我就感到一股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无形压力。

进入高三后,我看到尚德门口的女疯子时,像看到琵琶女的江州司马,心头满是悲悯,再也笑不出来。后来高考前几个月,女疯子忽然失踪,我觉得这是上帝他老人家发了善心体恤民情。

头顶依然一轮满月当空朗照,发出明亮慷慨的光,月华覆盖住民间的疾苦,照出一片虚幻的祥瑞。我忽然觉得人们寄情于天地万物很可笑。阴晴圆缺是月亮的事,悲欢离合是人自个的事,终是不相干的。思绪到此,莫名生出一些恨,想摘根枝条去刺破天空,刺伤那轮圆满的月亮。

我刚到家不久,狄夏忽然冲到我家来,气喘吁吁神色慌张地大喊:”不好啦!那个……那个姜老师好像……好像死了!”

打电话喊来霍一宁和余谦,一起去到狄夏的出租屋,我们都战战兢兢的,就数余谦能镇静一点。

霍一宁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没想到第一次触到变态一号,竟是她的尸首。”

想起初二那年冬天下大雪,变态一号走在校园里摔了个四脚朝天,正被我和霍一宁瞅见,我们当即乐得哈哈大笑,旁边的同学也在笑她。她狼狈地爬起来,回头惶惶地看了我们一眼,又赶紧转过脸加快步伐离去,都顾不得拍干净裤子上的雪。那眼神全然不同平日的藏刀藏箭,而是虚弱的、讨饶的。我们并没放过她,仍在放声大笑,乐滋滋地评点她肥嘟嘟的身子一骨碌倒下去时有多滑稽——真是些残忍的孩子。

”不敢相信,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好惨。”狄夏叹道。是电视剧里常会出现的俗套台词,但此情此景,能说出来的,也就是这落俗的一句话了。谁都是俗人一个,多半通俗地死去,换三五熟人一句凡俗的感慨。

中秋节那天下过晚自习,我们四人聚餐后各自散去。

也是,恐惧没用伤怀也没用,明天太阳照样升起,生活的难题依然横在面前。既然不能随了亡人去,倒不如趁还有口气干点想干的事——我在心里给自己说些转弯的话。

余谦叹了一口气,说:”好活不容易,好死也难。”

我心头一凛:我会怎样地死去?自然死亡?为病魔摧残殆尽?死于非命横尸街头?客死他乡?自己谋杀自己?或是如姜老师一样孤单地死在小寓所的窗子下?——唉,不敢想象呢!进而越发伤心,便脱口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命运

大家一齐沉默了许久。

忽然,霍一宁冒出一句:”他妈的,我决定从今往后想干吗就干吗!说不定明天就挂了,而下辈子当猪当狗还不一定呢!”

我们都绷不住笑开来。

深呼吸一次——

OK,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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