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里安把电脑借用给白忌的时候，也只是让他看文献之类的东西。

就像他的外表一样，古德里安的电脑里也是整整齐齐排列好的分类后的文档。

这座城市太像灰色的威严巨兽了，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跟南方小城不同的感觉，他想。

白忌有些想家了，但想念的不是具体的某个景点，例如那条只在夜晚才会有人观赏的倒影出一整座霓虹夜城的长河，也不是春夏之际才会出现的青色小吃，而是那种能够在雨后一个人在屋内独处的氛围。

这些都不是令白忌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那灰蒙蒙的天与同样是灰色的城市氛围，像是木钉扎入了他的心脏。

像是白忌这个年纪，正是对游戏和网络最痴迷的时候，只不过白忌过往的表现让他们忽视了这一点。

他们正在越来越远离北京的市中心，像是故宫一类的景点逐渐被酒德亚纪排除在了列表之外。

“我原本以为你会对古董和文物更感兴趣的，没想到反而是市井文化更吸引你，要在这里停车吗？”酒德亚纪停下了车，问道。

至于游戏一类的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们停下的地方只是一处普通的街道，街上走过的不是之前那样的白领，而是穿着白背心提着刚买来的焦圈和豆浆走过的大爷，街道也不是新铺好的柏油马路，有些路面上黏着着经年不去的污渍，但酒德亚纪刚刚在白忌的眼中看到了一路上最为感兴趣的光芒。

“居然是网吧吗？古德里安教授也好，我也好，居然忽视了这点。”酒德亚纪感慨道。

白忌在看的那间网吧门店只有两个空调外机那么宽，门外的招牌用的是跟铝合金门窗定制的店面一样的款式，只不过上面的字样变成了“极速网吧”，内里的空间不知道有多大，有可能足足有两层门店，也有可能真的就只有四五台电脑，但是生意似乎还不错，酒德亚纪观察的这会儿时间，走进去的人里就有嘴里叼着烟的中年人，也有看上去年龄绝对不满十八周岁没拿到身份证的未成年人。

“我想进去玩一会儿。”没有等酒德亚纪开口，白忌已经率先开口道。

“好，那我下午六点的时候来接你。”早就已经考虑好的酒德亚纪点了点头。

白忌虽然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静止的姿态，好似古希腊雕刻家手下的美少年雕塑，但是他的好恶全都透过一双眼睛表露了出来，如果遇到了感兴趣的就会凝神注释，遇到完全不敢兴趣的则会走神，眼睛完全沦为光泽黯淡的蓝宝石。

没有接触过这些牌子的人只能看出面料不错，顶多以为是百来块钱的衣服，不会想到它们的真实价格。

酒德亚纪一走，白忌立刻就走进了店里。

“一小时两块。”

坐在柜台那里的人头也不抬，还沉溺于面前电脑屏幕上的激烈战局。

他用鼠标一框屏幕上的小人，然后疯狂地敲击鼠标。

虽然感觉都点在同一个地方，并且屏幕上的小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但是依旧洋溢着一种火一般的激情。

白忌看着眼前沧桑男人嘴里吊着的烟，随着他敲击的动作火星也在震颤，像是古老壁画上雕刻的巫术进行时的场面。

虽然知道屏幕上的小人在移动只是电脑程序，但是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白忌依旧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悸动感。

他从兜里拿出一叠红色的票子，然后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网管看了一眼票子，第一次转头看向了白忌。

“你要包一整天？”

“不，就六个小时。”

“行，你这找零还不好找，你再拿瓶营养快线吧要不。”

他在柜子里一阵翻找，最后将几张票子拍在了白忌的手里。

等白忌拿着营养快线落座后，他才再次陷入了呆滞。

他不知道自己想玩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冲动吸引他进入了这里。

在他旁边，一个眼尾微微下垂的少年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

黑暗之中只有屏幕在亮着光，上面是跟之前网管在玩的一样的游戏。

“抱歉，能问下你这玩的是什么游戏吗？”

“嗯？”眼尾微微下垂的少年摘下耳机，看向了白忌。

“啊，这个是星际争霸，这游戏现在这么小众了吗？”他挠了挠头，看了眼白忌面前什么都没打开的屏幕，突然恍然大悟。

他的同龄人要么沉迷QQ飞车，要么就是在玩劲舞团，像是一些策略类游戏的爱好者，也多半投入了更加简单易懂的魔兽争霸。

像是路明非这样玩星际争霸的，反而是少数，尤其是他还有PS2，虽然买的都是盗版光碟。

“你点一下桌面上的那个游戏菜单按钮，里面有星际争霸，没有账号的话注册一个就好了。”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白忌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太好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古德里安教授安排亚纪带白忌出来玩一天，所以亚纪给白忌挑的这套是休闲款。

没有风险，这是她的评估。

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是酒德亚纪相当相信中国的治安，尤其是首都。

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古旧的胡同，以及更加古老的远处依稀可见的紫禁城。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相信白忌也有处理的能力。

在白忌少年的外表下，是一个已经初步觉醒血统的混血种。

大概只有一整支古代军队，才能在没有热武器协助的情况下与他较量。

跟那时候的落寂相比，此时坐在酒德亚纪的车上在北京城内环绕才更加没有真实感。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景点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我来过北京一趟。那时候我是去的八达岭长城，正好是旅游淡季，人不多，就算是小时候经常听到‘长城如何如何雄伟’做充足了心理建设，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被震撼到，要去吗？”酒德亚纪放缓了开车的速度，透过上方的内后视镜观察白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