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无牵无挂，算是比较忠心的奴才。

而且建元帝也想着，自己宫中闹出幺蛾子的，就是甄家和孙夫人，两家的人都是他的乳母家人，比起太监，她们因为私情的缘故，不够忠心也不奇怪。

苏正浑身一个哆嗦，他没料到孙氏在圣上这里，竟然如此不堪，也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在圣上面前给孙氏说情，这是昏了头吧！

苏正忙低下头不敢引起建元帝的注意。

她这分明是仗着朕的势，狐假虎威，也算是有些小聪明，不敢犯下大错，奸猾小人。愚蠢至极！”

毕竟比起宫女嬷嬷们，太监没有子嗣家族拖累，基本上除了一些贪心的小毛病，也没有太多其他的问题，而且本朝对太监也并不重用，甚至一开始，宫中的太监都是由罪人受刑后担任的。

苏正才听完，身子一软就跪下了。要说这大明宫里，仗势欺人的不在少数，毕竟伺候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主子。

而且他是大明宫的太监总管，要说仗势欺人的，头一个肯定是他。可是他也不能隐瞒，毕竟他今日的行踪，圣上这么早就知道，可见他的作为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

尤其是建元帝想到，孙氏抚养的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据说只是和明宣有几分相像，就差点动摇了明宣的地位。

苏正跪下哭诉请罪道：“圣上明鉴，奴才这些太监们，平日里谨记着圣上您的吩咐，不敢对主子不敬啊，而且奴才是无根之人，就是有什么好处，也没法留给子孙后代，若有人说奴才喜欢收一些下边小子们进献的银子，奴才只能认罪，可以下犯上，对主子不忠心的罪名，奴才可不敢承受啊！”

苏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建元帝见了，不由十分烦心。不过对苏正的话，建元帝还是比较信任的。

这无异于动摇国本。哪怕太孙并非太子这么重要，可是在太子只有太孙一个子嗣的情况下，可见这个举动的险恶心思。

建元帝不会想孙氏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都差点让太子和太孙父子离心。

要说建元帝自己的信心也只是建立在对老祖宗和玉真仙人信任的基础上，可建元帝怀疑，自己的儿子怕是没有这种信任的程度。

苏正此时脑子急转，试图找出一条生路来，想到孙夫人，心中暗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孙夫人。

太子听了小太监的禀报，就让小太监下去了。太子妃见太子表情不好看，不由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摇了摇头，叹道：“父皇怕是起了杀心！”

这话一出，太子妃惊愕万分，而后，又惊慌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父皇，他，他不肯......”

太子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有玉真仙人当年对明宣的态度在，父皇不会怀疑明宣的身世。

只是那个女孩，还有调查此事的人...”

太子妃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其实一开始作为一个母亲，太子妃也有这样的想法，她希望把这流言掐灭在萌芽里。可事后想想牵连的人太多，而且也不一定能隐瞒得了。

故而也放下了这个想法。

但她没料到圣上会有这样的想法，太子妃不由疑惑问道：“既然父皇相信明宣的身世，那为何还要这么做？”

太子妃相信，若是圣上执意这么做，肯定能隐瞒不少人。

可问题是眼下有不少人知道了此事，不说别的，太子的手下，为了调查这事，可是费尽了心思，若是圣上要封口，太子这么多属下的性命难道就不要了吗？

若是因此而封口，知情的人岂不是对太子和明宣心凉，这样一来，太子的地位怕是要受到冲击。

而且太子妃从太子这里，知道的事情越多，越相信此事隐瞒下去，没有好结果的。

太子妃像她的母亲，浔阳郡主一样，手段凌厉，酷似男儿。故而也当机立断，对太子道：“此事不能封口，对谁都无益。”

太子即使清楚自己妻子的为人，见她如此果决，也是吓了一跳，他之所以和太子妃说，就是担心太子妃会有其他的想法，赞同建元帝这么做。

可太子本身却不想，一时之间，太子对太子妃的心智有了更清楚的了解。更甚者，有了一丝忌惮......

太子妃似是没察觉的太子眼神的变化，只继续说道：“殿下，此事不能瞒着明宣了，明宣那边，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即使明宣聪明，但万一有人哄骗明宣，明宣不一定能识破。”

太子听了点了点头，道：“太子妃说得对，我这就让人把明宣带来。”

太子妃察觉到太子有些疏离的态度，心中既难过又惶恐，但出于不想失去尊严的想法，太子妃强撑着一张端庄的脸，不肯做什么举动，像太子低头，表示自己的无害。

太子妃从小养尊处优，父母恩爱，没有妾侍，母亲出身尊贵，教养她时，从不会遵从那套所谓的三从四德。

当初明宣被孙氏那般教养，她未尝没有察觉到端倪，可她其实也有推波助澜。不是赞同孙氏的想法，而是希望孙氏的事情闹大，同时利用明宣的处境，引得太子对孙氏那套想法的反感。

太子妃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作为是不是被明宣猜到了，自那开始明宣对她虽还亲近，但到底不如太子。

可太子妃不愿后悔，她有自己的骄傲，只是觉得对不起明宣，太子妃觉得自己心性有些凉薄的，即使是对待骨肉至亲，也不是全心信任。

太子并不知太子妃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在看见太子妃一副脸色发白的模样，但却强撑着，心里也不太好受。

其实他和太子妃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但是渐渐磨合下来，太子也不得不承认，天性要强的太子妃虽然十分吸引人，但并不是大众意义上标准的当家主母。

太子恍惚记起自己选妃时，母后问他的话，母后告诉他，天家皇子选妃，除非他只当一个寻常宗室，可以和妻子鹣鲽情深，一生恩爱。

可若是他有野心，这些都和他没有缘分。并非是要求他不能独宠一人。

而是女子的心里能够容纳的很小，未必是女子天生就有这么大的眼界，可是这个世道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即使出身官宦贵族家庭，女子的地位也仍需要依附于男子，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赤裸裸的表现了其本质。

女子因为这个世道的局限，不能像男子一样，能够肆意遨游。只能紧紧抓牢，能够抓牢的东西。

一旦女子尝了情爱，就只能抓住她所拥有的，但男子不同，外边的繁华世界，功名利禄都在诱惑着他们。

若是让一个女子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偏偏男子的世界这么大，根本不可能困守原地。给了人希望之后，又把希望收回去，何其残忍。

而太子妃虽然心性坚韧，雍容大气，寻常男儿也比不得。可正是因此，太子妃付出和得到的东西差的太多，迟早有一天会冷了心肠。

当时太子心中只觉得找到了心心相印的伴侣，可如今这么多年，太子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母后说的话得到了印证。

太子妃与他已经离了心，而他也无法挽回太子妃，因为他的世界有太多东西，而他的世界，很多时候也不需要太子妃，只能看着太子妃将心思寄托到其他东西上。

可是太子本身作为皇室子弟，对权力的敏感让他敏锐察觉，以太子妃的能耐，若是她想要，唐朝武后也未必比不上。

太子心里，情爱虽重要，但比情爱有更多重要的事情。

他恍然发觉，自己即使疼惜太子妃，可也忍不住防备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动作。

......

等明宣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的父母端坐在上首，彼此之间似有情谊，但再一看，两人之间好似隔着什么。

在明宣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笑着招呼明宣起身过来。

明宣心里留下了一丝异样，但面上不显，只是装作乖巧的样子，和父母请安问好。

明宣来了以后，太子夫妇似乎也变成了以往的慈父慈母。在问了明宣在学院里的日常生活起居以后，太子开始和明宣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孙氏竟然养着一个和明宣长相相似的干孙女这件事。

让太子有些惊讶的是，明宣全程听完，好似是局外人一般，还有心情评估其中孙氏的作为。

“孙氏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说起来，这相貌相不相似，是很容易做到的。母妃可记得，我以前曾经为了偷跑出王府，特意让小丫鬟，扮作我留在王府里。

当时为了不被人发现，我还用了胭脂水粉给那个小丫鬟化了妆。事后母妃您差点没发现。您还记得吗，您还说，那个小丫鬟本来与儿子只有两分相似，可是妆后，就有五分相似。”

说到这，明宣忍不住道：“就是母妃，当时也差点被骗过去，父王您的手下，那个叫李泉的，应该只是个糙汉子，对这些胭脂水粉了解吗？若是有人故意设计，再加上人家是女眷，肯定不上近前观看，想要远远地看上去有五分相似，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

太子夫妇惊讶万分，对视了一眼，太子忍不住问道：“太子妃，还有此事？”

太子妃愣愣的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明宣只用过那一次，我也只以为，那小丫鬟太像明宣了，没有注意此事。”

明宣闻言，嘿嘿的笑了，道：“儿子又不傻，这种便利，偶尔用一用还能骗过别人，若是用了多了，那怎么骗过去啊！”

虽明宣这么说，但太子心中还是奇怪，作为父亲，他直接问道：“明宣，难道你不担心你的身世有问题吗？”

太子妃也担忧的看着明宣，明宣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不担心，儿子就是知道，您和母妃是我的亲生父母！”

太子听了眉头紧锁，忽然恍然说道：“明宣，难道你是有宿慧！”

太子想着明宣从出生起，就被自己的叔祖玉真道人十分关注，要说这只是玉真道人出于同族之心才如此，未免也太过荒唐，毕竟皇室宗室夭折的孩子并不少，怎么就单单一个明宣呢？

这只能说明明宣来历不凡，让叔祖早早关注上了。

明宣摇了摇头，又点头说道：“父王，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宿慧，反正，自儿子有记忆以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父王念得一首词。”

明宣摇头晃脑的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说着明宣笑嘻嘻的看着两人，表情显得有些猥琐。

......

东宫

将来太子若是变了心思，大周这么些年的王朝正统，怕是由太子这里，就要变了。

建元帝当年就是再宠爱甄贵妃，及其两个儿子，也没想过在有嫡子的时候，让庶子登基，这是历朝历代为人称道的事情，建元帝不能让这名声毁在自己手里。

建元帝听了反而怒道：“什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朕不过是见她是孙夫人的侄女，才给她一个脸面，让她去伺候太子。可不是让她去做主子的！

建元帝转头看向苏正，不耐烦的道：“还不退下，等着吃板子吗？”

苏正反应过来，忙慌慌张张的离开。

而建元帝自己，心中情绪无人得知，只看其表情晦涩难言。

建元帝又骂道：“这等蠢货，不管是被人利用了，还是故意装作如此，都是不能留了。”

这话中的狠厉，让苏正心中一冷，只怕建元帝迁怒上了他。但建元帝却没有放过他，道：“苏正，你去查一查大明宫，有没有这等仗势欺人的奴才，给朕都扔到慎刑司狠狠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