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太子的异样，太子妃这个枕边人自然察觉出来了，只是太子妃有自己的分寸，没有询问。反而从带来的食盒里，端出一盅汤来，道：“殿下公务繁忙，也得注意身体才是，这是妾身让小厨房熬得安神汤，殿下用些吧！”

太子妃拿出汤碗，用汤羹舀出一碗汤，然后放在了太子的面前。

李泉忙道：“殿下，那个庶女的父亲是当地县令，名叫秦世清。”

太子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由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个秦世清的名字，我怎么好似在哪里听过。”

不过很快，太子便冷静下来，他说道：“你继续调查那个庶女，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太子心中思绪乱如麻，听见太子妃过来，才勉强收拾好心情，让太子妃进了书房。

太子闻言也没说什么，他当然知道，这短短时间内，李泉又忙着回来禀报，怕是根本来不及查这个秦世清。

因此太子只是挥了挥手，道：“你继续调查这个秦世清，还有他这个女儿的身世。不过注意保密，不许告诉任何人。”

太子一看这汤，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明宣最喜欢这个安神汤了。”

挥退了李泉，太子拧着眉端坐在书房里，半天都没有出来。

等太子妃过来时，听下人说太子好似有些情绪不对，心中也思量着其中缘故，一边在书房外求见。

太子妃一听这话，忍不住捂嘴笑道：“殿下还惦记着明宣，显得妾身都没用处了！”

太子闻言一愣，端着汤碗的手也停住了动作，问太子妃：“其实我和明宣的口味真的很像，对吧？”

太子妃不知道为何太子忽然问这话，但也直接回道：“明宣毕竟是殿下带大的，口味相似也不奇怪。”

李泉忙点头答应，他道：“属下明白，此事只有属下一人知晓，属下连身边的亲信都没告诉！”

离去的太子不知道太子妃对他的评价，不过听了怕是也只会高兴吧！

已经想明白的太子，觉得自己先前在书房里郁闷纯属庸人自扰。而且太子仔细想了想，从明宣出生以来，自己那位已经飞升成仙的叔祖就一直关注着明宣，要说明宣不是他的儿子，叔祖也没发现，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给自己了一个定心丸的太子，也开始思考此事背后的可能了，所以刚出了书房，太子转角便来到了关押孙氏的地方。

先前太子命自己另两位乳母见了孙氏以后，就把孙氏抛在了脑后。而之后，孙氏一直被关在东宫，据太子知道的，孙氏仍只是每日喊冤，说自己是无辜的云云，也不承认自己被人指使，好像是笃定了他们只是怀疑，没有抓住孙氏的把柄。

对此太子也不着急，他对孙氏既已无情分，也不会认为对孙氏束手无策，故而一直把孙氏晾在一边，没理会她。

说实在的，太子有时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宽容了，竟让孙氏这等明明犯下过错的人，寄希望于自己身上，认为自己不会把她怎么样。

这种心态让太子都有些警惕和哭笑不得。

其实太子也知道，大概是自己父皇平日里的行为作风影响，朝中秉公办事的反而少见，时下反而将贪污受贿视为平常。

就是太子自己，当初还是七王的时候，一方面为了显示自己不结党营私，一方面因着对这种风气深恶痛绝，故而赢得了一个冷面王爷的‘雅号’。

对此太子自己倒是颇为自得，但太子也明白，这也证明了朝廷的风气有多败坏，他当初好歹是堂堂的王爷，并未做错什么，只是按照朝廷法规行事，就被人议论说是不近人情，被人避之不及。

可太子也清楚，他并非是圣人，难免也有私心。但这私心，还真用不到孙氏的头上。

如今李泉带来的消息，说孙氏认的那个干孙女，太子可不信孙氏是随意收了一个干孙女，还正好与甄家有关系，又和明宣长得十分相似，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只能证明孙氏其心不轨，这更让太子觉得，先前对孙氏的警惕防备是正确的。

到了门前，太子并未急着进去见孙氏，反而问跟来的戴权，道：“近来有人来给孙氏传信吗？”

戴权忙回道：“启禀殿下，这几日却有一些鬼祟的太监宫女过来打探孙氏的情况，奴才都按照您的吩咐一一记下了，但和孙氏有接触的，倒是没出现，只前几日送往孙氏的饭菜中，发现了一个纸条，为了不惊动幕后之人，奴才还没查证，只是把接触过那饭菜的人都记下了，让手下人盯着他们的动静，如今还没查到什么动静。”

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必再盯下去了，让人把那些人都抓到慎刑司去，一一审问。”

戴权听了忙称是，然后又问道：“殿下，那孙氏这边，要不要也审问一下！”

戴权问这话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原本跟了太子多年，对孙氏十分熟识，当初和孙氏不过是面子情分，再加上孙氏与梁三交好，戴权也对这梁三有些不睦，太监本性就有些瑕疵必报，戴权自然更愿意对孙氏落井下石。

太子倒没察觉戴权的想法，只是想着这次冒出的这个，与明宣长相有些相似的所谓知县家的庶女。

太子不认为这其中一点猫腻也没有，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之人并非没有，但这么巧合却是让人生疑。

更甚至，太子有个疑虑，这背后的人费尽心思找一个和明宣长相相似的女子有什么用处？

若是不弄清楚背后的事情，太子心中难安啊！只是太子担心，孙氏这里撬不开她的嘴，若是不问清楚，就怕后患无穷。

太子想了想，还是挥手让戴权下去，决定亲自见一见孙氏。

说来其实太子自从孙氏再次出现后，一直没有见过孙氏了，在孙氏的印象里，才刚成婚没几年，还带着冲动的七王是个毛头小子，根本不足为虑。

可太子再次出现在孙氏面前时，孙氏猛地一见，只觉得被太子的视线盯着，浑身战栗不已，好似面对猛虎一般。

孙氏原先心里想过的那些心思，此刻面对太子时，一点也使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完全被看穿。

而太子见了孙氏，对比脑海中昔日孙氏的形象，心中也感慨不已。

但心中早已没了对孙氏情分的情况下，太子直接冷漠地道：“多年不见，嬷嬷还是这么固执，本宫不知是哪里亏待了嬷嬷，竟叫嬷嬷对本宫一家有如此大的敌意，嬷嬷可以告诉本宫，这是为何？”

孙氏只觉得太子如今十分威仪，不同于几年前离开时那般不成熟，一时哑口无言，心里许多辩解也说不口，只呐呐道：“殿下，好歹老奴是您的乳母，您一点也不念旧情吗？”

孙氏也不是真的傻，先前她有恃无恐，是觉得太子迟迟没有出面，其实是不欲对自己狠下心的。

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太子，让孙氏打破了心中的侥幸。只觉得没了底牌的孙氏，说话也十分没有底气。

太子一听，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意里带着讽刺，太子只道：“嬷嬷，本宫自幼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为何总喜欢把本宫当做傻子呢，本宫只问嬷嬷最后一句话，您到底要做什么？”

孙氏仍不吭一声，好似在进行沉默的反抗一般，太子却没兴趣继续纠缠，便道：“嬷嬷，难道您以为本宫会像父皇那般，对您姑姑孙夫人，甄家那位老夫人有着濡慕之情吗？

难道嬷嬷忘了，本宫小时候是由母后亲手养大的，在本宫两三岁的时候，母后便有意放几位乳母归家，只是那时父皇却封了几位乳母诰命，母后不欲招摇，此事便没了下文。

可是母后好歹是为人母的，怎么愿意看见亲生儿子，对其他女人如今亲近濡慕呢？从那以后，几位乳母就渐渐远离本宫了。

你若是觉得本宫会像父皇那般对乳母如此亲近，那就大错特错了。本宫亲近的人只有这么多，即使母后已经去世，可本宫也绝不会让其他人占据母后在本宫心里的位置！您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罢了！”

孙氏听到这，却是出乎意料地爆发了，她好似怨妇一般，喊道：“殿下好歹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当年娘娘置宫规于不顾，根本上不了台面。

您以为只有奴才不满吗？您亲近的其他几个乳母，赵氏王氏，都在背后说过娘娘的坏话，娘娘当初实在是太霸道了！”

太子听了却叹道：“何必冠冕堂皇的说这些，你不过是见不能得到你姑姑那般荣宠，才刻意中伤母后罢了，母后当年这么做，也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意，母子天性，所谓的规矩不过是你想要借着本宫得到荣华富贵的借口！”

孙氏听了却接受不了一般，仍然神经质的摇头，试图用各种原因解释自己没有做错。

可太子也知道，孙氏其实已经走火入魔了，也没有耐心继续应付孙氏，直接问道：“孙氏，你收那个所谓的干孙女，倒是是想做什么？祸害本宫和明宣吗？”

太子单刀直入让孙氏一下子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但太子从孙氏脸上眨眼间闪过的一丝心虚中窥见了真相。

孙氏此时心乱如麻，不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情为何轻易被太子知道，暗骂甄家丝毫不靠谱，但面对着太子难看的脸色，孙氏敏锐的察觉出太子的眼神有多危险，忙解释道：“殿下，老奴不敢啊，老奴收下那个干孙女的时候，还不知道太孙殿下是殿下呢，老奴怎会对太孙殿下有恶意呢？当初老奴回乡以后，见那女孩与太孙有几分相像，心中想念太孙，才特意认了干亲，老奴没有做对殿下和太孙不利的事情啊！”

“是吗？”太子态度不可置否，心中对这些说辞却只相信了顶多一半。

当初孙氏认那个干孙女只是个意外，但是从明宣恢复男儿身以后，又变成了太孙，孙氏有没有想法不知道，其他将明宣和自己视作眼中钉的人，见孙氏认得干孙女，与明宣如此相像，怎会不欣喜于抓到把柄，进而威胁自己和明宣呢？

而且孙氏当初又怎会没有私心呢？他因为孙氏对明宣的苛刻教养有问题，才把孙氏赶了回去。

结果孙氏回去以后，找了一个与明宣长相有些相似的女孩教养。据李泉汇报的，那个女孩年纪小小，还想着抢嫡姐的婚事，行事自私，据说十分小家子气。

太子如今甚至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把孙氏赶了出去。若是明宣被孙氏教养成那样子，他怕是早就后悔不及了。

说完太子就急忙离开了，一起起身的太子妃见了，还没来及说话，就只能看到远去的背影。

太子妃叹了口气，忍不住疑惑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跟明宣似的！”

太子闻言似乎愈发烦躁了，他忽然又问道：“你说明宣长得像谁？”

太子妃满脸雾水，不明白太子今日频频为何问这些问题。但仍然道：“殿下怎么忽然问这个？妾身记得，以前母后在世时，曾说明宣和您的舅舅长相有些类似，不过那会儿明宣年龄还小，如今也长开了，再加之妾身也没有见过殿下的舅舅，也不知是不是像母后提过的那样。”

李泉的禀告可谓是让太子也心神震动，不由有些失态。

太子妃顿了顿，见太子脸色似乎更不好看了，便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如今瞧着，明宣的长相倒是和殿下相差仿佛，一看就是父子俩。”

太子听了这话，骤然想起明宣小时候的事情，再回想起明宣的面容，愈发觉得，其实明宣身上既有皇家风范，长相和自己其实也十分相似，顿时心情开朗了许多。

拿起汤碗一口直接喝完，起身说道：“我喝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还有事。”

李泉一听，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秦世清是何许人也，而且，也没想起来查证秦世清的底细，这让李泉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些。

李泉连忙请罪道：“属下无能，尚未查证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