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尘嘴里的略微与旁人理解的略微实在误差有些大，子夜听了他的鬼话再加之前世的感受，心道对方哪怕是个冷淡的人，独属于自己的院落里也该有些烟火气。

但事实证明，这根本就是子夜在做梦。

她打心底里没把楚之尘当做自己的师父看待，说话时更是直呼其名，也只有旁人在时才会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师父。现下到了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子夜说话就要随意许多。

“之前会，现在么……很少了。”楚之尘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还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你这里没什么烟火气啊。”子夜感慨道，“楚之尘你平日是不是根本不在这儿住？”

“你确定只是有些？”

“如果是你的话？嗯，那倒也正常，毕竟是有名的天才嘛。”子夜酸溜溜地说道，话语里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酸意。

“但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你。”

归一院这儿基本没什么人，楚之尘喜静又天生不爱奢靡放纵，给他归一院里派来的人除了扫地的杂役外就是暂时借住于此的弟子们。前者不会主动出现在楚之尘可见的视野内，而后者本身暂住的时间就短，又听了师门的话尽量不会来打扰他的清修。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这家伙，根本不会是能想到那么多的人。

“略微有些冷清罢了。”

至于这归一院有多荒凉？子夜想大概是如果楚之尘的对家找上门来，迈入归一院的一刻都会以为他楚之尘有多聪明在大摆空城计。

好好一主峰上的宏伟建筑，硬是让楚之尘给住成了仿若无人存在的荒凉之地。

在这一点上，子夜是很佩服楚之尘的。

楚之尘说这句话时面色如常，虽然子夜不由得要多想，但一旦看到他那张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脸时，便把心里刚升起的小小幻想敲碎。

“不，没什么。”子夜连忙摇了摇头，她本来是有话要说的，但也只是本来。她自己也是自大的废话精，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教育别人的说话方式。

楚之尘微微点头，示意她往面前的房间走去，这是他早早命人收拾好的房间，只是没想到一直拖到了现在才迎来新的主人。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楚之尘忽然说道，“之前的，或者其他的，只要你问，我都可以回答。”他想了许久才做出如此决断，又去寻了自己那几位擅长人情世故的师兄们请教过一番，那些人建议他开诚布公，并因此还对他调侃了很久。

最终他选择了由自己来主动提起，即便子夜看起来完全没有想要就之前的事再追究的样子。

“要问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子夜点了点椅子，很好，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出现。她将两把椅子搬来，这么站着说话怪累的。

“如果你主动提起的话，一定会想好了要怎么说才合适吧？可我又为什么要知道，我认识的那个人叫林玄。”子夜笑了笑，像是在自嘲，“现在是要把楚之尘和林玄合并吗？饶了我吧，给我的林玄在记忆里留点位子。”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么？”楚之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呼吸急促。

“对。”不是的。

林玄和楚之尘是同一个人，一直都是。

“你不该主动提起这个，明明我都要忘记了。”子夜最后下了判定，“林玄是不会骗我的，我记得他这么说过。所以……”别再强调你们是同一个人了。

对面人的脸色并不好，似乎从刚才就开始了，摆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子夜又从空气中感受到了那股彻骨的寒意与浓烈的苦味，是楚之尘身上发出的，比苦瓜还要再苦一些的味道。

“那又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是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

楚之尘又垂下了眸，他的眼眸天生有些发灰，将整个人的气氛烘托得很是失落。但他还是坚持把心底的话语说出，这是他等待了近三年的一个机会，想要把最真实的自己告知对方。

“林玄也好，楚之尘也罢，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可我一直都是我。”他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子夜，“子夜，如果你需要的是林玄的话，我可以立马变成林玄，不过是脱下件道袍的事，多简单，这并不难。”

“但这没有任何意义，你懂么？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声音格外沉闷，比以往更甚，却掷地有声。

“楚之尘……”

“怎么了？”

“除却西边外，其他地方你随便去。不过那边儿怎么说呢？也不是不能去，只是你会见到很多太吵闹的家伙，他们很烦。”

哦豁，您老还主动嫌弃上了。

归一院坐落于主峰，自三百多年前楚之尘被带回天极剑宗后这里便一直是他的院落，即使他曾被困于长阳山多年不得出也未换过新的主人。

此刻子夜发自内心觉得楚之尘这人很好玩，各种意义上的，他都快要活成一个与世无争的自闭儿居然还嫌弃正常人吵闹？于是子夜又笑着问向楚之尘，问他是不是夜觉得自己很吵闹，本以为会得到极肯定的答案，结果楚之尘却模样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会，是你的话就不会。”

子夜瞬间怔住，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耳根泛红，好在如今的归一院气候冷峻，她随意瞎扯一句就糊弄了过去。她心道楚之尘真是天生的暧昧高手，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也能轻易说出，而且更可怕的是当人们凝视着他想要找出任何刻意的痕迹时，却只能观察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让人完全看不穿。

“不过之后会好好住在这儿的。”他又道，“反正我待在这儿似乎是很多人的期愿。”

他这话并不自大，事实上从他离开镇妖塔起便被人劝说不如长居于归一院，但他实在不愿受到门中长老的叨扰。又加之修为停滞，在多年前便递交了游历的申请出门远游，如今能够归来正应了门内许多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