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闪烁，说明他一直在打啊打啊。然后是短消息：

速回电！

记忆回到1999年。

那个风淡云清的夏末早晨，我提着行李独自一人来到学校报到，第一志愿是新闻系，高考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中文专业，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客厅的电视在放昆曲《牡丹亭》，正是经典的《游园》选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咿咿呀呀，唱尽世事无奈。

手机响了，是田飞，我没打算接，把手机调成静音，让他慢慢去打吧（市场部的员工是不能擅自关手机的）。

“是的，你呢？”我托着下巴。

“我们是同班同学。”男孩子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喜欢中文吗？中国的语言文字多么优美啊，譬如‘碧海蓝天’，你想一想，世界上有哪种语言能用四个音节就勾勒出一幅画？”

速接电话！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是碧蓝的海、蔚蓝的天，海天一色，白浪舒卷，微风拂面，真是令人着迷！

之后的青葱岁月，这个男孩子拉着我的手，去乌衣巷、桃叶渡、鬼脸城……走遍了南京的大街小巷。116洗完澡，感觉身心都愉悦了一些，躺在地上看电视。由于一直没有闲钱添置其他家具，因此买了一块地毯，若干个靠垫，冒充沙发。

有急事找你！

其实明知道电话在响，故意不接也是很难受的。为了排遣这种难受，我打了电话给阿文，阿文听说了这出闹剧，哭笑不得，“你的初恋情人怎么这样啊？”

“我哪知道。”说到这，又来了短消息，“小露自杀了，快点和我联系。”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碧海蓝天？

“噢，她刚才把我手机抢去了，肯定是她冒充我给你发消息。”

“这都什么事啊！”我气愤地挂了电话。117第二天上班，公交车半途抛锚，导致我差一点迟到。我提着包，喘着粗气，赶在最后一秒钟打了卡。

“保住了100块呐！”我抚了抚胸。“小章，你今天真美。”照例跟前台的MM打了个招呼。

“哎，有人找你呢，一大早就来了。”小章说，“挺神秘的，跟我打听你呢。”

我的心又提起来了。

透过会客室的玻璃，我看见田飞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白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很憔悴。一时间，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个男人当年给了我那么多快乐，之后又给了我无尽的伤心，如今又如此纠缠不休……

他心不在焉，抬头发现了玻璃外面的我。他放下杂志，立起身来，就这么看着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心酸更大于怨恨。

“你怎么来了。”我走进会客室。

“我来找你。”

“啊？”对方也很诧异。

“你刚才发消息告诉我的呀！”我也糊涂了。

我出身清白做人规矩，怎么会遇到这种破事，我结结巴巴地对阿文说：“完了……完了，田飞发短消息来说小露要自杀！”

“啊！”阿文在那头一声惊呼，“不会吧。”

在浴缸里泡了很久，一直在思考命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135136“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我先给他回个电话吧。”刚想拨田飞的手机，又有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应该是鼓楼区的区号，我战战兢兢地接了。

“蓝，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谈一谈。”居然是田飞，他声音镇定语气平缓，丝毫感觉不到他老婆要自杀。

“不是说小露要自杀吗？你在哪？”

迎新晚会上，礼堂里点满了蜡烛，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庞。有学长在用吉他弹奏《加州旅馆》，清清的吉他音在每个角落里流淌。

“你是99中文的新生吗？”一个男孩子问我。白衣胜雪，黑目若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