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着她流丽的侧容，单薄的肩。

有男子趋近，握她的手：“只要你说不愿意，明日我便开了城门，与天族决一死战。”

本来就空旷的紫宸殿越发空旷，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漆黑的衣，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眸，全身冰寒，就仿佛从地狱归来。

“你当真愿意去么？”我问她，她霍地立起：“我不愿意！”怒凝于睫，而那神色，是坚毅和果敢的。

人鱼贯而出。

我却在恍惚中起身，出了宫门。玄武仍是一身黑衣，紧紧抓住玉色的箫，仿佛是她生命里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谁是谁的责任，谁又是谁的宿命？

是夜，箫声再起，修罗王自睡梦中惊醒，要起身，我按住他，他恳切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玄武侧脸看他，冷笑，然后叹息：“人人都说我狠心绝意，可是如何及得上王，你明知道我说不出那个‘不’字，明知道要保存修罗一脉我非去不可，你明知道！”

王凝视我的面容，很远的地方传来水滴的声音，他说：“你说得对。”眉梢眼角的苦意，而那箫声里的曲子一直在唱：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尽。

但他终于没有出去。

声音渐厉，然而厉声里也有很多的叹息。

我惊觉那男子竟然是修罗王，可是在此时此地，竟又觉得，他应当来见她最后一面，因为明日，她就要被押解去见帝释天。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我低声道：“王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做此无谓的留恋？”

然而天渐渐就明了，我睁眼来，王一直沉沉睡在枕畔，半步都不曾出过宫门，那一场相会，只是幻觉。

她不会再回来了，要回来，也是一付骸骨，而最有可能的是，帝释天连她的骸骨都不会留下。

王黯然道：“不，不是这样的。妃色，如果失去你，便是得了天下，又有什么值得欢喜。”

极轻极轻的两个字，落地似有千钧，所有贵族将领都起身，向她行大礼，她端坐不动。

玄武仰面大笑，笑到尾声，全如呜咽：“王，你何必骗我，您要的根本就只是天下，小小一个妃色，如何在您心上？”她一向自称玄武，却在那一晚不断提醒他，她叫妃色，她是有名字的，不同于修罗史上任何一个黑衣玉箫的玄武护法，她叫妃色、妃色！

那神情里的绝望，像是预知以后种种，不止是离别的悲哀。

我忽然相信了玄武能预言未来的传言。

“那么，当初王在天族，你为什么要带他离开？”我岿然不动，冷冷问她。

她拂袖而去：“那是他的责任，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