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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完

  • 作者:七夕月夜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5 09:37:44
  • 字数:16452字

陆公公上前道,

“殿下,皇上要老奴传话:想要太后娘娘和十五殿下安好,您知道该怎么做,皇上要您一个人进去。”随后,他又低声叹息道,“三殿下,皇上如今……不太稳定,您要小心着哪……”

禁卫军寡不敌众,早已被轻易管制。这场悄然无息的占领,没有百姓的哭声喊叫,没有屋舍的焚烟四起,一家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家里,不足十岁的小儿子耐不住好奇,不顾父母惨白的脸色,拉开窗门向外瞥去。

刺目阳光下,乌压压一片金戈铁马,士兵肃穆的脸隐藏在冰冷的铁甲之下,马蹄声声如雷……未待看个清楚,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惊恐而愤怒的爹爹一把拉了下来。

十里凤阳街,往日的喧嚣繁华不在,无数的士兵划着急促而划一的步伐,迅速占领街道,那整齐到压迫的的脚步声在人们心中绷下紧紧的一根弦。

只有一个人站着,无人并列。

那般无言的霸气,一辈子都将烙在了他心底。

家国,江山,万里,归一,十年后,当他跪在那个堂皇的大殿,穿着那日看到的铁甲面对那个人的时候,突然了悟,原来那一天,才是他生命的开始。

话音未落,张谋吼道:“狗屁!还想像上次那般出阴招么,岂能如他所愿!”

各个方阵的前方,分别立着几个银甲的高级将领,俱是凝神戒备,盯着乾正殿紧闭的大门。

他们都知道,在这最后的最后,太子依靠的不是宫内禁卫军,而是——暗夜的数百个高手。

开什么玩笑,曾经为自己的疏忽追悔莫及,岂能再让狗皇帝得逞一次?

天凌恍若未闻,微微一笑,举手一拉,身上的黑甲落地,兵器也随着铿锵掉落。

看着他以毫无防备地姿态卖出脚步,张谋急得再次大吼,“爷!”

乾正殿外,一个年迈的太监自白玉阶梯上蹒跚而下,从容地走向布满整个广场的士兵方阵,面上毫无惧色。

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中的人,秀美阴丽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案上铺着锦绣绸布,上面摆着精巧的两个瓷杯。里面盈盈地倒着清透的**。

“……南北停止通商半年有余,这些竹叶青是宫里仅存的一点,今日就当了我们的绝命酒,也不委屈了。”

他自己举起一杯,一手微抬,指尖拨动间,绸布就托着另一只瓷杯从半空中移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里面加的是十步断肠散,名字虽毒,却不痛苦,昏睡后才会死去。”他粲然一笑,竟然透出点点稚气。“凌,如今我求的,不过同死。”

“可惜我求的,却是生死不容。”天凌抬手,手指隔空猝然收拢,面前的瓷杯立即粉碎,碧绿的**渗过绸布,在大理石地上聚成一小滩。

清夜紧紧闭眼,而后终于满目尽是暗色的冷酷锋芒,“西宫太后和十五弟都在朕手上。”

天凌眼中没有一丝波动,“要杀就杀吧。”

清夜突然笑出声, “凌,我真的几乎不认识你了。”又叹息道,“不过,他们在我手里,难道我就只能用来杀么?”

清夜嘴唇微扬,拍拍手道,“把人带进来。”

进来的是十五皇子,尉迟念萤。

十多岁的少年,本就在拔高的年纪,一段时日不见,已隐隐然长成面容精致的少年,一张小脸却因为暗无天日的监禁惨白惨白,干裂的嘴唇倔强地抿着,水灵的眼睛定在清夜身上,立即蹿出点点火苗,再转眼看到殿中英挺潇洒的身影,浑身一颤,嘴巴扁了扁,忍不住发出小兽呜咽般的声音:“三哥……”

清夜不耐烦道,“沉戈,快点开始!”

后面带着念萤进来的雄壮男人一把绑住他的眼睛,毫不怜惜地把他推倒在地,欺身压了上去。

身上的衣物被撕裂,胸口一凉,念萤在一片疼痛与黑暗中,惊恐地大声尖叫起来。

清夜笑道,“沉戈武功并不高强,但他愚忠……还有,他长得真的很丑。”

沉戈粗胖的手指重重地在自己胸前揉捏,熏人的体臭扑面而来,念萤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脑海中却全是刚才三哥见到自己的一瞬间眼中的疼惜。

很久远的一个下午,他在自己寝宫迷迷糊糊自午睡中醒来时,发现三哥卧在自己床前的躺椅上,捏着一本书,正等着他醒来。

似乎看到了书中什么有趣的,他的薄唇一点点翘起,窗外吹入柔风,长发在他搁在耳际的手上拂过,自己竟然就看痴了。

他在被子中紧紧交握着双手,假装睡着,眼睛却悄悄露出一丝缝,一直看了他一下午。

直到傍晚时分,紫绡宫中来请人,他才放下书,起身迈出房间。

离开之前,自己分明听到了他春风般的声音,“僵了这么久,腿该麻得不行了,我给你叫人来揉捏。”

他立刻满脸通红地翻身而起,抬眼一看,人已经不见,桌上放着他看了一个下午的书。

——蓝色的封皮,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那是他的习作簿。

三哥,你无声无息的温柔,总是让人甜到心酸。

今日,能不能就让我回报一次?

沉戈没有想到,刚才还柔弱哭泣的十五皇子,眨眼间就拉下头上的发簪,长发散落的同时,发簪在他手上犹如有生命般,直直刺向自己的咽喉。他悚然用手去挡,好在自己压住了他上半身,发簪只堪堪刺穿了他的手掌。

沉戈痛得在地上打滚,念萤却从容起身,拉下眼睛上的粗布,冷哼道,“二哥,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你也用得出?这般侮辱了尉迟家的皇子,你就脸上有光?”

他的眼中,褪去了盈盈的水意与柔弱,只留下幽深的冰冷。

清夜愣神,继而大笑道,“朕真是小看我们十五弟了,朕怎么没想到呢,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培育出的就是表里不一的怪物啊!”他玩味道,“可惜你救得了自己的清白,却救不了你三哥的命……”

晦暗的角落里,帷幕后,竟然有近百个气韵深沉的高手提剑而出,身上俱是暗夜清一色的墨色长服。

“凌,上次战役中你大伤元气,再也无法使出上古神术,如今只有你和小十五在此,还有活路么?还是,你指望着屋顶上的展家暗卫,能够赶得上救你们?”

天凌面色不变,拉过念萤,突然笑了。“本王的暗卫,可不在屋顶上。”

刹那间,一阵阵惨叫声响起,高手们惊恐四顾,发现一个个同伴捂着流血不止的创口痛苦呻吟,诡异的是,周围却没有一个敌人!

清夜脸色剧变,突然对身边的虚无处吼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没有展家的人么!”

他身边的空气扭曲着,一男一女逐渐显出轮廓——正是风雷登位后投靠清夜的展风宁与展风雪兄妹。展风宁牙关不住颤抖,展风雪面色不自然道,“皇上,我们……”

“确实不怪他们。”紧挨在他们身后,展风雷现出身影,他手上的长剑抵在两兄妹脖子上,寒光万顷。

清夜暴戾地起身,一举扫翻案上文房,恨声道,“展家继承到隐身术神力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个,暗夜所属听令,只要能击毙一个展家人,赏黄金万两!——击毙昭亲王者,封万户侯!”

红着眼的黑衣众立即提剑而来,他们没有想到——昭亲王死了,皇上自会追随而去,到时候他们的万户侯,是由谁来封?

眼看几人已近在眼前,念萤咬牙上前,却被天凌提着领子制止,冷哼道,“你再冒一次险看看?”

“铿锵”一声,一柄长剑挡在他们面前,那个黑衣人还在发愣,视线突然飞起——原来脑袋已经骨碌碌滚地,血水溅了一地。

“二殿下,若展家的二十人,再加上我呢?”

这个声音何其动听,温柔缱绻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却也是清夜最厌恶的人的声音——无帝。

而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丑陋无比的沉戈!

“沉戈”皱着眉举起伤口可怖左手,小媳妇般委屈道,“天凌,我的手被老十五刺穿了,今天你要守着我过夜。”

天凌笑道,“好。”

“还有,我没听你的话过来了,你不能怪我。”

“我不怪你。”他旁若无人地对他笑道,“说好的,生死与共,一生相随。”

生死与共,一生相随。

清夜无法移开双眼,因为天凌笑得那样淡然,却坚定。

随着这句话,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切的温度都被身下冰冷的龙椅全部剥夺。

殿内的厮杀与刺眼的血色,地上死状凄惨的尸体,都无法唤回他的神志。

展风宁已经失禁,留下身下一滩丑恶的暗黄色,展风雪厌恶地扭过头,颤声道,“皇上,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未等到回答,大门被轻轻叩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外道,“宫主,太后已经安全。”

无帝闻之浅笑。

“紫生,做得好。”

殿中猝然沉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追随着那个雍容潇洒的身影,看着他走向大门,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轻轻拈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也没有看见,他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疲惫,但在疲惫后,却只有清澈到底的哀伤。

大门洞开,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一地血腥。

郭荣,张谋,李显,落语,紫生等人跪在玉白石阶之上,下面则是黑压压的一片将士。

天凌张了张嘴,短短几个字,却重逾千钧。

“殿内除我方者——格,杀!”

顷刻之间,士兵潮涌而入,刀光剑影,气吞山河。

残阳如血时分,宫内一切已经妥当。

该死的已死,该留的则留。

展风雷是在紫绡宫里找到的天凌。

天凌站在蒙尘的房间里,背影说不出的寂寥。

“这个皇宫,我有多执着,就有多厌恶。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唯一想的,便是要过不同的人生。”

“——可是结果,却仍旧是这般的终局。明明是得到,却像是失去……风雷,你懂么?”

展风雷默默陪着他站在房中,久久无言。

绵延数里的皇宫,在夜晚时分,最是像那天上宫阙。

宫廷灯火次第通明,宫人执着琉璃宫灯,一排排静默地走过,裙裾曳地,扑簌有声。

这个雄伟瑰丽的皇宫,又几时在意过是谁在它其中一手遮天,又是谁在流血流泪?

宫殿一处的宽大房间中,两个精赤的身体正在抵死纠缠,汗滴顺着光洁紧致的背脊上滑落,随着每一声声压抑却愉悦的喘息,身体起伏不止,天凌的发丝自颈项两边流下,眼神中有着细碎的东西在闪烁,让无帝不禁伸出一只手去抚触,却被天凌张口含住他的手指,一边温柔舔舐,一边身下却毫不留情地冲撞着,全力的挺进,复又退出……

如此激烈的情事,避无可避地让无帝受伤严重的左手又渗出了血,在被单上留下杂乱无序的痕迹。“撕拉“一声,天凌把撕下的床帐抛上床架,打了一个结,在堪堪高出床面的地方把无帝的左手放了上去,复又吻上他的唇,一手撑出保护般的空间,另一手则紧紧地抬着他的腰身,向自己靠去。

无帝看着他上方的人,看着他浸染桃色的肌肤,看他精致的锁骨滑下颗颗性感至极的汗滴,几近痴狂。

可是他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他一直在他身边,他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但是这一刻,就算深深看进他半分迷醉半分清冷的眼眸,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尉迟清夜喝了那杯毒酒,你可知道?

他喝了毒酒,谁也不要,一个人回了寝宫,你又可知道?

还有,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毒酒发作的时候,在那冷寂的宫殿里,他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个人在沉睡中死去,你知不知道?

他突然觉得悲哀,却不知道是为了眼前的至爱,是为了可恨又可怜的永世帝,抑或自己。

然则他咬紧牙关,什么都不愿说。

他可以在安如絮的问题上大肚,因为他知道安如絮最多便是一个影子,一个天凌隐隐中需要的影子。

但是尉迟清夜不行。

纠缠了半生,这般刻骨铭心的最后一面,恐怕再冷心的人,也难以再放下了。

无帝全身发力,就着悬在床梁上的布条之力,忍着手上钻心的痛翻身在上。

噗通一声,诺大的龙床嘎吱摇晃,天凌微微惊讶,笼着幽深的目光看着他上方的人。

无帝手掌上的伤口显然因为这个激烈的动作又狠狠撕裂,血水混着冷汗滴在他胸口。然他却不容辩驳般地用力往下一坐,由于左手重重撑在床上,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却皱着眉头一下下动起来。

天凌眼神幽紧道:“停下。”

无帝冷眼相对,优美的下巴微微扬起。

“我说停下。”

身体起伏间,明明嘴唇惨白,冷汗涔涔,却始终带着风华无端的淡笑。

“——苍流,你给我停下!你他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如今你若不想我去,我就决,计,不会去!”

无帝愣住,不动了,天凌冷哼,轻轻一扯,他就滑了下来。

正在这个当口,门被兀然撞开,一个女人拿着长剑进来,锋刃耀眼,却是搁在自己颈项边,神色凄绝。

天凌罩上外衣,眯着眼挥去包围她的暗卫,淡淡道,“展小姐倒聪明,知道要让剑刃对着自己,若是相反,本王的手下便绝对不会顾忌。”

展风雪胸腔上下起伏,咬牙道,“自古成王败寇,王爷要怎么处置我们这些人,风雪不会反抗,王爷要皇上死,风雪也无权过问——只是请王爷在他的最后一刻,能陪在他身边……”

说完,便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早些日子两个人格便已融合,大堂上最后一刻,他是成心想要王爷给他一死,却不料王爷最后看都不看一眼,皇上只有自己吞毒……昭亲王,求您见他最后一面吧。”

落地的长剑上,分明印着眼前尊贵的男人冰冷的面容,展风雪的心一丝丝冷了下来。

正要绝望地起身,忽闻床帐内一个雍雅的声音叹道,“有了福王尉迟陆月,又来一个展家大小姐展风雪,你们何苦都要喜欢上那么一个变态,来折磨自己?”

展风雪愕然抬头,却又听到那个声音语带别扭道,“……你去吧。这是我说的,你去吧。”

昭亲王向床上投去一眼,而后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快步迈入漆黑的夜色中。

展风雷很快领着太医急急赶来,无帝已然穿戴整齐,配合地伸出左手,呆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用完好的右手盖住瞬间泛红的脸颊,眼神游移道,“你们主子爷,怎么就这么狡猾??”

展风雷有些讶然的看着他,而后低头慢慢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太子宫殿,如今便是一座死宫。

往昔来往的宫人,权贵,一夜之间便恍如消散于无形。

漆黑的殿堂内,寒气逼人,只有一处地方闪着微弱的光芒。

一个细丝铁笼。

关着一只飞舞的萤火虫。

曾经君临天下,阴毒手段无所不用的永世帝,仿若一个被冻坏的小孩,抱着铁笼紧紧地瑟缩在墙边。

萤火之光照亮他精致的面容。

狭长上挑的凤眼中原本黯淡无光,抬头的一瞬间,黑黑的瞳仁闪亮起来,想要起身,却一阵轻响,又跌回了墙角。

他撑着地尴尬道,“毒已入了骨头,站不起来了。”

带路的太监总管小心地看了看身前昭亲王的脸色,犹豫道,“王爷,要不要去叫太医……”

天凌还未回答,便见墙角之人摇头轻轻道,“不用。尉迟清夜必须死——我若不死,尉迟天凌便不能前进。”

那名太监立时怔在了当场。

天凌挥退了身后的人,一步步走向那微小的光亮,在五步之外停下,拉过一个祥瑞百兽圈椅平淡道,“还有多久?”

清夜紧了紧手中的笼子道,“大约一盏茶……”

天凌点头道,“好。我要与你说的话,其实很简单。……我一度以为上天要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那个唯一注定的真爱——”

清夜声音颤抖道,“可惜我不是。”

天凌冷然道,“你是。我到现在还是如此以为。清夜,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你本不需要做任何事,我都会永远属于你一个人。”

一颗滚烫晶莹的泪水,滑落脸庞,隐入黑暗。

“我知道。可是知道得太晚……当初拟定年号,我不顾众人的反对,挑了个世人以之狂妄的‘永世’,可其实那哪里是狂妄?分明只是我给自己的提醒……”

“永世,永逝,永远的逝去。凌,万人朝拜,山呼万岁,重重的冕冠压在头上的时候,终于得到自小渴望的一切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永远都抓不住你了。”

脑中的空气似乎在被渐渐抽空,意识正在剥离,清夜费力仰头,眼神带着些纯净的迷离,“你能过来吗?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天凌微微点头道,“我答应。但我不能过去。一步也不能。”

清夜喘息了良久,点头嘤咛道,“恩……对不起,你确实不该过来。”

“我要你答应:一定要,忘了我。”他笑道,“你别忘了,是你说的——生死不容。”

他费力绽开最后一个明丽的笑容。他已经很难再维持意识了,但他要以他记忆中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安静地死去。

你要答应,再不要记起我,你才能好好生活,你要风流倜傥,要光芒万丈,要全天下的人都被你折服,要开创一个流芳百世的盛世!

但我不能忘了你。

我不能忘记你,忘记了你,我的人生还剩什么?父皇,母妃,臣子,江山……我何曾真正拥有?只有一个你,那么真实,那么美好。曾经拥有的时候,多少次都躲在暗处,为强大的幸福感流泪,也为灭顶的恐慌感哭泣?

我不要忘了你,不愿忘了你。就算过了奈何桥,我也要带着你的回忆,疼痛一生,又一生。

——凌,对不起。

对不起。

萤火之光暗了,灭了。

天凌起身,直直地走向通向光明的大门,他知道自己身后,有一个弱小如孩子般的身影,静静地蜷缩在那里,再没有声息。

他没有回头。

回去的一路,两边都站满了人,宫装华丽蹁跹,武装英挺逼人,他走过,一个个都伏下去,伏下去,像那天外的青山,连绵不绝。

那一天,昭亲王称帝。

面对弑兄犯上的篡位者,朝堂上竟有半数以上的大臣俯首称臣,除此之外,一夜之间冒出数量惊人的保皇党,竟原来都是隐而不发的三皇子党,顽抗派绝望下紧紧咬住正统性不放,绯珏郡主拿出一张先皇临死前写下的密诏,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朕,欲传位于皇三子,尉迟天凌——”

大局,已定。

三天后,皇弟祭天,定帝号。

数十年未曾出关的大祭师出现在山顶的祭坛,猎猎风声中,大笔一挥,众人瞠目胆寒!

这是何等尊耀,乃至几乎猖獗的帝号啊!

天凌拿起那张宣纸,笑了。

凤,尊,帝!

十日后,帝王大婚,聘司空氏绯珏郡主为后,举国欢庆,十日不绝。

半年后,封安如絮为曦君,地位高于四妃,仅次于皇后,且封为安家下任家主。

一年后,安家,展家,殷家被剥夺封地,封异姓王,从此男可入朝为官,女可入宫为妃,世代定居于京城。苍家自愿效仿三家,交出封地。

二年后,日升国派使者千余人进贡,愿归顺凤尊帝。日后十余年内,周边十多个岛国纷纷成为隶属国,凤尊帝下令:附属国可有独立君主,独立制度,实行区域自治。

凤尊二年,御前殿试。众人面对眼前传奇般的千古一帝,几乎个个胆战心惊,却又在激动下不免偷偷掀起眼皮,望向那在高处淡然坐定的帝王。

殿堂内,淡金色的朝阳斜斜洒在他身上,明明眉眼精绝如画,动作随意慵然,举手投足间却只见逼人的气势,与难测的深沉。

这两种对立面的结合,形成这个人身上一种——致命的,吸引!

盅惑般的声音响起,凤尊帝淡淡一笑,“怎么,三年一届的我朝精英,自我介绍也要推搡么。”

明明是春风般的声音,刚才还在沉醉的书生们,却立时汗湿重衣。

一人越众而出。

“在下姓苍,名流。苍天之苍——风流,之流。”

众人瞠目,正在侍茶的太监一个手抖,茶水洒了自己一身,有苦难言。

那人却斜着脑袋,桃花眼弯弯道,“陛下,流乃有信之人,入朝为官不为功名,惟愿恪守一句刻苦铭心的诺言。”

九五之尊突然笑开了,那笑靥如此惑人,一干人连同太监宫女都不敢再看,齐齐低头向着鞋面。

他们没有看到,此时,那大胆的漂亮贡生正与他对视而笑,脸上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那一句诺言啊。

浩浩苍穹,凤凰凌天;虽傲然,却不再寂然。

——生死与共,一生相随。

《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大致有关后宫,有什么想看的大家不妨提提看,番外么,就是用来娱乐的~

凤凰本该凌天,而非困于牢笼。先帝陛下,您看到了么,这个皇宫,如今已不是他的牢笼了——他终究,还是要在您之后,踏上那个孤独至尊的龙椅……

天凌推开殿门,随着吱——呀的长音,昏暗瞬间攫住眼睛。

天凌回头把目光投向脸红脖子粗的张谋,以及蠢蠢欲动的郭荣等人,风轻云淡道,“我只说一遍——你们谁都别跟来。”

他甚至是笑着的,然而没有人再敢动一步。

终章(完)

战场上肝脑涂地,血污喷洒的战栗,在这样的主上面前,都不算什么。

他语音柔和,神情寡淡,无形中却让久经沙场的老将本能地感受到危险。

陆公公回头望着恢弘殿宇下他的背影,突然间老泪纵横。

视线一个转高,他睁大了眼睛对着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

飘扬的旗帜上,一个个红色的“昭”字燃烧般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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