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有到来的事情总蓄满快乐知觉里憧憬的厚味。一段芳闲，蒋涵子开始尝试油画作品了。

虽然，蒋涵子历练过毫刀境。但是水墨和油画在蒋涵子心里，其实还是存在着质别。

很奇怪，那些看上去异常朴素的铅线，出自一个油画派的手感，有形线条呈现的特质真的有点奇妙。

“猴哥”曾说过:不同绘画的手，有不同表现出来的感情。

这么久了，蒋涵子感到:自己头一次看懂了——廖莎硬铅速写深沉隐含着的秘密。

灵性的逼真。不过，直到现在，校方还没有确定具体的外出方案。

锐意是灵性，可以佐使感觉。而廖莎手感中连贯柔滑勾勒的意境，底气更显的坚韧而通透。

这些日子，忽然在蒋涵子的心里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蒋涵子知道:自己从廖莎速写的风格，仅仅只是发现了一个灵犀。而自己唯有真正尝试了油画精致表现的全过程，绘画的血液和骨头里，才会以原始感受，真正认识到:油画艺术姿态完整表现的生命。

每到秋季，学校安排的校外写生，会有所增多。

转季的时令，更容易让感觉触到造化

校园临秋的姿态，虽然远没有带着狂朗野化的真实性格，但是，空间的光和影总会适时表现各种和谐的统一。

自习课上，完成当前的作业。蒋涵子就自个儿背着画架，转场似的找中校园博物馆旁的一角。

这些熟稔的快要被人忘记的平凡花木，这会儿才是众嚣中被遗忘的寂静灵魂。

发现真知，许多已往固化的错觉，开始变成流失着的缺点。一直以来，非常介意油画感觉侵心的忌讳，开始松动了。

凝华在手指上的冷色似乎眨眼之间，已经从指尖粹出晶莹发光的白霜。

目光的镜湖沁着极其明净、却没有任何涟漪的波纹。

凝静如针的目光，从深邃黑瞳穿射出——极致锐利而毫无动摇的锋芒。带着精敏发觉秘密的警惕，仿佛眼前景致发生仅仅一毫米的位移，自己就会一刹那身颠于万丈悬崖。

生命鲜活感在此刻，以雕刻般站立的那种敬畏，囤满了鲜艳贲生的内敛式热情。

仅仅一个站立，蒋涵子看似僵硬的生命体，仿佛要从双目攒射喷薄而出的火焰。

那种蹙力的形格之法，与羁押于内心深处的欢喜，形成感觉状态极致对立的“一”。那样的内心世界，绘画前，真不知道:正在经历着怎样的一段神秘演义。

仿佛那些植物，就是拼力挣扎在各种情境中的状态。蒋涵子正轻柔、端凝、蕴蓄敏捷知觉跳变的每一个瞬间，正以冰雕色的肢体语言，解读着:自己要描摹的木植生命鲜活中的形状、感觉、精神簇活的精美过往。

是啊，人，是一个乾坤。眼前的植株都是。

蒋涵子双目发亮，脸颊泛红。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以前，那些从自己眼光中，单纯对万化形成直觉的判断，其实是自私的。

那些流动在自己心灵感验到的思觉，能是完整的这株花？那只草？那棵乔木？……

“应该不全是。”蒋涵子肯定地回答自己。他清楚:在尝试艺术意境的表达上，每一个时空的过程其实都变得举步维艰。一个感觉跑偏了，画作一定会跟着变形。

这，就是他绘画前，忽而变得谨慎起来的缘故。

是的，蒋涵子从来没有想到:沾染一丝油画情味的触觉，第一次让他感到:情景中精真表达生命力的某个神秘。

眼前的小花小草，同样就是不亚于震荡灵魂浩淼之气的山河。

抚弄低矮疏篱呵拢的这方色彩河流……心思飞竞风帆挺拔的一叶飞舟，感受一颗心灵一直追逐、却难以接近意象风尘的远方……蒋涵子尝试着:用一颗心触碰——那些脆弱到敏如微风的神经。

用指头触动一株金菊碧亮攒光的锯齿形叶片，纤叶上显示着:不屈的弹性的张力，小小灵动也有看不见的、坚韧的支撑。

蒋涵子在瞬间凝定的思考中，调和颜料缸。心空中布彩的生动，仿佛一枚精致的牵牛花花盘，绽开……

“哎，许多新概念……其实怕极了认真的他。”廖莎看见又去完成实景写生作业的蒋涵子，叹惋了一句。

“姐，你就是不折不扣的油画女王。拥有雅典娜标枪似的艺术长矛。我猜:油画的道路上，小众流尚且不敢擂鼓叫阵的。何况他初出茅庐哎——”晓若挽动精致的柔拳。

“你赶紧捶我一下吧，为了成功变成你那句话所指的我，人家愿意痛受其灾的哦。”路飞从后座位小心翼翼地传递着话语。

廖莎和晓若面面相觑，好不鄙夷的回头，轻轻道:“你个猪！”

“哎呀，姐，你上次将某某人表现的过于绝美。我真的为你感到后悔。”

“是吗——”廖莎用悠长的去声调儿道。虽不慌不忙地翻出小画夹来，两只尖细、白净的指头捏着纸页的尖角，像掐那样……

“俩姐呀……飞飞真错……了……”路飞吓得一扭屁股，从教室后门悄悄溜了。

俩女生掩上嘴巴，简直快要笑出眼泪。“真个不害臊！还……‘飞飞’呢，吓死了……咯咯咯……”

第一次看见，有人替绘画做热身，难免失笑。不过，“猴哥”并非讥诮，相反，他挺稀罕蒋涵子处处表达艺术状态——与他人不大相同的嗜好。

随着蒋涵子持笔的一瞬间，蒋涵子进入状态时，已经变得就像另外一个陌生人。

蒋涵子支好画架，在小道上完成一圈跑步。想象中，自己焕活如火的脚步，已经在心灵中追逐那些默默包藏在生命叶脉里，流动汁液时，在自己感觉中开始呼呼放大的涌流之河与力量。

是啊，那些看不见的力量与涌流的生命轮廓之内河，就应该适时在灿烂的阳光和温凉的秋风中，等价于自己此刻即时状态下的感受。

第六四七章心之镜湖

可不是吗，绘画也需要状态。

“他在触动——自我感觉形成意境的形状。”站在办公楼过道，轻轻俯视蒋涵子的“猴哥”自语道。

是的，在所有功课中，意境其实就是一件很难把控的事情。

以前，蒋涵子怀疑过这句话。这一刻，感觉真的有点儿触动。

一直以来，以笔做刀——快意于犀利飒爽的一个个瞬间，在如此绵密中藏满细腻褶皱的生动画面之前，还是显得粗糙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