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韩丽闻言才像是回过神般被松开手，却还是被猛地甩在一旁。

曲砚刚出门就把身后的人松开，她烦躁地盯着人：“让人把贴子删了。”

被人从教室里拖出来，韩丽现在脸色很不好，她睁大眼睛错愕问道：“为..什么？你不...好好看看吗？”

走廊上没多少人，只有路过的保洁阿姨低着头收拾着厕所的垃圾。

曲砚先是愣了下，就立刻甩开抓着她的手，原本就有些低沉的声音现下越发沉静，衬着冷静的脸，却让人敏锐地感觉到山雨欲来的气势。

曲砚不准备和这人浪费时间，她翻出好友栏，开学时学姐曾经加过她的QQ号，之前瞧见她拿了摄影机便更是直接推了那个公众号，希望她当一个幕后摄影师，偶尔上传点校园照片。

曲砚那时候接下了这个公众号，不过刚开学不久还没开始。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有些不死心，“你为什么。不看？”

“啪”的一下，吓住了两个人，连不远处弯着身子拖地的保洁阿姨也停下了动作。

落在地上的手机弹了一下就划出去老远，手机侧端的小黑方块也跳了几下落在旁边。

“喂？”

地上的手机回荡着学姐的疑问，曲砚深深地看了韩丽一眼，才从地上拿起被摔成蜘蛛网的手机。又顺手把地上的小黑块重新塞进手机壳里。

“喂。”曲砚回了那边的话：“我希望学姐通知公众号的人。把曲墨相关的贴子都删掉。”

她朝了那头刚拨打电话。手上就突然被人打了下。

“不用了。”曲砚答道。

“真的不好意思，今天我会带着那个学弟过去，当面向曲墨同学道歉。”

曲砚又答了声才挂了电话，她恍然的放下手机。

也是，曲墨怎么可能任由着自己被这样说。再加上她身后还有...

曲砚怅然的笑了下，转眼间却瞧见卫生间外的保洁阿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蓝白的保洁服被她卷了起来，肩膀上有一指宽度的深红疤印。

那阿姨盯得她的时间过长，偏偏脸色灰白，被她盯着的曲砚浑身不舒服，一阵风吹过，曲砚闻到了从厕所里传来的腥臭之味，夹杂着阿姨的眼神，也就更不舒服了。

像是从腐败之地窥探的浑浊眼睛。

曲砚边在心底对新生的偏见道歉，又带着一股疲倦气冲着刚才便畏缩在旁边的女生说道：“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曲墨的事。

墙边的女生闻言一抖。曲砚却是看都未看。她摩擦了下手机侧边的凸起，便往教室去了。

可没走两步，就有只手不依不饶的抓住她的手臂，硬生生拖着她倒退一步。

韩丽使得手劲很大，攥的她手臂生疼。

可她还没甩开手，便听到身后的女生忽的说道：“你不看，是因为你不敢。”

曲砚愣怔。

身后之人便又开始说道：“你没有。反驳我。你也不信她。”

这两句话如同钉子一样将她钉在原地。

韩丽感受到手心上的僵直，她像是得到证实一般的扬起嘴角，裂开嘴笑道：“你也被.她骗.过，阿砚，你其.实不.信她。对吧？”

曲砚被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刺的一激灵，偏生周围静的出奇，刚才一旁打扫噗噗咚咚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远方教室里传来的授课声拉扯着身后幽幽问句传进她的耳朵里，像是断断续续低喃着的丝竹，勾引着她错乱的思绪越发明显。

“阿砚，她是会.迷惑人的.神经病，她也迷惑.了你对吗、...她真的.喜欢你.吗？”

韩丽笑的越来越开心，她早该想到，从一开始曲砚就接二连三的拒绝接受她想说的一切，又慌不择路的要求删除，曲砚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这是假的。

因为曲砚也不确定。她也被曲墨欺骗过，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对曲墨抱有真正的信任。面上装的再如何恩爱，也终究是瞒不过自己。

曲砚不信黎雅。

韩丽洋洋得意，她高兴极了，以往呆滞怯懦的女生好像转了性子咄咄逼人道：“黎雅就是个.神经病.”

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斩钉截铁的盖了过去。

女生转过来的脸平淡如初，甚至没带上一丝慌乱。

她冷声道：“你知道大范围造谣别人教唆杀人罪要判多久的刑吗？”

韩丽挂着笑容的脸僵住了，她嘴角抽动，带着的笑便越发古怪。

“你不信.她.，难道也.不信.我？”

“我为什么要信你。”曲砚噙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出口便是冷着心扉的一句话：“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口，韩丽僵硬的嘴角也撇了下来，她脸色变得灰白，愣愣地：“你...”

曲砚并不是那么喜欢和别人爆粗口的人，事实上她也极少遇到这种情况。

她向来不喜欢和旁人过多交际，也少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当然所有的麻烦又从曲墨那里潜移默化的转了回来。

她着实不知道韩丽为什么要闹到这种地步。可对方一口一个神经病，闹得她十分烦躁。

“有一点你说错了。”曲砚伸手将手机塞进裤兜，面不改色准备往前走：“我不是不信她。”

“而是她说的，我都信。”

曲砚临时回头，望着愣怔站在原地的韩丽：“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这些事情，我劝你，别这样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才是神经病。”

她说完转身就走，还没过拐角，便听到声响。

“可是！”身后的人轻呼道，带着哭腔：“可是你.救.了我.呀。那么多次...”

韩丽朦胧着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走掉的人。

抢过来的军训服，抢回来的面包，唯一一个把她当正常人，不嫌弃她，会和她坐在一起上课，吃饭。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中，只有她是带着温和善意。

现在说她是......神经病了吗？

“我救你？”曲砚听见这话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嘟囔了句：“真正救你的，可不是我。”

她不再向后望，而是转弯过后回了教室。

直到上午结束后，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曲砚没感到意外，她斜跨着包顺着人流下着楼梯。可刚走了两下便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是那个戴眼镜的室友。

曲砚微微颔首，表示听到了。

这人才抱着书本，一步步过来。“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曲砚顺从地点点头，她望着女生怀里的书本，那是韩丽的。她跟着人又站到了空无一人的最后一排。

女生谨慎地看了看前面的人群，扶了把眼睛，才低声说：“之前你姐姐那个帖子，我知道是谁发的。”

曲砚不吭声，她又瞧了眼章楠怀里的书。

面前的章楠又环顾四周后说道：“是韩丽。那晚上我回来时看见她的手机屏了。那个文字气泡框一看就是她。”

曲砚其实和章楠接触不多，只不过之前回寝室收拾东西时打了几声招呼。

“新出来的澄清我看了。你姐姐好惨。韩丽平时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还发这种东西。”

对方意愤严词，曲砚默默地听了下去，她望着对方怀里的书终究是叹了口气。临走之前轻呼章楠一声，却还是没说出什么。

曲砚去接人时，正好瞧见曲墨从楼里出来，周围围了一圈的人。

曲墨站在圈子的中心，她们这一大波出来，旁边的人自然也好奇的盯着看。

可被围至中间的人神态自然，正带着说话。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么多似有似无的视线。

她永远是这样泰然自若，举止有度，天生就是人群里的主角。

天生就是公主。

曲砚单脚踏着地面，耳机里放着吵闹的电子音乐，双手搭在车把上，远远的望过去。

微风乍起，吹乱了曲墨的发丝，却添了抹动人的真实，仿佛前年的壁画一朝在马良的笔下有了神志。

人群里的人看见她了，刚带着温和笑意的嘴角猛地翘了，眼睛也笑的眯起来了。大力地挥了挥手：“阿砚！”

迎面而来的风也吹得曲砚豁然开朗。她望着曲墨，也笑开了。

她只信曲墨。纵使曲墨...

什么都不和她说。

要参见运动会这事，曲砚事先和保护她们的警察说了声。因为运动会当天人多糟杂，学院里的管理肯定会松懈，但也是因为人多，那边的人定然也不会这么打草惊蛇。

但如果参赛的话，曲砚的目标又会越发明显。毕竟那么大的操场上，一旦比赛开始，也只剩下参赛选手了。

最后的商议是那两个便衣警察也伪装进去，近距离保护她们。

曲砚因为周五的运动会，每日都加练了五圈。

得不得第一不太重要，只不过这是墨墨想看的，她也一定不能太过敷衍。

课还是照常上，只不过一直坐在她旁边的女生去了最左边的角落，这几天班上传出来投稿的人是韩丽，所以原本就有些偏见的人越发的把她当做透明人，背后也会嫌弃的说两声。

曲砚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本来就是喜欢里人群远一点，她也没在培养班魂的军训呆过，以往班里人多多少少会把她当异类，没什么交集。但自从出了这事后，那层隔阂好像潜移默化的消失了，偶尔还会有人课余时间找她聊天。

曲砚看了眼前面和人滔滔不绝说话的章楠，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一旁低着头的韩丽。

几秒过后，人群里就传出几声咒骂和唏嘘。低着头的热闹越发的畏缩，头发罩着脸不敢动弹。

曲砚戴着耳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手制止。

她不是圣人。在那两天里对于曲墨的谩骂也有许多。网上的词语甚至比前面的男生说的更加难听。

她没有立场，替曲墨说原谅，说暂停。

这堂课上了一半，班门砰砰地被人打开，台上的老教师刚想发火，又瞧见开门的小祖宗，还是闭上了嘴，哆嗦的指了指座位：“进来听课。”

可惜小祖宗还是小祖宗，没顺着他指的方向坐好，而是一步步往后上楼梯，去了最后一排。

等秦衾坐定，台上的人才叹口气又接着讲了起来。

“好久不见呀~想死你了~”

曲砚抬手记着笔记，默不作声。

失踪了快一个星期，秦衾好像没什么变化。曲砚却从她身上闻不到长带的香水味。

“我的书没带，一起看看呗？”

曲砚心下想那你上什么课、还是一伸手把书推了过去。

秦衾倒没有跟之前一样爱动手动脚，反而是斜倒在一旁：“衣服呢？”

她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曲砚却是秒懂她的意思。

“扔了。”

秦衾眯了眯眼睛，看着女生沉静的侧脸，试探地问道：“在一起了？”

“恩。”

秦衾原本又想说什么，就听见旁侧的NIKE包里嗡了一声。然后她就看见从不在上课时玩手机的曲砚一脸淡定的掏出手机。

带着寻常看不见的笑意回了消息。

“手机摔坏了？”

曲砚原本以为是曲墨发的消息，谁知道是王菲儿，这家伙知道她要比赛之后，决定混大流，明天也悄悄过来跟她耀威呐喊。

这人还发了图片，图片上是一长巨幅，上边写着“老砚！跑出新天地！跑出新人生！”

曲砚被逗笑了，她无奈的扶了把额角。

这把能赢：【怎么样？】

这把能赢：【我连夜赶制出来的。看着酷不酷？】

Free:【黄金。】

这把能赢：【...】

这把能赢：【咱不拿了，不拿了。】

待处理掉王菲儿的事，曲砚才把手机又关上，回了秦衾的话：“恩。”

“韩丽干的？”

曲砚挑眉，她惊讶于秦衾的直觉。

后者则是托着侧脸，望过来的眼睛带着金黄的美瞳，红唇轻启解释道：“听章楠说的。她把所有事都跟我说了一遍。”

章楠...曲砚倒是不惊讶了。

“你的姐姐，似乎不简单。当然你也是。”秦衾摸了把嘴巴，她还想说什么来这，便听到台上传来一声：“秦衾！”

一时间全班的人又转了过来，老爷子好不容易逮到她一回，望了半天发现她还在开小差，心里憋着气：“上来做这道大题。”

秦衾晓得自家老爷子的脾气，当即也不说了，起身去了讲台。

直到这节课下课，秦衾算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不吭声。

课间自习时韩丽过来了，她耷拉着脑袋，一步停一歇的还是执拗的走过来。曲砚目不斜视的和曲墨回着消息。

她们这两天把一餐厅吃的差不多了，曲墨像去二餐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她刚打出“好”这个字，便听见怯懦的一道声响：“阿砚。”

曲砚眉心一跳，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叫我曲砚。”

韩丽搓了几下衣角，还是应下：“曲砚，我...我赔你...手机膜。”

曲砚：“不用了。”

她不太想再和韩丽牵扯到一起。

“我..是我弄坏的...阿砚，对不起...”

曲砚语气不善：“你真正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韩丽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她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受到歧视，虽说之前也有，但好歹过得还行，可如今就连在宿舍里也待不下去。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道歉...我现在这样...都是她造成的。”

曲砚眸子猛地冷下来，她没有耐心了。

韩丽睁大眼睛：“你...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样...对她吗？我..”

“我不想听了。”曲砚截断她的话头，说出的话犹如甩在她脸上的狂风，打的她生疼：“我对于你的一切。”

“不感兴趣。”

韩丽僵了四肢，她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生直起腰探过来，离她有几十厘米远处又停下来。

女生抬起头后，那双狐狸眼越发上挑的细长，带着漠视的冷酷，如一阵轻风一样，落下一句：“离我远点。”

曲墨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看不清，但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也晓得点曲墨的性子。

曲墨绝不是韩丽那样张口就来的“神经病。”可韩丽就想剪不断的口香糖，一直粘着她不断的陈述自己的话。

让曲砚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烦躁起来。

“滚开。”曲砚瞥了眼站在前边堵住她看讲台的人，轻佻地招招手：“别挡到我。”

她一旦生气，话也就特别的伤人。不过此时算是派上用场。女生终于低下头，去了一边。

“看不出来，你也会爆粗口。”

曲砚没回话，她专注的盯着黑板上的公式，没了声响。她不是这样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人，可偏偏对着韩丽，生了许多次的气。

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黯眸。

“学妹可以去看看，刚才就发了新的，我们会多发几条，很抱歉，让曲墨同学无缘无故地遭受这些。学弟这方面我们会给予开除，你们需要之前那个投稿人的信息吗？”

“啊...”电话里传来女生疑惑地托长腔。

“你是因为之前有人投稿那个女生教唆杀人吗？”

上传时间是周五晚上，公众号就是学校的一个小圈，平常的校园事都会在这上边更。原本就是开学季，夹杂着刚过了高考放风的大一新生，躁动不安地吃瓜心思一下子把整件事情都炒热了。

曲砚眉头紧皱：“是。”

“她是你的朋友吗？不好意思，这个是我们新来的学弟接的投稿。”电话里的人尴尬地说道：“事实上我们刚才接到其他和那个女生是同学的人，对方出示了证明，证实曲墨同学是无辜的。抱歉，我们刚才就上传了最新的一条投稿，并对曲墨同学公开道歉。”

曲砚眉头舒展，她刚一直紧张的事忽地就这样被解决了而有些茫然。

阳光斜斜地打进来，面前的女生微轻身，冷着脸一字一句：“删、了。”

曲砚现在心情糟糕，她刚瞧了眼贴子下的评论忍不住狠狠地砸了下墙，瞧见旁边的人没有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心下又是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