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生伸出两个指头。程立春看儿子表情，不像撒谎，不由问：“怎么弄来的！枪呢？”

贵生轻描淡写地说：“怎么弄的，偷的呗，我还能怎么弄。我去姥爷家时，看到路口的日本兵正在打磕睡，就爬过去，悄悄拿了一杆。回来时，他们还在打磕睡，就又拿了一杆。”

贵生怕日本兵悄悄跟踪，不敢直接回家。穿过一片又一片田野，跨过几道沟渠，终于看见了一道黑魆魆的长岭，他知道，哪便是金牛岭。奔上金牛岭，回身再看，什么也没有，这才找个僻静处，坐下来，擦擦脸上的汗。一阵风吹过来，全身一阵冰凉。原来由于紧张，衣服都湿透了。摸摸那支乌幽幽的长枪，不由地笑了。

程立春早上起来，发现儿子的房门虚掩着，推开门，贵生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怒道：“你这孩子，让你去姥爷家你怎么没去？”

程贵生离开余家大院，绕过日本鬼子的流动哨，趁黑夜潜出村子。村口的日本兵们仍在打瞌睡，程贵生从旁边轻手轻脚绕过去。大约有八九个日本兵，东倒西歪地躺在篝火周围，火上架着鸡鸭，六七杆枪架在一起。两个日本哨兵怀抱着枪，蹲在火旁。火势渐小，哨兵已久不添柴。程贵生看到那些枪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忽地蒙生出再拿支枪的念头。于是，他伏在地上，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机会。日本哨兵啃完了火架上最后一块鸡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四处看看，又坐下去，慢慢拉出酣声。篝火熄平了，四周很暗。贵生爬在地上，一步步挨过去，轻轻拿过一支。站起来，又要去拿，却听“哗啦”一声，枪架倒了。贵生拔腿就跑。哨兵被惊醒，哇啦一声怪叫，日本兵全都醒来，辟哩叭啦放起枪来。紧接着，兵分几路向贵生追赶。贵生感到有两个日本兵追得近了，突然蹲下，抓起一把土向一个黑影打去，日本兵捂着脸就停住了。另一个也追了过来。贵生伏在洼处，手握枪杆，奋力一抡，日本兵吓得一闪，抡中一条腿，日本兵倒在地上，抱腿大叫起来。另外两处的日本兵掉头包抄过来。贵生拔腿又跑，凭着从小练就的脚底功夫和对麦田的熟悉，顺茏沟撒腿飞奔。日本兵不熟悉情况，不敢追赶，放了一阵枪，只好作罢。

程立春有点不信：“真的吗，弄了几条？”

贵生依旧躺在床上，说：“我姥爷不让我在哪里过夜，他说那里太紧，天亮了说不定就会出什么事。”

程立春问：“会出什么事？”

程立春又惊又喜：“老天爷，你要是被他们发现，哪可就没命了呀。”

程立春说：“这下可好，老头子这回没有活路了。”

贵生忽地坐起，神秘地说：“爹，我弄到了两条日本枪。”

贵生神气地说：“那是，回来时真的被他们发现了。我拿起一支，想再拿一支，那枪架倒了，我就跑，幸亏天黑，我跑得快。那些日本兵看不清路，追了一阵，放了一阵枪，就回去了。”

程立春抓出床下那杆枪，兴奋地拍了一下儿子脑袋：“好儿子，你真不简单，我们正准备搞枪呢，你为咱们村立了一大功。”

程贵生又躺下说：“折腾了大半夜，我还没睡够呢。”

贵生说：“他说日本鬼子要他带头征粮，他不愿干。”

下午，三个人带上程贵生，往余家坪方向出发。官道上不时有日本人过往，所以四个人专走离官道较远且没人注意的庄稼地。正是麦收期间，田野里散漫地点缀着收麦的人们。他们走走停停，黄昏时分，来到离余家坪村外不远的地方。此时日本兵逐渐增多，哨卡也多起来。几个人放慢速度，准备等天黑再摸进去。跨过一道土坎，刚进入一片缓坡梯田，几个人突然同时被语了嘴，并被反剪双手，弯腰被拉进一片坟地里。在那里，七八个人坐在对面，一个领头模样的年轻人示意放开他们，问道：

“干什么的，为什么到这里来。”

第十七章 贵生盗枪

事情来得突然，几个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贵生抬头一看，不由脱口叫道：“你不是少川哥——”

贵生揉揉眼说：“我去了，半夜才回来的。”

程立春不相信：“你姥爷姥姥什么情况，鬼子是不是也在那里烧杀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