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把手放在白凤头上，和当年一样轻柔的抚摸着。

“师父，您腿上的筋脉……真的是卫庄他……”

现在唐嘉他们所在的,是流沙的一处据点。不得不说流沙的势力很大,这整个的村庄里居住的都是流沙的人。而这样的据点,流沙不知道有多少。当然比起罗网那种有秦国做后盾，所以能够直接建立一座城的组织来说流沙似乎稍显不足，但是流沙完全可以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所以实际上流沙和罗网之间的势力应该算是不相上下。

白凤不会让人看到他受伤的样子，不过作为流沙中除了卫庄之外消息最灵通的人，他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卫庄带着一个孩子回了流沙的据点，并且对那个孩子相当的优待。

卫庄当然是很想去哪里都抱着唐嘉,但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于是轮椅就成了很好的代步工具,当然结合了唐嘉的一些提议,这轮椅比较现在这个年代的轮椅来说，使用上倒是比较方便。当然,以流沙雄厚的资本,这轮椅的材质、手工也都是一流，坐上去也是相当舒服的。

“好久不见，凤儿长大了。”

而当白凤赶到据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奢华而内敛的轮椅中，眯着眼在屋檐下晒太阳的白衣少年。少年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小，但是对于白凤而言，他却能确定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

白凤就知道，如果是卫庄先找到唐嘉，肯定不会有好事！只是现在他很后悔，如果在机关城的时候，他能更强一些，或者哪怕晚走一会儿，或许就有可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师父……”

多年不见，当初的孩童已经成长为优秀的少年。白凤一如当年唐嘉推断的那样，俊美而且强大，轻功水平不说青出于蓝，但是至少是比唐嘉在相同年龄的时候要强得多。如今的少年已经不会再轻易落泪，只是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白凤知道唐嘉除了轻功之外，武功根本就是个废，如果连腿都被废了，那么等于是废了唐嘉的武功！没有腿甚至连像普通人那样活着都不可能，只能依靠别人，卫庄为什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坐轮椅自然也不一定就是腿废了。我的腿现在确实不能动，但是筋脉什么的都是完好无损的，而只要我想，随时都能站起来……说起来，是谁告诉你我的腿被废了的？”

卫庄也知道这双腿对唐嘉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卫庄自然也不会真的废了它们。只不过是略施小惩罢了。那丝力量留在唐嘉腿上，确实会让唐嘉双腿麻痹，不过如果唐嘉真的想要站起来，那点力量唐嘉也不是压制不住。最重要的是，卫庄将自己的一丝力量留在了唐嘉腿上，这样一来，无论唐嘉在什么地方，卫庄都能轻易的感知到。

白凤屈膝跪下，以膝前行，一点一点挪到唐嘉面前。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过于口是心非。白凤把头搁在唐嘉膝盖上，半眯着眼，享受着唐嘉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赤炼站在不远处，她当然是听不到白凤唐嘉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看到，一直以来桀骜不驯的少年现在却像是温顺的家猫。

赤炼知道卫庄和白凤之间是有秘密的，而这件事她虽然有所猜测，却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如今，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找到了那个答案。

就那个仅仅称得上是俊秀的小孩——好吧也可能是一个装嫩的老妖怪——他凭什么能让白凤卫庄这样的人物驻足？赤炼自然是不甘心的，她跟随了卫庄那么多年，女人美好的青春都花在等待上。无论别人如何看她风华绝代美艳无双，可她期待的那个人，却从不曾有任何回应。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那人就拒绝了。只是因为他身边并无他人，才让她有种自己有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错觉。但是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呢？十年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去等？

但是她恨不了卫庄，因为卫庄从一开始就已经给过她答案。也恨不了唐嘉，因为唐嘉原本就比她更早遇见卫庄且走进了卫庄心里。她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生、不、逢、时。

但是赤炼到底是个女人，虽然是不恨，却怨。说是迁怒也要，她毕竟花了十年的青春，等到的却是一场空。任谁都会有怨怼，任谁都会有失望和落寞。但是赤炼到底是个理智的女人，她只是收拾好情绪，便转身离去。她允许自己放纵这么一天，但是到明日，她还是流沙的四天王之一，还是卫庄的左膀右臂。

在流沙，没有人能代替赤炼的地位，就算是唐嘉也不行。

墨家的目的地是桑海城，因为机关城是墨家的大本营，而这个大本营被摧毁之后，墨家能去的地方只有桑海这个帝国控制并不是特别严密的地方。卫庄也是要去桑海的，但是他去那里当然和墨家无关。因为这次和秦国合作，卫庄又一次得到了一些消息，比如公输家族秘密为秦国建造的蜃楼。

甚至连李斯蒙恬以及阴阳家某些人都已经到了桑海，罗网的首领赵高也快到了，而秦国的隐形太子扶苏公子也在路上。

卫庄已经调查到苍龙七宿，那么自然不会放过蜃楼这个集合了大部分阴阳家秘密的地方。桑海是儒家的地盘，但是对于流沙来说没什么区别。而且，儒家本身也并不是流沙的敌人，甚至卫庄和儒家三当家张良张子房私下里交情也不错。

只是和卫庄不一样的是，张良一心反秦复韩，而卫庄则一直贯彻着流沙创立之初的理念罢了。

术已知奸，以刑止刑。

所以韩非当年会把流沙交给卫庄而不是张良，便是明白只有卫庄，才适合流沙。卫庄生于韩国，甚至还是贵族流着皇室的血脉。但是对于韩国，对于这个亏欠他甚多的韩国，卫庄并没有归属感。卫庄不会对任何一个国家包括秦国有归属感，所以他才适合流沙，适合成为黑暗世界的王者，适合成为法律之外的“仲裁者”。

若是当初把流沙交给张良，那么如今流沙就只能成为张良复韩的工具。虽然韩非也一样希望自己的国家强大，但是他创建流沙的时候，却并不是基于一个国家。流沙永远是独立的，流沙本身就是一个“国家”。

张良知道机关城是卫庄摧毁的，他对于这一点还是很不满。张良知道卫庄这些年来调查的东西，也知道卫庄必然是会来桑海的，所以见到卫庄也并没有让他感到吃惊。唯一意外的是，卫庄还推着个轮椅。

关于唐嘉的传闻，张良也从墨家弟子口中听到过，但是这才多久，一个好好的，轻功很牛13的人的腿就废了？

张良此人相当聪明，他能猜到出手的是卫庄，只是他不明白，唐嘉为什么会轻易的原谅废了他的腿的卫庄，还能和卫庄这么和睦的相处。但是这毕竟是鬼谷的家务事，作为外人张良不好插手，就算好奇的要死，也得忍着装作淡定。

卫庄不是好脾气的人，万一不小心触雷，后果……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张三先生肯定死不了，但是卫庄会坑他多少，那就不好说了……他可是听说了卫庄只毁了一个机关城，墨家主力一个没少的就坑了秦国一大笔。

据说还是一次付清不打欠条的。估计这个价钱够始皇李斯肉疼很长一段时间。

张良自认为自己，包括小圣贤庄都付不起那个代价。

不愧是鬼谷老先生承认的鬼谷继承人，这坑人的本事简直青出于蓝。

“凤儿这么关心为师，为师可是很高兴啊。”

“我才不关心你。”

所以唐嘉坐轮椅呆在卫庄身边，也是在表个态，好让卫庄知道他不会随便离开。

白凤愣了愣，多少也想起卫庄那种奇怪力量的特殊性。

147桑海

“是赤炼。”

如果不是赤炼传递消息，其实白凤也不至于立刻就知道这件事。当然赤炼给白凤传消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赤炼想起来卫庄魔障的时候，黑麒麟曾经在白凤的指导下变成过唐嘉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必要让白凤知道——尤其是当Boss必然会遗忘这件事的情况下，作为兼职秘书就必须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当然赤炼仅仅是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她并不太清楚卫庄的力量有多么特殊，所以在她字里行间，自然是偏向于双腿被废，也就间接的误导了白凤。

当然最重要的是，卫庄管那个孩子叫“小师哥”。

白凤头一次迫不及待的赶回了据点。其实关于那个孩子，他不是第一次听说。当初监视镜湖医庄的时候，也知道端木蓉让班大师把一个孩子送到了机关城。但是毕竟鸟儿可以传递消息，却不可能把那人的样貌描述出来，所以白凤也就错过了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