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直说好吃，连连发出享受滋味拖长了声音:“这冰得正正好，我最喜欢。”

“那是，可不就是我办得好。”景兰顺着她的话头，佯装得意地说了句玩笑话，又说:“不冰的果子您不吃，冰太久了咬得牙酸疼。”

想想这些安排，孟逸歌心里就畅快了许多，要说能回报孟家什么，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孟琛了。孟氏不是叙州当地人，是祖上四代上的拉家带口去的陇苏，本来也没几个人，后边除了嫡出长房孟琛亲生父母家还说得上宽裕，别的就再没有能过上好日子的了。孟逸歌的生父是戏班的班主，原本是自己喜欢才入了梨园行，听说打小学的时候差点被逐出家门从族谱除名，后来孟琛的爹心疼自己兄弟，一再求情，这才留下名字。因果不空，孟琛父母出事时几房兄弟相互推诿扯皮，最后还是孟逸歌的生父听说了消息赶回孟家，养大了孟琛。

孟家子嗣不多，但孟琛这一辈的堂兄弟加起来拢共也就四个，父亲辈的也都是英年早逝的多，要是孟琛有出息了能光耀孟氏门楣，还能把孟逸歌的生父接回孟家住，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能有心也是好的，以后有了功名再封个闲职，孟逸歌想着，到时候在京城里给他看一个好姑娘，大家闺秀性情温和再有岳家扶持，孟琛以后的路就能走得更稳更顺。她毕竟是深宫女子力薄才疏，再如何去关怀弟弟也很少，这点微薄之力只怕也没什么太大用处，唯有一个有力的岳家，懂筹谋，替他打算，教他出事，这才能事半功倍。以后孟家也算有个顶梁，孟氏有了依靠，孟家父亲在陇苏也能过得好些。

景兰不一会儿功夫又剥好了几颗，每每放到盆子里就被吃了，再接着就是剥也剥不及她吃，这又剥好了一颗才伸出手去，还没放下就撞孟逸歌的象牙叉子上，她又送进嘴里去了。

听见一旁有拨冰的声响，她睁开眼睛半眯了条缝儿，视线有些朦胧看着冰与光之中掺了些青红颜色，问:“什么？”

景兰搬了一把小红木凳子坐下，那冰桶在她腰腹差不多的位置。手边有一把小铲子用来铲冰块的，景兰拿着铲子在冰桶里翻了翻，从里头拿出些荔枝来，剥了壳儿的鲜嫩荔枝肉就在放到摇椅边的茶几上一个小金雕花盆子里，荔枝壳儿扔进右手边一个小铜罐子里。

“从小厨房洗好了荔枝就放进冰桶里，挑送过来放下的时候吃，正正好，您最喜欢的味儿。”

她看着高兴，盛夏时节最喜欢吃这些冰凉的果子，但荔枝难得又不能运送，寻常人家也吃不起，只记得在陇苏的这十几年她竟没吃过一次。不过八岁前都躺着没有知觉，八岁后喝药喝多了嘴也苦得很，没有味道自然就不贪吃别的了，否则有时候想起来吃不到还挺憋屈。

孟逸歌拿起象牙叉子扎的那一颗就往嘴里送，初入口时冰凉，渐温，内里果肉香甜可口不渗牙齿。她吃得直打牙架:“嗯~好吃好吃。”

她说得都对，卫姁最喜欢这么吃。

“嗯，你最乖。”这话听得十分好，孟逸歌光顾着往小碗里吐荔枝核，说出口的话十分敷衍。只有两个就要吃干净了，她咬着荔枝把小雕花金盆递过去晃了晃：“嗯！嗯…噗。”吐出一颗核再又努努嘴，示意她剥得快些。

“主子，再十颗，不能再多了。”

剥了约摸有三四个，孟逸歌闻着香味就知道是荔枝，睁开眼时那小雕花金盆子里荔枝颗颗饱满鲜嫩欲滴，上头扎好了一只象牙叉子，正等着她去吃呢。

孟逸歌把盘子一放，身子又往摇椅靠了下去，说了句:“荔枝。”

晚晴立刻让两名内侍再去拿些荔枝来，不一会儿就放在眼前了，孟逸歌眯眯眼看着荔枝嘴角抿出一股笑，对着景兰挥挥手：“既然你这么懂事就起来吧。”

景兰还是跪着:“主子，吃不得。”

“跪下！”孟逸歌一声呵斥，景兰双膝落地就是嘭地一声，原本她坐着曲腿弯着膝盖跪下也不会很大声，这一下真是紧贴着话尾的赶。

景兰一跪，这四处当班做活儿的宫女便都跪下来了。

景兰抓着量放进去的，再多也没有冰的了，只怕她吃得多了回头胃肠里涨涨地不舒服。

“那个…”孟逸歌当没听见，抬手去指她扔荔枝核的脚边小铜罐子，问:“放艾草了吗？”

孟逸歌很久没见过孟琛了，人在宫外九皇子府里，前几天还听人说他每日都在藏书楼泡在书堆里，听说是为明年开春的科考做准备。

“主子啊，您可不能闹啊。”景兰苦口婆心，想要她一个应承，谁知她只当没听见。

“放艾草了没。”孟逸歌仍旧吃着，话还是那一句。

“这可是最后一颗了。”景兰剥完课冰桶里的最后一颗荔枝放进主子的小雕花盆里，这盆里还有四五颗呢。

今儿天气爽朗，不知怎么心里觉得十分轻松畅快，可能是廊下花间晒暖好，晒得一身正气歌。

两名内侍带来了一个茶几大小，花几高矮的冰瓷桶，装得满满的冰块堆成一个小山头。这如画在廊下给孟逸歌支了把摇椅，她正躺着闭目养神，虽渐渐入夏，这天也热得让人吃不下睡不着，但她只是四处热水烦闷而已，四肢却发凉，皇帝几次宣御医都说是血亏之症，这天气她在屋外红廊阴影里睡着倒还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