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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 作者:牛勃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1-07-05 04:14:13
  • 字数:9618字

“你佩服啥呀,没头没脑的。”

“佩服,五体投地地佩服。”吴信在电话里一声接一声地感慨。

要说,当副局长时他不仅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反倒有种满足感,林业局是大局,行有车,食有肉,日子过得比一些单位的一把手还潇洒,那时他兢兢业业工作,没黑没明,陈维国调市政府时,他根本没想到他会成局长,而且还是这样一个一年掌握上亿资金的大局的局长,真坐到这个位置上后,他才知道他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多可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得文雅了,典型的井底之蛙,只知道天有井口那么大。当怀着各种动机的新朋友、老朋友和正在茁壮成长的朋友将他烘围起来,捧举起来时,不飘飘然是没可能了,他的一句话,几颗潦草的签字让许多人感激涕零时,他终于彻底明白了,理性地明白了:当官,当大官,当有权的大官,真好。

野心就是从这时候产生的。

这道儿上,让他看不懂,看得隐隐乎乎的人不少。赵高是历朝的红人,计财科说是一个科,可权有时和副局长没啥差别,如果赵高也来个身在曹营心在汉,两面三刀,啥事儿都可能发生。可赵高,一直干得稳稳的,让你连个调整一下的理由都找不到。陈维国之前,赵高是艾局长的红人,陈维国时是陈维国和黄德林的红人,对他也算可以,不像其他的科长,不奉承外还小看得不行,到他当上局长时,赵高早请示晚汇报,工作一点都不马虎,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晚上快十一点了,吴信给他打来电话,“老弟,佩服,佩服。”

这次上访,特别是由上访引起的工作组进驻,表面上看是偶然的,但他凭直觉也能觉出它的必然性来。他不知道背后有怎样一只手在操纵,也不知道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担心却是有的。现在的单位,特别是一些经济单位,只要查,没有一个没问题,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小轻重而已,为此,他找过虞副市长、孟副市长打探虚实,可想从他们口里探出点情况来,谈何容易。没啥,正常工作,正常业务审计,给市委一个交代。好好抓工作,相信组织,我们相信你。

有些情况很快就清楚了,市上的苗木繁育公司,除绿天等四家外,其余六家全是自己不栽一棵的皮包公司,他们的经营方式就是得到市、县林业局领导的计划后从外面直接调入,更要命的是,这些价格高于本地苗木几倍的树苗成活率达不到百分之三十,如果剔除这部分,市、县各站点和群众手中的树苗基本能满足全市需要,既不需外销,更不会产生滞销,这个结果出来时,另一个问题就自然而然地摆了出来,市局为啥在明知成活率没多大保障的情况下,放着当地培育的苗木不要,舍近求远从外面高价调进呢?

“说啥嘛,你是不是又让猫尿烧心了,累了一天,我瞌睡了。”说罢,关了手机,真个猪脑,这时候还敢胡言乱语。

一下劈开这样一个大豁岘,秦源市内的苗木销售一下有了市场,岂止有了市场,像绿天这样的公司的树种几乎成了香饽饽,绿天公司除把柳县上访群众送到市上的树苗全部销售外,自己培育的树苗理所当然也卖了个好价钱,弄了个钵溢盆满,好不欢喜。

孔从周略有不便,孙小泉便一个县接一个县地跑,除了检查、看点、听汇报外,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敢说。

回到市上,办公桌上放着两封信,一封信一看就知道是岳父陈维国的,陈维国尽管很忙,可他还是每两月要给孙小泉来封信,这让打惯电话的孙小泉有点不自然。岳父这一代人,干啥太严肃,太认真,每封信其实都没啥,无外乎是些认真学习,努力工作,团结同志,注意身体之类的勉励话,但他读起来还是觉着亲切。他不想说郑倩秋,从结婚时他就没指望着从她身上得到多少爱情,政教系毕业的她对行政的贪欲比他还要强,一个理论科科长远远满足不了她,她在奋斗副处,从市上到县区,只要能上个台阶的岗位一概不拒,让他纳闷的是几次差不多到手的机会还是失之交臂,但她锐气不减,上进心更是丝毫未挫。让他永远感激的是岳父、岳母,是他们照顾着他的儿子,让他感到家的温暖;是他们让他在社会上活得有面子,在人前活得有尊严,有时,他也会觉着有愧于这个家庭,很快,那种歉疚就烟消云散了。

孙小泉点上一支烟,轻轻吸了一气,静了静心,撕开第二封信时,就像突然跳出一条蛇来,让他目瞪口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赤身的男人蛤蟆般伏在赤身的女人身上,女人虽有点模糊,可那男的却那么真切。

孔从周可以找出许许多多外调的理由,但工作组的人从未让他解释过。他让计财科赵高暗中通知有关公司,一律停止外调林木,合同和协议暂时废止,共度难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高在下面作了怎样耐心细致的工作他不知道,但这事总算平息了。

检讨,哼,检讨,再深刻也只是个检讨。

孔从周心情沉重地代表局领导班子表态,接受组织上的批评帮助,认为这些问题全是他的问题,和大家没关系,是他连累了大家,为此,他深鞠一躬表示道歉,这一躬下去足有七八秒钟,可见道歉之诚。

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孙小泉外,不知还有多少人在这样想,但大有大的道理,小有小的理由,官场上,有几个人能看清,又有几个人看得清。

孔从周能看清,当然,作为大权在握的虞副市长,他又不得不看清。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回家时,那英在街头的音箱里声音沙哑地唱着,孙小泉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慧眼,哪有慧眼,慧眼在哪呀?

“孙小泉有什么反应。”孔从周斜靠在真皮转椅里,桌子上的明前龙井冒着袅袅热气,那么悠闲,一场虚惊后,孔从周现在才觉得,设计这转椅的人真是天才,设计出的这东西,咋坐着都舒服。

“表面上看不出来,活王八吞到肚子里,有多难受他清楚。”赵高踌躇满志地跷着二郎腿,那脚随着心中的得意,有节奏地一点一点。“下一步咋办?”

“不急,慌忙做不出好道场,文火慢熬,慢慢来。”孔从周得意地说,“让这小子慢慢体会体会我孔某人的厉害,他的戏无人喝彩,收场了,现在该我们了,不急,天还早,舞台大着哩,苦音慢板慢慢来。”

孙小泉万没想到雷厉风行的调查最后竟以这样一个无关疼痒的检讨草草收场,打蛇不死反伤人,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不知还有多少牌在他们手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给他点颜色,让他收敛收敛,还是别有目的,要置他于死地?孙小泉冷汗一身连着一身,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到了这时,他才觉着,他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值得信赖,可以商量个什么对策的朋友,墙倒众人推,他这堵墙无论如何不能倒,他要反抗,要自救,他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与其坐而待毙,勿如起而拯之。

到该用用吴焕良这张牌的时候了。

晚上,他将吴焕良约到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兄弟,老哥无路可走了,你可得救救我呀。”孙小泉首先打出的是悲情牌。

“孙局长,啥事,有用得着的地方只一句话,两肋插刀不当大话说。”吴焕良听孙小泉说话,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日子多了,就想和你单独坐坐。这一向你觉着孔局长和谁联系多点?”孙小泉故作轻松地问。

“要说和谁联系,据我观察,这一向他倒是和谁联系都少,一上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很少用车,倒是计财科赵科长他办公室去得勤,哎呀,我差点给忘了,孔局长到虞市长家里去过两次,一次呆的时间短,一次呆的时间很长,孔局长去时心事重重的,出来时,那高兴全在脸上写着,我问他有什么好事,他笑着说没有,可看那高兴的样子,肯定有。”

“记着,以后少问,当领导的,最不喜欢司机问这问那。”

“我记住,以后不问了。”

虞副市长讲得十分严厉,作为政府的二把手和秦源市市委常委,他有这种气势。他严厉批评了以孔从周为首的领导班子的反应迟钝,群众的上访完全是领导班子工作飘浮,不作为的结果,后果严重,影响十分恶劣。提起和尚满寺秃,这让孙小泉有点意外,虞副市长语言中反复出现的十分、非常这些副词,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现在他心里没一点底,虞副市长盛怒不减地顿了顿,“但是……”

但是本是一个中性的转折连同,要在官场上,一个“但是”往往能要了人的命。可今天,虞副市长一反常态将“但是”放在一大堆错误的后面,这“但是”就有了勤王护驾的作用,果不其然,虞副市长一改严厉地口气,开始冠冕堂皇地肯定林业局的成绩。最后虞副市长说:“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和纠正错误,推进工作的目的,责成孔从周同志代表林业局领导班子,向市委、市政府写出深刻的检讨。”

这是一张从微型摄像机上截下来的照片,图上那赤身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孙小泉。

一张白纸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尊敬的孙局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玉芙蓉酒店是不是还有你一条三枪牌内裤。

上访群众来自柳县,谁都清楚柳县是孙小泉的根据地,而且据他侧面调查,领头的那个秦世民不仅和孙小泉熟悉,而且孙小泉还在他当书记的村上驻过两年,尽管秦世民和一帮群众说孙小泉见利忘义,为了从二道贩子跟前吃几个好处连脸都不要了,看那样子上访群众主要是针对孙小泉的,好像事儿是孙小泉抖起来的,可孙小泉不在,就是你日娘捣老子如何骂,他依然在南方的灵山秀水间优哉游哉。孔从周不会被这层烟幕弹给蒙了,他知道,那个分派计划是他和计财科的赵高搞的,孙小泉被他支到省上开会,边都没沾,把这事往他身上推他说啥也不会承认,让他根本没想到的是被他当乞丐一样看的绿天公司却在领导们作难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表面上看是帮他解危,实际上倒不如说给他来了个棉花擦尻子——软雍。他知道,就连赵高也暗示过孙小泉和绿天公司关系不一般,正因为他知道,所以在分配时才来了个敲山震虎,让他孙小泉知道就是身后有多大背景,县官不如县管,在林业局一亩三分地上,只有他的话才算数,才是圣旨,其他的,嘿嘿……可孙小泉这次也不在,那点子谁出的他不知道,也猜不出来,但他不得不佩服:高,实在是高。

林业局召开副科级以上干部会议,通报工作组和审计局调查审计情况。会议气氛十分严肃,岂止严肃,简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和压抑,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平常开会时的交头接耳没有了,整个会场会议还没开始就显得一片寂静。

会议由孟副市长主持,市监察局副局长、本次工作组艾顺义组长通报了调查审计的全部情况,听得台下坐着的孔从周脸上黄一阵白一阵的。坐在旁边的孙小泉明显觉出他的不安,孙小泉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希望的就是这种效果,而且希望这种效果继续下去,他本不该高兴甚至狂喜的,一切按着他的计划进行,但此刻,他同样又高兴不起来。他的眼前不时浮现出那幅**的照片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下面,请虞市长讲话。”孙小泉看时,虞副市长并没有讲,而是用目光威严地扫着全场,小泉由不得心里一颤。

按说也算不上什么野心,在官场上混的人谁不想有权,谁不想活得滋润,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为管理者,官没错,一个社会不可缺少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没有一个人在为官之初不想有一番抱负,这抱负取决于决心,取决于坚持,取决于能不能战胜各种诱惑,把好权利这个方向盘不要往邪路上去,对于有职有权,权倾一方者,这才是最重要的。但官又像甘蔗,你不嚼它,冷冰冰放在那,不觉出有多馋的,一旦嚼几口,让那甜蜜的汁液浸润心肺时,你才会知道他的好,爱上它,依恋他,以致难舍难分。官更多的时候像鸦片,像海洛因,让意志脆弱者彻底上瘾,丧失免疫力,于是,权力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任意而行时,所造成的危害与破坏就不可估量了。

孔从周从开始到现在都在想干点工作,干成点工作,他的局长来得有点出乎预料,因而他想用工作来证明这种意外的合理性,对孙小泉除有许多出于个人需要的考虑外,对小泉的能力和潜能他是比较赏识的。对孙小泉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似乎是隐隐产生的,他和他从没有过正面的冲突,甚至背后的较量他也说不出多少,几乎只是一种感觉,可这感觉又那么真切,那么不容置疑,以至于他对孙小泉不得不防一手,不得不稍加限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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