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炎，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锦炎看她脸色不好，额头上似有汗珠，没出声，走近了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替她细细地擦了擦。

顾锦炎眸色深沉，叶清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惴惴不安，忽然有点后悔她信口跟他说了这些，但她又不愿瞒着顾锦炎。

叶清凌想了半天，只好道，“……我本来是犬戎国的元帅，然后奉命来此是……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见他眉目冷淡，叶清凌连忙说她不会再杀人了，有她在便不会让别人进来的。

她一看天色便是正午，便知道她比以往多昏睡了两个多时辰，心里一紧，赶紧去找顾锦炎，便正碰上了出来寻她的顾锦炎。

这三千年以来，叶清凌每日都来他的寝宫帮他束发，顾锦炎早已知悉于心，若是叶清凌来得迟了，他便站在露台前等她，可是今日顾锦炎等了两个多时辰，还是不见叶清凌的影子。

顾锦炎神色愈冷，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然后出了寝宫，四下望去。

叶清凌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轻轻道，“没事。”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她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受侵蚀，从来这里的第一日便开始了，不过那时她的灵力足以护体，但这日复一日，没想到她的灵力也会被逐渐消耗。

灵力护体一日并不曾见有什么减损，可是如今三千年了，她还剩六成灵力，并且她知道正要自己在这里，灵力就无法恢复。

两人贴身坐在一起，顾锦炎知道她有心事，便等着她开口说，可是直到天色深了下去，叶清凌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清凌要走之时，顾锦炎拉住了她的手臂，眼眸洞烛一般直视着她。

叶清凌笑了一下，知道瞒不住他，便道，“我昨日做了个噩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没跟你说，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

叶清凌恍然惊醒，然后抚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摸了一手冷汗，她从到这里的两千五百多年就开始做噩梦，她是从不做梦的，对于他们这种强者来说，便是梦境也由自己掌控，从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做梦开始，她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锦炎没有说话，只抱紧了她，双手不自觉地加力，他觉得她会走。

叶清凌被他抱得难受，努力从他怀里挤出来，哼了一声，“锦炎啊。”

顾锦炎才恍然发觉松开了她，叶清凌眼睛仍然雪亮，哈哈笑道，“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

顾锦炎眸光更冷，一点也不像被宽慰到的样子，叶清凌方才还一脸嬉笑，这时却忽然严肃了下来，紧盯着顾锦炎道，“我问你，那天门真的无论如何也关不了吗？”

顾锦炎看了她半晌，微微垂眸，摇了摇头。

叶清凌如坠冰窟，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得难以忍受起来。

她虽是不会很快就死，起码也能再活个几万年，可是她没有了灵力，那天门还开着，若是有人进来，怎么保护顾锦炎？

叶清凌不由得头一次真正地惊慌起来，她死了，谁再来护着他们？

叶清凌把顾锦炎推了起来，拽着他往雪山那边跑去，顾锦炎一派淡然，竟比她安心多了。

顾锦炎见她实在着急，便告诉她这里很久没有开过，历来只有族长才能开，但没人说过怎么关，大概是关不了的。

叶清凌急得简直是焦头烂额，听他这么一说，便问他们上次是怎么开的，顾锦炎摇了摇头，当然是族长。

叶清凌便想上次一定有法子关了，可是却没人说过，这一定有问题，说不定有什么不寻常的法子。

顾锦炎一双眸子里只有她，明显不解她为何这样急。

又过了一千年，因为她灵力损耗过半，所以她必定得用更多灵力来避免寒气侵体，灵力损耗就会更快，四千年而已，叶清凌的灵力便剩下不到二成，她每日大都在昏睡中度过。

顾锦炎想用灵力护她，可是他二人灵息相悖，顾锦炎根本没法护她，只能看着她每日在榻上昏睡不醒。

顾锦炎为了让她少用一些灵力，便把她抱在怀里，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四周的寒气无法抵挡，这样的作用微乎其微。

顾锦炎冷淡的面容对着纯洁无瑕的天地，静静地没有一句言语。

叶清凌含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锦炎，眼里尽是缱绻的笑意。

忽然一阵让她极为熟悉的灵息裹挟着兵戈出现在她的脑海，马蹄声和征伐声仿佛就在耳边，叶清凌对此再熟悉不过了，隔着这么远，她便清晰地感觉到了犬戎人已经来了——就在雪山之下，极近之处。

叶清凌忽然睁开了眼，眼底明明白白映着一片冷酷。

他们终于……来了，趁她死前。

叶清凌眼里寒光闪过，握紧了手腕，一成灵力……想关了天门是不可能的了，可是想要挡住他们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非他族人，必是耐受不得这雪山上的严寒，一日二日尚可，时间久了定要支撑不住。

顾锦炎握着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灵力护着她，叶清凌渐渐转醒，低低唤了声“锦炎……”

说完便走了出去，顾锦炎眸色淡然地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心似明镜一般透彻，当然知道叶清凌没有说实话，但叶清凌从未瞒过他什么，这只能说明叶清凌遇上了他们都解决不了的事。

顾锦炎立在露台上，向下望着一片幽黑之中那明亮的红色灯笼，不知他望了多久，倏地从台上跃下，银白色的身影一闪，便无声地落到了叶清凌身旁。

叶清凌不想骗他，还是点头说是。

叶清凌定然是睡熟了，不然不可能连他到了都不曾醒过来。

顾锦炎垂眸看着她的脸庞，伸手抚向她的手，一片冰凉，然后抱起她飞身回了他的寝宫，把她放在了自己卧榻之上。

他不必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清凌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微微眯着眼睛眺向外面，重重雪山之后的犬戎，声音淡然却又暗含一股极坚定的决绝。

顾锦炎瞥向她，眸色渐渐变浓，却是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