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迷信，不过该了也好。傲天什么的听着就是个青年，还能好到哪去的？

“那你呢？大天？”吴芳颇感兴趣地问道。

直到他确定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得意、不屑等等之类的胜利者姿态，就像是两个朋友之间随意的问话，心中莫名地一松，这才叹了口气道：“应该还好吧，至少她不用整天都躺在床上，也永远不会感觉到病痛了……”

只有一种人才永远不会感觉到病痛。王思妤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意思，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龙在天没有直接回答王思妤的问话，而是定定地看着她一阵。

“走廊么？那个地方我知道，面对的方向是我妈安息的地方。”龙在天的神情有些落寞，“*说我们兄弟俩的名字太冲了，所以……所以我爸妈……现在我弟弟叫小天不叫傲天了。”

往往经历磨难的人，成长都比别人快。说起来他只比王振大上一些，但他明显比王振更坚强。

“对了，我弟弟现在不会去打扰你了吧？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龙在天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没，就叫龙天。”龙在天，不，如今的龙天说道。

“很久都没看到他了，我都怀疑他还在不在学校呢。”王思妤想了下，确实很久没见到人了。

“还在的。”吴芳插嘴道，“他在我的隔壁班。高三了嘛，忙着学习呢。经常看到他拿本书在走廊的角落看，就凭你弟弟的长相，好多男生都被吸引到走廊上去了。对了，你老弟的名字也太雷人了吧？龙傲天？对不对？”

“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太吵了。”王思妤对钻机的喀拉喀拉声很不感冒，“方杰，不会耽误工作吧？”

“不会不会。”张方杰连连摆手。

几人干脆到了龙天他们的宿舍旁边，走进了才知道，其实这里环境还是很不错的。房子虽然是简陋了一点，但收拾得还算妥帖。旁边还有条小水沟，据说水源还是附近一个山洞里流出来的，非常清澈，张方杰这小子直接问龙天拿了个口盅就敢直接舀了喝，看来水质也很不错。

王思妤有些同情起这对难兄难弟来，宛如小说主角的名字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如主角般的运气，反而是命运多桀带给他们许多的磨难。

话说至此，就算是吴芳都为之动容。虽然她与王思妤还有张方杰的家庭不同，但家境都还不错。像这样苦逼的生活，他们只能从报纸从书本从电视上看到，心里多少有些不信的，更多的是媒体的炒作而已……但事实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知道别人的苦，才知道自己的幸福。

连温饱都是奢求的时候，你还敢去嫌弃工作的脏与累吗？

“龙天，你很好。”王思妤赞叹道，他如今不是为自己活着了。其实可以的话，他可以用很多其他的方式过上物质更好的生活，每个城市里，肯定有众多的深闺怨妇富家女愿意包养这么一个外观品质极好的男生，但他依旧选择来采石场，也是因为他心中还有固守的一份尊严吧？

“嗯，是很好。”龙天扬起一个笑容，“至少我现在天天还能吃到肉，还不用花钱的。小天就不行了，我给他的生活费不多，都攒着准备给他大学当学费，伙食我比他好太多了。”

如果连吃都不给吃饱，你能有力气给人干活吗？张父也是精明得很。

“我不是说这个。”王思妤摇了摇头，“你能为弟弟考虑那么多，我很感动。我好奇的是，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我自己？多大点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这个社会想过得很好很多不容易，但想不被饿死还不简单？我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干，还怕搞不来生活？”龙天满是自信地说道。

不，不只是这样！王思妤心中瞬间就否定了龙天。她想得远比他想得多。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也是人，你也会病会受伤，你从事这样高危的工作，要是……要是万一有一天你也倒下了，你弟弟怎么办？”

龙天一愣，半晌才道：“……我没想那么多。眼下都过不下去哪有精神去想以后的？人家都说富贵险中求，等我老弟毕业了，我就能好好存一笔钱做做小生意了。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王思妤淡淡地说道，“到时候，你弟弟龙小天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人，肯定会在一座大城市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收入会很高很高，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记得他有个为自己付出了自己的学业、青春为代价成就他的哥哥，每个月都会给哥哥工资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他恋爱了，成家了，要养家了顾不上你这个哥哥了。每天朝五九晚地忙着自己的生活，照料自己的妻子孩子。

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为自己付出很多很多的哥哥，然后他会衣锦还乡，带着妻子孩子回到这里，看到在某个小小地方，看到自己因为过度操劳而提前衰老的哥哥……然后他会给你留下一笔钱，然后回到他工作的城市，一年到头也就那一两次缘分。如果弟媳妇懂事的还好，要是拿搪点的，恐怕她会嫌弃自己的丈夫有一个没出息的哥哥，然后会拉住丈夫不让他再回来，或许偶尔你弟弟良心过不去，还会给你打点钱，时间长了不见面，他就不耐烦了，忘记了……然后渐渐的关系就不存在了。

不过不放心，你弟弟的后代也是你们龙家的后代，至少你们家到底还是有人开始过上了较好的生活。而龙天你呢？是不是到了自己拼累了的时候，随便找个婆娘娶了，然后糊里糊涂地过完这一生呢？还是干脆因为太过艰苦，连妻子都难娶到，然后在这个城市里，一点点的被人遗忘，知道死去很多天了，才会有人发现你。然后政！府出于人道，会将你收敛……至于会葬到哪里……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龙天，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龙天默默地听完王思妤的话，很平静很平静。原本王思妤以为他会很激动的，但她错了，早早经过磨难的他早就学会了听人将话说玩而不是急急地去争辩。而且……

她说得很对！

他弟弟可以有良心，但是今后兄弟俩迟早都要分开过生活。未来的日子谁都看不到，弟弟的妻子，也会接受一个提前苍老的哥哥吗？

“小天……他不是那样的人……”龙天蠕嗫着嘴想反驳些什么，但是话只说了一半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反驳在如今社会处处都在发生的悲剧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看，你自己都不敢肯定。你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你也敢去相信你弟弟？”王思妤轻飘飘地说道。

“你是在挑拨我们两兄弟的感情吗？”龙天忽然抬起头，眼中带上了一丝怒意。

“没有没有！”王思妤赶紧连连摆手，龙天沙煲大的拳头她还真有些怕怕，“我只是让你看到一种事情的可能性。顺便……顺便问一问你……你想要改变一下么？”

龙天愣住了，这女生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你自己都还是个高中生而已……

“你这话什么意思？”龙天脸色带了分警惕。

“呵呵……我想我能够帮到你。”王思妤轻笑一个，“问题是，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这里……给你开多少工资？”王思妤发现自己快乐不起来，

“三千五，不错了。我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在市区里很多公司的经理也不过是这个收入。”龙天倒很是会安慰自己，“而且老张说，等下面的产品找到销路了，就把我放到下面去做工，做得好的，还能拿个绩效工资。算算看，管住小天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应该是够了的。”

龙天给几人寻了几张凳子坐下，自己则在水沟下游将毛巾打湿了，抹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干净了些，这才坐到众人的跟前：“这位同学，以前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那时候脑子冲，听到弟弟受委屈就憋不住起了，真是对不起。*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应该不会去打扰了你了的。”

“我叫王思妤，你不会忘了吧？”王思妤看到龙天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顿时明了，“好吧，现在你记住就好了。对了龙天，你怎么来这里工作了？市里的环境不是好一些，而且还可以经常去看下一老弟的。”

（错爱对某些奉献的事不同的看法……赞同不赞同都好，不要喷错爱，好吗？）

“……能在市区里工作我也想的，可是小天现在高三了，需要买很多学习资料还有生活费，今后读大学也要花钱……我妈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仅有的房子也卖了给我妈找了个好的归属地。我一个人顾一个没有家的家，自己要生活我老弟要读书，哪里工资高我就去哪了。这里累是累了点，但是薪水比市区里还高上不少，还包食宿，老张对我们也还不错，所以……”

“是这样么？”有了比较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

居无定所，老无所依，在贫困线上挣扎着生活，即使心中有滔天的梦想，没有机遇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没法子的事。

“没关系，都过去半年了。”龙在天强自笑笑，“我妈临走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她说她终于不用给别人带来麻烦了。我想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会比在这个世界上过得更好的吧。至少……至少，我妈说得对，我也不用负担那么大了。”

龙在天明明是在笑，但是在他的眼眶里，王思妤分明看到了一些晶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