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我的错喽，因为我长得太漂亮？”

丹尼不说话了。

上身一件皱巴巴汗衫的红脖子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立刻拉下手刹跳出车门。

拦下一辆洒水车，把贴着照片的假/证件在司机面前一晃,让车停到指定位置，堂而皇之放下几块路障,接着走向下一辆路过的垃圾车。

“呃……噢，好的长官。”

“戈萨克对你做了这种事——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有人帮忙，我得在今天的电视上才能得到你的消息,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抱歉,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从来只有我们骗别人的份！”

砰！

从天而降的杰森一屁股掉进甲壳虫的后座，时机妙到巅峰,位置分秒不差,丹尼脚下挂着油门一打方向盘,小巧朴素的甲壳虫迅速混入马路上车水马龙之中不知所踪。

史黛西当然知道丹尼并不是在责怪她,而是在责怪罪魁祸首,她也同样没有责怪丹尼的意思,只是用一句玩笑轻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我明天能在电视上看到现场的录像吗？”

史黛西半是责怪半是包容地一笑：“你的幸灾乐祸表现太明显了，丹尼。”

“梦露小姐,你的手指就像一把刷子挠在了我的心尖上。”

杰森眨了眨眼睛，凑近了一点史黛西，好让她能更方便地在他脸上动作。

“嘿彼得，”丹尼叫着杰森的假名，按下喇叭，“你已经有对象了！”

史黛西正坐在车后座化妆,她早已脱下礼服换上了一身便装。一见到杰森，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眼影刷，凑到他面前帮他卸妆。

“你的男朋友正试图在我的车上勾搭我的搭档，你能管管你的人吗？”

士郎瞥了一眼车后座的杰森。

“就凭他的尬撩？”

虽然某个神情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杰森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那抹嫌弃。

他不满地捶了捶副驾驶的椅背：“喂，你什么意思？是在质疑我的魅力？要我今晚让你深刻体验一番吗？”

士郎无所谓地摊手：“好啊，请开始您的表演。”

结果杰森反倒插手抱胸，往后一躺：“横竖你不吃亏是吧？”

“男朋友？”史黛西微微一愣。

虽然有些吃惊，但她并不打算对他人的隐私置喙：“我以为你们是丹尼找来的私家侦探……或者他的朋友。”

“他请不起我们。”杰森大爷说话半点不客气。

“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拿出50万英镑……”丹尼弱弱地给自己挽尊。

杰森嫌弃道：“这点钱拿了我都不好意思。”

“看来你的金钱观出了一点问题。”士郎的语气毫无起伏。

杰森伤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他们俩作为职业骗子，这么多年才攒下这点家底，这合适吗？我三句话就能让一个跨国犯罪集团头目为我掏500万。”

“数额太大会招来麻烦，我们并不想毁掉真的他人的生活。”史黛西解释道。

丹尼也说：“一般人愿意为意外之财做的二期投入在5000到15万左右。为了显得逼真，我们往往也需要很多先期投入。”

为了伪装，他们时常需要自行购入高档礼服，获取俱乐部会员资格，根据需要制作假网站、假海报、假照片，在找到目标后洒下鱼饵……

当然，也有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缘故……钱来得太容易总是这样的，但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你们不用向我们解释这些，”士郎淡淡地说，“下一步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打算离开洛杉矶，找个东海岸城市落脚。”史黛西飞快地回答。

停顿了一下，她迟疑道：“你们真的不要任何报酬？你们救了我，如果我无法表达感激会令我愧疚不安。”

“当然有报酬啦。任何事都有代价。”杰森嗤笑一声。

史黛西尚未反应过来，丹尼却已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淡淡的危险。

“你们必须向我们保证以后不再做以行骗为生。”士郎说。

“友情提示，东海岸才是我们的地盘。”杰森不怀好意地补充道。

史黛西沉思了一下，扬起笑容：“如果我们执意要继续这么做呢？”

杰森努了努嘴：“那就离开这个国家。你们应该庆幸你们没有在美国留下过案底。”

他至少调查过了，他们的确还没来得及在美国做什么。

“……我的确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毕竟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史黛西伸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谢谢，我会郑重考虑的……你们是那种……超级英雄吗？”她露出了某种奇异的憧憬神情。

杰森没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转向士郎：“我们是吗？”

※※※※

旧金山。

“……近日，弗朗西斯·戈萨克的婚礼倍受瞩目。这场耗资巨大的梦中童话婚礼最后以一个笑话的形式收场，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知名成人影片导演，成人影片公司MFD的所有者罗伯特·艾朗或因非法监/禁、使用违禁药物等罪名被起诉。尽管根据传闻其子弗朗西斯·戈萨克也与此事有关，但戈萨克先生拒绝对此作出任何评论。”

“洛杉矶市长于今日力排众议通过一项提案，意图遏制日趋严重的地下暴力及走私犯罪活动……”

“啪”的一声合上报纸，百里之外的狗咬狗事件还是留给受害者们去欣赏好了。罗伯特·艾朗既然现在还没有“被自杀”，背后大概率没有什么惊天内幕，就是不知道他那种紫色的液体是打哪儿来的……

随即失去了兴趣的杰森灌下一口伪装成啤酒的菠萝汽水，咬着吸管上的薄荷叶推开门，不出意料地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吹风的士郎。

他讨厌吵闹和烟味，对酒精和灯光敬谢不敏，并不排斥这类社交活动，但打心眼里认为这很无聊。

——瞧，他了解自己的男朋友。

酒吧内嘈杂的音乐和人声被纱网附着的铁门隔绝在身后，遥远而欣赏着对面灯红酒绿的夜景和夏日怡人的晚风，棕榈树的巨叶在幽蓝如深海的泳池上投下排排阴影。

士郎半支着手臂趴在栏杆上，注意到动静，他抬头看见杰森，侧脸上几乎是本能地露出笑容。

“不和他们一起玩？”他语气温和地说，“难得梦露小姐和布鲁先生能适应你的节奏。”

“为什么你总是表现得怕我和你待在一起会无聊？”

杰森懒洋洋的，说出的内容却很尖锐。他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如果有一群外向之人待在一起，他可能却是其中话最少的那一个。

士郎一愣。

然而杰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他只是随口一提似的，向后一靠倚在阳台上：“趁我去吧台的时候他们溜走了。”

“嗯……”士郎点点头：“看来是你把他们吓跑了。”

“我哪有你凶？难道不是你也有份？”

杰森扑了上去，两人滚成一团。

在男朋友怀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在阳台上，杰森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型数码相机。

“他们留下了这玩意儿，说是给我们的礼物……”

他随手按下开关，点开记忆卡里的一个视频。

画面还未亮起，一阵奇怪的喘息声就从扬声器中传出：“嗯……”

足足五秒之后，两人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士郎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杰森的眼睛：“不许看！”

“我是成年人！”杰森大叫道。

生命会自行寻找出路，他的眼睛左睁右阖，竟然努力地从士郎的指缝里抓到了一线光明。

一字一句地，杰森大声念出了滚动在视频标题上的字样：“大公鸡步骤兄弟被卡书架，我要用我的湿润猫咪帮助他……”

一些话从一些人嘴里说出来会产生特殊效果，士郎腾出一只手试图捂住他的嘴巴，但这就让杰森成功睁开了另一只眼睛：“水管工先生我是史塔克，我很饥饿快请我吃奶油派……”

“……你快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哈！！！”杰森乐不可支地滚来滚去。

试图拯救自己差点被捶穿的腹肌，士郎艰难而吃惊地说：“等等，你真的觉得这很好看？”

杰森勉为其难地认真地一看，不得不承认：“确实。”

白斩鸡般的鱼腩身材，做作而浮夸的表情……很显然这是丹尼在MFD顺到的战利品，罗伯特·艾朗收藏的参考资料。

他果断嫌弃地把相机扔到一边：“看这玩意儿不如看超人和蝙蝠侠打架。”

士郎：“？”

但杰森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因为他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话说回来，你干嘛这么激动，难道是因为……”

他清了清嗓子，重复道：“甜蜜心脏快用你的大公鸡……”

“闭嘴！”士郎红着脸捂住杰森的嘴。

杰森奋力挣扎：“我很饿我想要奶油派……”

士郎不得已之下只能用另一种东西堵住他的嘴。

……世界安静了。

气喘吁吁地和他分开，杰森惊奇地说：“你不习惯dirtytalk吗？因为你的母语里脏话少得可怜？啊对了，你平时用词也很规范。”

“……”士郎移开视线。

“我懂了。”杰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他又换了一种口风：“那下次让我试试用你的母语说？”

他伸手往下。

士郎转回视线，按住了杰森的手：“在这里？”

杰森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相机：“我不介意。”而后挑眉：“你介意？”

“事实上……”士郎顿了一下，“不。”

如果排除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的扭捏和矜持，他其实直接而坦率。

“OK，终于我们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然而就在此时，士郎的通讯器响了。

“Whatthe...”杰森撩着刘海爬起来：“……又是绿灯？”

“我必须得走了。”

士郎真诚地，充满抱歉地看着他。

但杰森并不想买帐。

“嘿，他们发给你的工资包含我的生理功能障碍赔偿金吗？！”

至于他们中有多少是自愿的，有多少是被强迫的，又有多少打算破罐子破摔，就不是他们能干预的事了。

意识到车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士郎疑惑地看着拼命给他使眼色的丹尼：“……怎么了？”

史黛西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粉底刷，她注视着杰森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感慨：“你真可爱。”

“当然，我可爱得天崩地裂人神共愤。”

“LAPD（洛杉矶警局）,这是我的证件。我们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需要你在这里停车。”

杰森理所当然地说。

丹尼一脚踩下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把车后座的两人颠了起来，随即响起车门开阖的声音，士郎干脆利落地坐进副驾驶。

“罗伯特·艾朗的办公室已经布置完毕。收到举报的洛杉矶警方会在他的暗格里找到和今天的事有关的证据，至少洛杉矶的名流会对那种意识操控药物保持警惕。MFD在册的所有演职人员也已经服用了解药。”

丹尼早已将地图熟记在心，以确保LAPD出警时将绕行三倍的距离才能到达联邦银行大厦的楼下。

最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恰好，他脱掉制服跳了上一辆甲壳虫,松开离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