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从家里溜出来的吧。”

“师叔，刀枪无眼，千万小心。”琥珀满是鼻音的嗫嚅道。

少年皇帝一登基，就要解决好几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西北战事，他选了胡国公和演为主将。当年不得不做天理局摆设的小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和沉浮，蜕变成了骁勇善战的猛将。尤其是，他很了解天理局的那些门道。

沉疴难起的皇帝张礼征，于乾德十年六月初一驾崩于仙居殿，终年四十岁，庙号穆宗。太子张则骥继位。

红色骏马上的李升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琥珀和绵绵走去。天气阴沉沉的，时有时无的风也是黏湿湿的，饱满的乌云随时都会化成雨水。绵绵撑着的橘皮红绸伞，是唯一充满了愉快生气的东西。离开的事李升只告诉了兄妹二人，不然肖府一定会大张旗鼓地为他饯行。

他身旁的小道士十分低调。

小道士穿着校尉的行头，举止有度，态度谦卑，若不点破无人知道他道门中人的身份。新帝隆重地推荐了此人，小道士没有提出任何额外要求，也没有透露任何对敌之术。

“大小伙子别婆婆妈妈的。”李升揉了揉他的头发。

旌旗飘荡之间，定鼎门大街的两侧站满了来为士兵送行的人。有人高兴，有人伤心，还有许多人默默垂泪。

“小师叔！小师叔！”

绵绵努力地摆出最灿烂的笑靥，小师叔已经把金针术传给了她。西北，原本就是李升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洛阳城不过是暂时停留。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绵绵用清越地嗓音吟道。

“杖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李升仰天大笑，“两位师侄，珍重。”

不管此人顶不顶用，留给和演的第一印象蛮不错的。

她叹气，再度提起笔来……

陆州，阳光普照。探真提着食盒来到了海边，肖惟固定好钓竿，主仆二人一起吃着极为朴素的午餐。

这几日，肖惟除了钓鱼还是钓鱼。

洛阳来信了，夫人病了，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他什么都不做。幸好，肖惟照常吃喝睡觉。可是，改朝换代，天理局被大清洗这样的大喜事也不能让他高兴一二。

探真只好变着花样的做饭菜。

吃好饭，肖惟又握好钓竿。积思不成梦，醒后空悲啼，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绵绵的字迹踌躇不定，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大海啊大海，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如果真的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他的小姑娘康复无恙。

蕉窗微雨夜。檐响带烟斟。

绵绵燃了一支心清香，续上了灯油，磨好了墨汁，又洗了洗手，才坐在书案前铺开了浅青鸾笺。她提笔，又放下。东风飒飒，细雨蒙蒙，窗外传来了声声轻雷。

李升重新跨上马，甲衣也藏不住他的仙风道骨，很快，小师叔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中。

“志不在功名，离别何足叹。”琥珀感慨万千。

仲夏天，时雨下如川。

大行皇帝的葬礼结束后，张则骥才处理汝南王。汝南王意图谋逆，人赃并获，贬为庶人，幽禁郡王府。周贵妃降为宝林，打入冷宫。天理局的一干从犯，抄没家产，秋后处斩。

至此，除了在外出征的桂圆圆，天理局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连绵不断的雨水也阻挡不住群臣和百姓的喜悦，大荣朝最大的害虫，终于死翘翘了。焰火铺子的生意好得爆棚，连着好几天，洛阳城里的鞭炮声就没停下来过。

这次出征，一切从简。

红袍银甲的和演苍髯如戟，张礼征一脸严肃，眼中带着满满的期待。此次出征，和演志在必得。他既有经验又有威望，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即便，自己要是有个万一，马革裹尸也是军人的最高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