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洗诸尘，绿杨点点，庭竹潇潇。

云破日出的清爽早晨，绵绵被单独叫到晴霄居用早饭。蒸蛋羹、牛乳糕、鱼片粥、羊肉馒头、澄粉水团，还有几碟佐餐酱菜，极为丰盛。母亲换好了进宫用的衣裳，面上略施脂粉，钗环也多了几件。前几日母亲往清宁宫递了牌子，大概是皇后娘娘最近心绪不佳吧。

圣上册立宜章郡王为太子。

花蕊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周贵妃费力地撑起身子，涂着鲜红蔻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被面，半张脸拧到发歪，显然又在暗暗咬牙。

卧榻上的周贵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满脸都是杀气。宫女花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刚才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不像他们宦官，要么出宫养老要么去守皇陵，绝无转投新君的可能。

“太子殿下一步登天，肯定乐得忘乎所以，这，不正是咱们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吗？王爷听到立太子的消息，可一点都不慌，已经开始和那边的人商量对策了。”

周贵妃闭上眼，抿了一口茶汤，又长吐了一口气。

圣上病了这么久都不见起色，该不会……

周贵妃很快平复了心绪，汝南王照常去仙居殿侍疾，天理局的人来侍奉汤药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郭玉鼎眼瞧着圣上留无为子的时间越来越短，暗自感慨道再好的君臣也有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啊……

“绵绵，这个给你。”

绵绵刚好吃完，她接过母亲递来的紫檀木匣。匣盖上雕刻着精致的宝相花纹，又镶嵌了星星点点的金刚石为点缀。绵绵满怀期待地打开盖子，入眼的是三样物什。一柄羊角匕首，小巧锋利；一支琉璃符笔，尖圆齐健；一沓明黄色符纸，稠密光滑。

“符纸下面还有一本符箓功法，你要好好修习，我回来要检查的。”

“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太子，算什么？储君，终究不是君。”

才恼听啼鹃，又奏林蝉。梧桐叶沐浴在朗朗月光中。仙居殿的玉色屏风画着金碧山水，蜡烛比往日多点了几支，明亮了许多。飞翎信盒，终于有了动静。皇帝又在读陆州寄来的信，铁画银钩的字迹一如往昔。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礼从长嫡，天下之本在焉……”

皇帝笑了，董慎怕不是被肖惟套了话。

没想到，汝南王真的和天理局勾结到一块儿了。他是不喜欢宜章王，故意晾着，迟迟不肯升亲王。但他恪守本分，从未逾矩，皇后亦是。纵然性格不投，他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祖宗礼法，还是人品学识，莡儿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所以，他还是封他做太子了。

因为他病重，所以册立仪式一切从简。拖久了，变数会增多。皇帝咳嗽了几声，郭玉鼎来奉茶，他润了润嗓子，便歪在榻上闭目思考。

天理局……

“万物盛衰天意在，一身羁苦俗人轻。”

成毓之轻轻一笑，朝着紫微宫扬鞭而去。

“是，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不会偷懒。”

绵绵捧着木匣送母亲出门，看着女儿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成毓之忽然停住脚步把人揽入怀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亲。”绵绵觉得母亲有些不寻常，“早点回来。”

“嗯。”

成毓之只让绵绵送到晴霄居门口，她多看了两眼自己的院落，便转了身快步走向肖府大门。骑上马的成毓之，右手掐了几个法诀，无形无影的防护笼罩住了肖府。

“娘娘且放宽心。”

听到内侍安元雷的声音，花蕊起身给周贵妃披了件外衫。安元雷面上堆着笑，端了一盏热茶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