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您做错了的话，元卿早就阻止了。只不过，下面的人未必会理解您的苦心。他们俸禄微薄，洛京居大不易，平时都靠饭堂才能吃点好的。那些抄抄写写的吏员还好说，奔来跑去的差役们吃得差了，确实会没有力气跑腿。”

“至于其他的，您有些心急了……”

直到进了二月，他才发现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元焘语重心长地交代阳铠，务必要将爆炸案办好。

大理寺破案的速度提高了，陈年旧案也清掉了不少。处处都井然有序，人人都对他尊敬有加。之前的奢靡涣散风气彻底不见了，阳铠只觉得无比的神清气爽。

入夜，阳铠和梁俨留在了官署里分析查到的线索。他抱臂沉思了许久，突然把这个问题丢给了梁俨。梁俨略有些惊讶，他靠回了椅背上，温声答道。

“阳少卿之前吩咐的案子就不查了？那月底的考核怎么算？考核细则里没写，小的不敢乱来啊！”

阳铠气得脸色铁青。

梁俨点到为止，阳铠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这顿饭，他终于吃出点意思来了。

“梁贤弟，我做错了吗？”

“难怪大家都说你是肖如衡的人。”

“这话不对，梁某只是大理寺的人。”

梁俨说的没错，阳铠也明白由奢入俭难的道理。但是就这么轻易改了的话，他的脸面往哪儿搁？罢了，还是先查清楚爆炸案要紧。

这日午间，他为了鼓舞士气请大家吃饭。人人都挑菜单里最便宜的菜，谁都不敢先点重油重荤，嘴上直说不敢让阳少卿破费。

“咳，目前能查到的尸骨只有这些。”

成毓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端起茶盏慢慢地饮着紫苏熟水。梁俨也灌了一大口茶汤，才继续道。

“这事，本不该来找少夫人的。只是，昨日圣上提拔了一个叫无为子的老道士，让他协助皇城司查案。据我所知，此人和穷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千丝万缕？他，便是穷奇的头领。”

梁俨的脸上瞬间结满了冰碴。

圣上还是太子时，常常以讲经的名义见无为子。穷奇的事，肖惟后来也没有告诉大理寺的人。难不成，这次火药库的事也和穷奇有关？圣上想要捂下来？

“所以，穷奇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成毓之还是微笑，“不过我猜，穷奇大概是圣上的一副暗器。杀人于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成毓之随手翻出了三枚铜板，说可以为梁俨免费卜一卦。梁俨默不作声，成毓之便只当他同意了。她摇晃起双手，默念了片刻，只见抛在小案上的铜板泛着暗沉的光。

“风地观，巽上坤下。鹊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内先有鹳。虽然同处心生恶，卦外逢之事非轻。”

“这是何意？”

“阴长阳消，正道衰微，万物难行。”成毓之收起了铜板，“先难后易，谋事不易，您多多努力吧。”

云髻上绾着温润的玳瑁簪，身上是深青色罗衫，沉静如水的成毓之在很认真的解卦。梁俨不信这些旁门左道，她是在借这个法子暗示和提醒自己吗？

“这次爆炸，居民死伤百余人，火药库的一干官吏俱亡。”

“百余人。”成毓之微微一笑，“是确切的数字吗？”

阳铠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梁俨倒也不意外，他只能默默心疼底下人。不给马儿吃草就算了，皇城司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可就算皇城司比大理寺快了几步，调查还是陷入了胶着状态……

阳铠如此这般的举措终于初见成效。

仿佛有人布下了迷阵，让皇城司和大理寺在离真相一步之遥的地方团团打转，布阵之人正笑得不能自已。

满庭春色，莺乱啼。东风日暖，琴声长。

肖家花厅里，成毓之正襟危坐，梁俨琢磨着如何开口才不突兀。他没想到成毓之真的接了他的拜帖，肖惟的嘱托也许不是在开玩笑。

他点了一些人，只是除了梁俨，每一个都不顶用。头痛脚痛肚子痛，孩子发烧祖母重病，这帮老油子，借口都不会和别人重复……更有甚者，拿他的话来堵他。

“小的先去点完卯才来的这儿，也算迟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