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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2章 夏侯楙和羊氏的野望

  • 作者:甲青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4-03-12 02:31:45
  • 字数:11210字

听到冯大司马这么一说,原来还带着些许陪笑的夏侯楙,顿时就是变得勉强起来,然后露出肉痛的神情。

他生平就两大爱好,一个是蓄养美伎,一个是好治家产。

现在连魏国都快崩了——不然羊氏辛氏这等关东大族,何以存了寻找退路之心?

他们连魏国都不看好,又怎么可能看好司马氏?

毕竟这条历史线上的司马氏,和原历史上的司马氏,虽有相似之处,但历史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夏侯将军知邪识正,避祸就顺,去暴归道,为此不惜抛家舍业,永甚是佩服。”

所以泰山羊氏拒绝了司马师的求亲,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念至此,冯大司马看向夏侯楙的目光,就带了些许的思索。

如今前来投靠大汉,府上的美伎一个都没能带出来。

毕竟洛阳可是关中与关东最重要的中转站。

只是冯大司马也知道,夏侯楙不是糜郎君,不可强求人家舍身饲老龟。

至于家产,虽说除了金银细软,他还换了不少票子。

只是为了不惊动司马氏,大部分的田产商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转手。

想想府上的百余名精心收集来的美伎,还有那些丰厚的家产,最后也不知是便宜了谁。

夏侯楙若是能继续呆在洛阳,作用可比呆在长安大多了。

好嘛,才说了两句上得台面的话,本性就露出来了。

这不,“千金”刚“散尽”,就想着要马上“还复来”了。

冯大司马闻言,心里就是一乐,再扫了一眼羊祜。

原本前番应对还算是得体从容的羊祜,目光闪烁,似乎不敢与冯大司马对视。

大概是太过年轻,脸色还薄,脸上甚至浮现些许羞赧之色。

冯大司马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为什么夏侯楙和羊祜会一齐过来。

为什么羊氏会让这个最出色的弟子冒险前来长安。

看来羊氏是早有打算啊,这就想着要无缝接手夏侯楙在关东那边的渠道。

当然,想要全部接手估计是不可能的,甚至只能跟在司马家后面喝汤。

因为大汉的奢侈品销往关东,走洛阳是最好的选择。

而洛阳是司马氏作主,且夏侯楙又给太傅府打工这么多年。

司马氏坐地抽税分配货源,自然是要吃大头的。

但羊氏一手算盘打得响啊,冯大司马仿佛已经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若是大汉有朝一日成功东进,这就算是提前投资。

若是东进失败,羊氏拿着落到手里的好处,那也是大赚。

这些世家大族,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夏侯将军能说得上话,那自是最好不过。”

冯大司马心如电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想通了其中大致关节:

“只是经此一事,司马氏恐怕会加强对洛阳的控制,夏侯将军若是想重新整理关东那边的渠道,还是要小心些。”

听闻这个话,夏侯楙登时就瞪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冯大司马:

“洛阳不是大汉说了算吗?什么时候轮到了司马氏了?”

冯大司马:???

好家伙,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大司马怎的不知?

但见夏侯楙脸上神色有些激动:

“如今大汉大军集于函谷陕地,兵锋稍进,就能到洛阳城下。大汉兵威,谁能抵挡?”

“司马懿那老贼,呆在邺城一直没有回来,明摆着就没想要死守洛阳。”

夏侯楙越说越是来劲,连司马懿都骂成了司马老贼:

“大司马,你有所不知啊,这几个月来,司马老贼把洛阳城的富人权贵差不多都迁去邺城了,就连曹氏宗亲都没剩几个。”

“如今洛阳人心惶惶,司马师病重不能理事,司马昭经验不足,不知实务,机不可失啊大司马!”

丢了函谷关和陕地,虽说洛阳西边,还有一个汉武皇帝设的新函谷关,但谁都知道,那就是个摆设。

过了陕地,通往洛阳的道路就不再是单独一条,而是南北皆可行。

而且比起险要难行的崤函古道,陕地以东的道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坦途。

南边的道路,甚至还可以顺水而下直达洛阳。

就算是瞎子,也可以看出洛阳已经是大汉的囊中之物。

只要拿下了洛阳,那关东的商道,还有司马氏什么事?

想到自己不久以后能以胜利者的身份重新回到洛阳,夏侯楙决定……

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建一支更大规模的商队!

那个时候,自己靠着大汉,想卖什么就卖什么,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司马氏想要进货?得加钱!

入他阿母的!

这几年自己给司马老贼赚了多少钱?

不吐出来就休想从他手上拿货。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梦想,关键还是要看大司马允不允许……

这也是他着急忙火前来拜访大司马的原因。

赚钱嘛,不寒碜。

这等大事,越早定下越好,一日不定,一日心中不安。

“我何尝不知洛阳易下?”

冯大司马不知道夏侯楙的野望,但他对夏侯楙如此操心大汉收复洛阳表达了赞赏。

然后又有些叹息道:

“只是眼下,想要进军洛阳,并不是单单我们说了算。”

“洛阳也是大汉旧都啊,”夏侯楙以为大司马说的“我们”,仅仅是指在场的人。

“陛下欲还于旧都,岂能少了洛阳?只要陛下愿意,大司马愿意,还有谁能反对?”

大汉上下,谁能反对陛下和大司马一起决定的事情?

“吴国。”

慷慨激昂的夏侯楙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定在那里:“谁?”

“吴国。”冯大司马再次叹息,“当年大汉仅有一州之地,国弱民贫,欲伐贼子,只能借吴国之力。”

“故而大汉与吴国盟誓时,曾对着皇天后土与山川河流盟誓,平分天下,洛阳被分给了吴国。”

“前些日子,吴主派人送了信过来,言吴国从未忘记两国盟约,也希望大汉莫要忘记。”

所谓“吴国从未忘记两国盟约”,指的是调走陆逊,同时放弃攻取上庸,把它留给了大汉这个事。

“希望大汉莫要忘记”,自然就是在暗示,按两国盟约,洛阳可是在吴国名下。

汉吴两国盟誓不是什么秘密,相反,此事早就传得天下皆知。

夏侯楙听到大司马的一番解释,顿时就是义愤填膺:

“吴人怎可如此无耻!大汉兵临洛阳城下,他们身为盟国,居然想让大汉放弃攻打洛阳?”

“那孙权远在建业,等他领军到洛阳城下,得等到什么时候?想那合肥,他可是打了十几年都没能打下来!”

“难道他一辈子打不到洛阳,我们还要等他一辈子不成?什么盟国,我看他倒像是魏贼的盟……”

“咳咳咳!”羊祜猛烈咳嗽起来。

夏侯楙自知失言,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不怪他这般。

毕竟抛家舍业呢!

本以为只要能得到大司马的支持,重整家业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谁料到被远在建业,甚至从未谋面的孙权坏了大事,这怎么不让夏侯楙气极败坏?

孙贼,挡人财路,非人子哉!

“夏侯将军,莫要激动,洛阳我们肯定是要拿下的,但怎么拿才不会让人非议,却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

若非冯大司马曾经坑过夏侯楙,知道此人的贪财性子,看到对方这番表态与说辞,他说不得就真以为对方是大汉忠臣呢。

当然,要说夏侯楙不是大汉忠臣,那也不太对。

毕竟人家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抛家舍业也要投靠大汉。

所以冯大司马觉得,不能冷了对方的心。

“或者说,在没有与吴国那边商议好之前,大汉近期不会对洛阳有什么大动作。”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去年的大战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更别说真要再次发动大战,那就得大规模征发民夫。

那样只会影响生产的恢复和新政的推进。

反正洛阳就在眼前,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缓一缓也没什么关系。

冯大司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羊祜,继续对夏侯楙说道:

“不过如果夏侯将军当真有心,其实也没必要一直盯着洛阳那边。”

夏侯楙一怔,很明显听不懂冯大司马的话里包含了什么意思:“下官愚昧……”

指了指南边,冯大司马悠悠说道:

“关中四塞之地,欲前往中原,除了往东走,往南边走也是可以的嘛,毕竟许昌,也不比洛阳差。”

此话一出,夏侯楙顿时瞪大了眼,然后又眨眨眼,有些迷茫。

但很快,他立刻就从迷茫里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举拳用力击掌,又惊又喜又意外,忍不住地大声道:

“噫!我竟是糊涂了!这么多年呆在洛阳,竟是没有转过弯来,季权(即夏侯威)不是已经去了许昌那边吗?”

羊祜听到冯大司马的建议后,脸色原本已是微微一变。

此时再听到夏侯楙自语这一句,右手更是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了抖。

看起来是和夏侯楙说话,但实则一直在注意羊祜的冯大司马,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羊叔子啊,你能从关东那边来到长安,冯叔很高兴。

但你刚才的态度,冯叔不喜欢。

因为你们羊氏想要得太多,想给的又太少。

只派你这么一个小年轻过来就算了,冯叔可以给你个面子,不计较。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留下来给大汉效力。

没想到你居然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答应。

行吧,知道你们泰山羊氏是世家,是大族,要脸面,要矜持。

所以你不想留下,冯叔可以理解,也不会勉强你。

但你们泰山羊氏,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把冯叔的面子看得太不值钱了?

还是这些年你们在曹魏活得太滋润,让你们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只给了这么一个暗示,连个正式表态都没有,就敢要向大汉伸手要好处?

这让冯叔我很难办啊!

这天下,只有一个大汉。

但关东,可不止你们羊氏一个世家。

看看人家夏侯氏,多会办事?

这么好的代理人我不培养,凭什么非要选择你们羊氏?

凭你们脸大?

heitui!

知道冯叔我的外号伐?

江湖人称世家屠夫,门下走狗无数。

一声令下,再硬的骨头,都能啃成碎片。

敢在冯叔面前摆架子的世家大族,要么举身赴清池,要么自挂东南枝,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

泰山羊氏?

哼哼!

感受到冯大司马那幽幽冷冷的目光,年青的羊祜,虽在酷暑,但全身却是莫名地起了寒意。

肢解蜀地大族,灭门凉州豪族,血洗河东世家,迁徙上党豪右……

冯某人的赫赫凶名,那可是世家豪族的无数血泪铸就的。

羊祜根本不敢赌冯大司马这一步,是无意还是故意。

只是面对冯大司马的强大而迫人的压力,羊祜情急之下,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一时间也没能想该去如何解释和化解。

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羊祜又听得坐在上边的冯大司马似有所指地对夏侯楙说道:

“唯可虑者,就是不知许昌那边夏侯将军的族人,是个什么态度。”

在这件事情上,曹大将军等人反倒不是阻碍,让人没有把握的,反而是仍留在魏国的夏侯氏。

以大汉在洛阳的渗透能力,有关夏侯玄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了长安。

如果夏侯威等人,也像夏侯玄那般,是个死脑筋,那岂不是成了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有什么?”

夏侯楙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极有把握地说道:

“洛阳能做得,难道许昌就做不得?”

“这几年来,楙在洛阳的所做所为,季权又不是不知,他何曾反对过一句?”

“这其中的好处,他也是知晓的,不仅仅是对夏侯氏,对曹昭伯(即曹爽)更是大有裨益,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夏侯楙说到这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咦”了一声。

对啊!吾乃大汉忠臣,奉命与许昌联系,这自不必说。

而季权就算与吾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对曹昭伯有利的事情,他又怎么能拒绝?

万一他也存了向汉之心,那他就更不应该拒绝……

越想越是觉得弃洛阳而向许昌乃是一招好棋,夏侯楙忍不住地一拍大腿:

“大司马这个主意,当真是妙,妙不可言啊!”

夏侯楙这一激动,却是让旁边的羊祜打了一个哆嗦。

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冯大司马。

但见大司马嘴角噙笑,正笑吟吟地看过来,寒意还没有下去的羊祜,顿觉得冰冷彻骨。

同时心里,蓦然就是冒出几个词来:

巧言令色、心狠手辣、深谋远虑……

夏侯子林(即夏侯楙)陷于此人的算计而不自知,还自鸣得意。

而远在许昌的夏侯氏却又是根本无从选择,时日越久,只怕陷得越深。

为了能与司马太傅抗衡,乃至压倒司马太傅,骄奢淫逸的曹大将军,贪婪无度的台中三狗,更是不可能拒绝这么大的好处。

毕竟挟着浩荡之势而行,非人力可挡之。

而且就连司马氏,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失去了西边财源司马太傅,面对得到西边财源的大将军,怕不是要斗个旗鼓相当,两败俱伤?

至于自己泰山羊氏一族……说是被拿来杀鸡儆猴可能不太对,但可以肯定的是,被敲打了一番,给关东各大世家作个样。

冯大司马的意思很明显:与其给你们羊氏好处,那我还不如直接培养夏侯氏。

诚意!

冯大司马对泰山羊氏的诚意很是不满意。

(本章完)

“况楙虽愚钝,但好歹也在洛阳经营了多年的商队和商道,故而就算是楙到了长安,咳……”

“嗯,呃,但对关东那边的不少人家,其实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若大司马仍有意往东边渗透,楙还是可以效劳一二的。”

岂能不心痛无比?

不过比起呆在洛阳生死不由己,逃到长安显然是值得的。.

冯大司马不知道原历史上,司马师有没有求娶过羊氏女。

“大司马过奖了,楙愧不敢当。楙之所以弃东就西,除了心慕大义,其实也有夏侯氏这些年过于困顿的原因。”

“至于那些家业,终是身外之物,冯大司马不是也曾有言,‘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夏侯楙作出一副慷慨的模样,说到这里,看向冯大司马的目光又露出些许的希冀之色:

更别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司马师向羊氏求亲的时候,司马懿还困在洛阳动弹不得呢。

河南也好,河内也罢,面对随时可能东进的汉国,司马氏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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