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藏在袖内的手，也当即飞快地捏弄起一块泥团……

李寂然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后，瞧见了顾言与顾盼的反应，不禁欣慰地笑了。

携着这顶斗笠，李寂然返回荒宅，他走到静坐在庭院中间的年轻僧人跟前，一伸手将斗笠递给了他。

“和尚，相识十多年了，我记得我们刚见面时，你戴着斗笠挺酷……”李寂然煽情回忆。

放了顾言与顾盼两人，李寂然悻悻地离开，他返回市集，在一家卖帽子的摊位前挑挑选选，最终挑了一顶带薄纱的斗笠。

黄昏时分，顾言与顾盼两人回来，她们双双踏足庭院的那一刻，目睹了这一幕，亦是忍不住四眸一亮。

“好吧，被和尚你看穿了。”李寂然顺水推舟，“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请说。”年轻僧人示意。

……

“原来如此。”年轻僧人点头，他爽快地答应了李寂然的要求，并放心地戴上了斗笠。

别说，寂寂庭院，郁郁梅荫下，一袭白衣的年轻僧人戴上这薄纱斗笠，当真是好看的紧。

笑完，心情颇好的李寂然忍不住就想喝一杯。

当然，买了斗笠后身上只剩一贯多钱的李寂然去不了春风楼。思来想去，李寂然只得前往河边。

那河边雕花画舫的花费应该不贵，李寂然暗想，否则那白胡子的老学究也不可能是那儿的常客。

“一点小事，明日我欲借你门中奇变、偶变与象限三僧一用。”李寂然开口。

……

等这雕花画舫上，前面吃酒的一席人离去，李寂然这伙人一拥而上，大家进舱依次落座，李寂然则刻意坐到这教书先生旁边。

暗中观察，李寂然见这教书先生的目光自打进舱就没离开舱内轻纱后的人影，不管她是在弹琴，还是在与众人说笑。

这般喝了数杯酒，李寂然假装开玩笑地问这教书先生:“兄台觉得纱后人如何？”

“濯濯清莲！”教学先生吐出四个字。

“这评价甚高啊！”李寂然故作愕然。

“绝不高！”教书先生叹息，“我只恨我没钱，无法娶其为妻。”

“若她不是清莲了，沦落为河畔蒿草。”李寂然忽然大声说道，“你还愿意娶她吗？”

轻纱后的琴音骤然停顿，席间众人也一时停止了说笑，俱好奇地望着这教书先生。

这教书先生昂首灌下一杯酒，他慨然回应李寂然:“只要她还是她，莫说变为蒿草，就是变成了鬼怪，我也愿意娶她！”

“好，好胸襟！好气魄！”李寂然鼓掌。

轻纱后的琴音，随着李寂然的掌声重新奏响。

……

这教书先生最终醉醺醺地被众人搀扶着下了船。

李寂然走在众人后面，恍惚中，他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李寂然回头一看，是那小船娘站在自个身后。

“我家娘子请先生留步，她有话要对先生讲。”小船娘低声道。

“哦，莫非她终于想通了？”李寂然暗忖。

随小船娘转身又进了舱，李寂然坐回之前的座位。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残酒，李寂然问纱后人:“你决定好了？”

“人心莫测，我怎敢如此草率决定。”纱后人幽幽回答李寂然。

“我留下先生，是想再对先生讲个故事。”

“我洗耳恭听。”李寂然举杯。

“这故事发生在上个故事之前……”纱后人缓缓开始讲述，“我那时也操持着这行业，与往来的客人弹琴陪酒，曾也有一位男子喜欢上我。”

“他许我恩爱一生，许我风雨同舟，我信了他的誓言，抛下一切，答应与他私奔。”

“但就在当天晚上，他驾舟来接我，等我登上了他的舟，他撩开我面纱……”纱后人讲到此处停顿。

“怎么了？”李寂然好奇追问。

“他惊呼一声，一把将我推入河中，转身逃走了。”纱后人苦笑。

“你也扮丑吓他？”李寂然猜测。

“不，我只是信了他的谎言，让他看见了我的本来面目。”

“你本来就很丑？”李寂然恍然，“难怪你没有挂笔，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

“不对啊！”李寂然突然又想到一个矛盾的地方，“你曾坐在船头弹琴，被他瞧见了，也让人捏了泥像……你若真的极丑，他早应该知晓。”

“我们做这一行业的，都有一些遮掩妆容的秘术。”纱后人解释。

“哦，化妆术。”李寂然明了。

“但他方才表白了，即便你丑如鬼怪，他也不介意。”李寂然提醒纱后人。

“这话我听得多了，将我推下河的那人同样说过。”纱后人轻嗤。

“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我也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女，我经历了这么多，明白他要是真的爱我，我更不能接受。”

“为何？”

“因为他爱我，我自是不能害他。我若随他生活，天长日久，每日劳作，定会让他身边人知晓我的丑陋，令他受人嘲笑。”

“所以无论怎样，你都不会接受他？”李寂然叹息。

“是，而且这般留个念想，以后孤独的一生中，我可以欺骗自己，说曾有人不嫌弃我丑陋，愿意娶我。”

这教书先生与另几人显然也是熟识，不出李寂然意料，他们守候的就是那还未挂笔的雕花画舫。

李寂然与他们混在一起，很快打成了一片，谈笑风生。

不过李寂然走到河边时，却发现这个时辰正是饭点，所有的雕花画舫都客满了。

徘徊河岸，李寂然还发现像自己一样在岸上排队等候的人不少，李寂然随意与他们搭讪闲聊，探听行情。

一个尚没有佛教出现的世界，里面的人无法接受秃头，李寂然略一思量，便也表示理解。

果然，不同于正规青楼，在这雕花画舫上喝一杯清酒，李寂然身上的一贯多钱还是够的。而且这儿还可以拼桌，几个陌生人要是投缘，同上一船，同凑一席的话，花费更少。

李寂然闻言大喜，他连忙也加入一个群体凑份子。

巧合的很，这群体里有一人李寂然居然见过，正是前日购买了顾言与顾盼泥娃娃的教书先生。

“今日我在街头恰好见人卖斗笠，就买了一顶送你，请勿推辞！”

年轻僧人接过斗笠，他狐疑地抬头望着李寂然:“你平白无故送我礼物，不似你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