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进城去，找那些老古董们查个资料。”李寂然随口敷衍这短发少女，同时好奇问她:“小道士怎么还在你体内？你们一躯双魂，日后如何结婚成家？”

“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这短发少女神色扭捏地回应李寂然，“我曾经找人将他分出来过，可是过不了几天，他十分不适应，我也十分不适应，只好又恢复了。”

这扇门后，自然是早已荒弃不用，现在已沦为小白脸住所的黄泉酒馆。李寂然快速穿过酒馆，又进入到后面的梅花镇。

梅花镇里此刻也是黄昏，春兰、玲玉与曾生三个鬼魂就着斜阳的余晖，依旧围坐在镇外的一棵梅树下打扑克。

直播画面到此，再度切换回月球探索队的山洞场景。李寂然继续观看了一阵，就兴趣索然地站起身，他推开了面馆墙壁上一扇十分隐蔽的门，走了进去。

这短发少女抬起脑袋，看清了李寂然的面目，顿时欣喜地雀跃道:“李老师，你怎么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寂然出现在一片荒漠里，他前方不远，则耸立着一座古老又沧桑的城。

这城头的“长安”二字，在暮色下烁烁生辉，有悬挂在城上的一盏盏红灯笼，正依次从远处的城墙上亮了过来，然后仿佛就是一眨眼间，满城就浸在了灯火中！

“而且……”这短发少女突然得意一笑，她悄声告诉李寂然:“老师你知道吗？一躯双魂其实有莫大的好处呢。”

待走到城门口时，李寂然瞧见守城的家伙居然是一位短发少女。这短发少女抱膝坐在城门洞中，自顾自地在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傻笑。

李寂然走到这短发少女身边，咳嗽了一声，才将她蓦然惊醒。

“这能有什么好处？”李寂然无法理解。

“当然有啦。”这短发少女抬起手，她比划着向李寂然描述:“第一，我们再也不会寂寞了，任何时候都有人陪对方聊天；第二，我们可以在洗衣做饭走路的时候轮流休息，互相照顾，活得比普通人轻松……”

“第三……”这短发少女停顿了一下，她筹措用词道:“第三，他在我的身体里，除了爱我，他再也爱不了别人，这长安城里可是有小狐狸精的，我不放心。”

李寂然遥望此城，他微微一笑，掸了掸适才钻地道时衣襟上蹭的灰土，施施然向它走去……

李寂然瞧得有趣，他跟随这老叟走过了一条长街，却在这长街的街角，看见老叟被一位年轻妇人叉腰拦截。

这年轻妇人拦下老叟，劈手一把揪住了老叟的一只耳朵，在老叟连连呼疼声里，她一点点将老叟揪成了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可爱稚童。跟着她牵着这稚童的手，进了街边的一条小巷。

在小巷口，这老叟变成的稚童悄悄反手在身后又画了一个烧饼，取了来吃。而在张口吃的一瞬间，这稚童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李寂然，遂朝李寂然做了一个鬼脸。

李寂然见状促狭心起，迎着这稚童的鬼脸他突然放声高喊:“黄四娘，你儿子又浪费灵气喽，他偷偷画了一个烧饼！你管不管？”

喊完，迎着这稚童讶异、悲愤又无语的目光，李寂然立马一扭身，他飞快地拐了一个弯，朝城中央的小湖而去。

……

华灯初上，照得城中央的小湖沿岸也是桃红柳绿，李寂然走到湖边，登上了通往湖中间的长堤。他看见月宝曾经骑的那群白鹅尤在堤下戏水，而那只常在堤上拦路索贿的黑驴，倒是不在了。

李寂然小心翼翼地四顾，见湖中有一条黑龙在翻腾洗澡，这黑龙的龙头依稀有点驴头的影子，显得略微滑稽。

不用猜，这黑龙定是那驴变的！李寂然一缩脖子，连忙低首快步走过湖堤，走进了屹立在湖中心的那座酒楼。

大概由于此刻正是吃晚饭的时间，酒楼里人声喧哗，热闹无比。李寂然艰难地挤进酒楼大厅，远远地，他望见摆在厨房门口的那张桌子旁幸运地还有人值守。

李寂然举起旧藤箱，挤到桌子跟前，他抬眼打量桌后人，认出居然是陈沉。

“咦，你也被他们抓了壮丁？”李寂然笑着与陈沉打招呼。

“不，我只是替裘梦生值班而已，今天轮到他当值。”陈沉亦微笑着回应李寂然。

“哦，那你帮我查询一些资料。”打完招呼的李寂然一屁股坐到桌子对面。

“没问题，你需要查询什么资料？”陈沉从桌子下掏出一张纸给李寂然填写。

“一个是关于蓬莱仙境的，一个是关于十二金人的。”李寂然接过纸张，边填边回答。

……

李寂然从长安查完资料回到面馆，已是午夜时分。他钻出面馆墙壁上的那扇隐蔽的门，却见刘宜林一脸倦意，哈欠连天地坐在面馆里等候着自己。

而见到李寂然凭空出现，刘宜林马上向李寂然诉苦:“老李，李大师，你真够神出鬼没的，你充了话费没有？为什么打你电话老是不在服务区。”

“我充了话费，但我去了长安，你能打通才是怪事。”李寂然对刘宜林解释。

“长安，古代的长安吗？”刘宜林闻言十分好奇。

“不是古代的长安，是一个秘境而已。”李寂然告诉刘宜林。

“哦。”刘宜林听得是似懂非懂，他跟着又问:“那大师你去长安干啥？我可是等了你一晚上。”

“查询两个问题。”李寂然直言不讳。

“哪两个问题？”刘宜林随口追问。

“第一个问题与你们无关，是我们仙人间的密辛；第二个问题则和今天月球上发生的事情有所联系。”李寂然放下旧藤箱说道，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天月球上发生的事情？”刘宜林皱眉回忆，不知李寂然说的是哪一件？

“对，就是今天月球上发生的事情……”李寂然咕噜灌下一大口茶水，他跟着忽然反问刘宜林道:“你听说过十二金人的传闻吗？”

“十二金人？秦始皇铸造的那个玩意？”刘宜林脱口而出。

“正是！今天月球上钻出来的那个金灿灿的大家伙，我怀疑它就是十二金人！”李寂然语出惊人。

刘宜林一脸难以置信，他大声反驳李寂然:“如果它是秦始皇铸造的十二金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月球上？”

“这就说来话长了，又要牵扯到我的第一个问题。”

“上古之时，我们仙人中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名叫东王公，是群仙之首……这东王公的名字你们凡人大概不怎么熟悉，但他率领群仙创造了一个地方，你们一定都听说过。”

李寂然放下茶杯，坐下来讲述:“这地方就叫做蓬莱！”

“蓬莱，可以说是群仙祖庭。传闻中，它藏在东海的波涛之内，但在现代的卫星探测下，你们应该知道，其实东海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蓬莱岛。”

“后人又言，它应该在东海更东，当在美洲大陆之上。但随着美洲大陆被人类彻底开发，它上面亦没人见过蓬莱，这显然也是不成立的谣言。”

“我们后世仙人，俱以为蓬莱可能被上古众神联手泯灭了，直到不久前，我在月球上发现了一处荒弃的遗址……”

李寂然讲述到此处略一停顿，他盯着刘宜林，缓缓又道:“这遗址上有石刻题铭，就是蓬莱二字！”

“原来蓬莱并不在地球上，它一直藏在月球的背面！所谓隐于东海波涛之内，其实是指月亮每日从东海升起。”

……

李寂然的话，彻底震撼到了刘宜林，他呆了半晌，方醒过神来。却是怯怯又问:“那月球上的蓬莱因何荒弃？它与月球上的金人又有什么联系？”

“蓬莱荒弃的原因，我尚未查询出任何结果，但它与金人的联系，我倒是查出了一点端倪。”

李寂然叹了口气，接着讲述:“长安旧籍记载，秦始皇求仙成痴，有客从蓬莱而来，自诩蓬莱仙人，其人赠秦始皇一颗帝流浆，言是蓬莱长生药，又言秦始皇欲去蓬莱修仙，当收天下之兵，交给其铸造十二尊金人，方可护卫秦始皇登上蓬莱。”

“所以这十二尊金人是护卫秦始皇一同去了月球的？”刘宜林恍然。

“不。”李寂然似笑非笑地一摇头，他感慨又道:“根据长安旧籍记载，那蓬莱客收了天下之兵，交付给了秦始皇这十二尊金人，他却是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竟是狠狠摆了秦始皇一道。”

“不过，这蓬莱客也算有些良心，他还是给秦始皇留下了十二尊金人，据说他还交给了秦始皇接取帝流浆之法，并一直流传到汉末时期，汉朝的承露台，就是用来接取帝流浆的设备。”

“啊！这般说来，月球上的巨大金人与秦始皇铸造的十二金人还是无关嘛。”刘宜林有些失落地抱怨。

“怎么无关？你休心急，且听我说完。”李寂然抬起头，他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你若见过秦始皇铸造的十二尊金人就会明白，那月球上的金人与它们的外观是一模一样的，丝毫没有区别。”

这些人物鲜活地在桃树下赏花、结伴、或者谈情说爱，吟诗作对。

但他们的存在，随着老叟走远，很快又淡成一缕缕墨痕，缓缓消失。

“我明白了。”李寂然了然点头，他越过这短发少女，进入城内。

不过走了十余步，李寂然遥遥地又回首丢给这短发少女一句话:“其实你们这种状况还是属于一种病，叫做互相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巨大的金人钻出缝隙，它似乎没料到登月舱已然飞走了，它原地找了一圈，便又钻进了月球地底。

……

辞别短发少女，进得城来的李寂然，见城内大街上也挂满了灯笼，街道两边一树树璀璨的桃花映着灯火，颇为如梦似幻。

这期间，一位走在李寂然前方的清瘦老叟吸引了李寂然的注意力。这老叟手执一只墨汁淋漓的毛笔，随手在他行过的每棵桃树下凭空挥毫，画出种种人物。

李寂然停步春兰身后，偷窥了她的牌面一眼，暗中对曾生比划了几个手势，接着又走进了梅林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