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摇头，回应李寂然:“这个负心的家伙当年抛弃了我，害我后来仓促结婚，所嫁非人。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况且，他现在似乎丢失了灵智，成了浑浑噩噩的野兽，他大概也不认得我了。往事俱已矣，恩怨两消吧。”

而小鸾在李寂然的引领下，亦终于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年逾三十多岁的她，一颗心慢慢沉凝。

不过小鸾走的路子与月宝和盲眼女孩都不一样，李寂然因人施教，教她的却是修持自身，融合过往的法子，要修得百千万旧世灰飞烟灭，只剩活泼泼圆融融一个当下。

李寂然痞赖的很，倒是不以为然，且他为了引领小鸾修行，最近天天在新南京与新洛阳城两地之间奔波来往，与阿黛也就是早晚见见面而已。

李寂然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等这少年的影子被山风吹散，他才出声询问小鸾:“你要不要与胡不语再续一次前缘？”

但其最大的一个心结仍然桎梏在心，小鸾没说，李寂然也没问。

……

“话是这么说……”李寂然直指人心，“可你显然心中还有隔阂未消。”

这青狐张望了半晌，复又转身离去，它一步一回首，终至缈不可见。

小鸾面色平静地目送这青狐远遁，但不经意间，她口鼻内嘘出的气息，悄然勾勒出一位少年的身影。这少年面目英俊，一脸的嬉笑不羁。

“是。”小鸾承认，“作为女人，我确实意难平。但又如何呢？我已非我，他已非他。我不爱此刻的他，他也不会爱上此刻的我。”

“我或许有办法。”李寂然微笑。

“哦，什么办法？”小鸾好奇，“师父你不会打算恢复他的灵智，将他变成从前模样，再与我谈一场恋爱吧？”

话说这天，小鸾与李寂然在城外的一座山顶上打坐，她呼吸吐纳，嘘气成云，白雾缭绕中，忽见一只青狐从草木下面钻出，定定地望着自己。

说完，趁着这少年还未苏醒，李寂然闪身躲到一旁的巨石后。

……

冷清的山顶上，这少年很快醒了过来。他懵懂站起身，瞧见了小鸾，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你不认得我了吗？仔细瞧瞧。”小鸾提醒少年。

少年凑近一步，盯着小鸾的脸，良久，他颤声道:“你是小鸾？还是小鸾的亲人？”

“我就是小鸾啊！”小鸾微笑。

“不可能，小鸾没这么老！”少年猛地后退一大步。

“因为时间已然过去了十多年……”小鸾把李寂然教导的话对少年复述了一遍。当然，为了让少年相信她就是小鸾，她还说了一些曾经只有她与少年才知道的秘密。

少年闻言呆呆愣住，许久，他摇头难以置信地继续后退。

“我们回家吧。”见少年后退，小鸾温柔地靠近他。

“不！”少年脱口拒绝。

“你不爱我了吗？”小鸾停下脚步。

“我爱的是一位青春少女，不是一位老阿姨！”少年直白地回答小鸾。

“啊！也就是说，即便你不失忆，也不会爱上老了的我？”小鸾有些伤悲。

“我不知道。”少年迟疑，“但现在的你与我脑海里的小鸾不一样。我没办法……”

少年余下的话，被从巨石后冲出来的李寂然挥手打断，李寂然切中少年后脖颈，令少年再次昏迷。

“这方法不行。”李寂然耸耸肩膀，“我们再换一个。”

……

这次少年醒来时，他不在高高的山顶，他回到了红尘俗世，还是灾前的世界。他与同样是少女的小鸾生活在一起。

他们很快乐，也很幸福。但身为男狐狸，风流的习性让少年还是时不时想出轨。

不过奇怪的是，少年发觉，每当他快出轨时，都被小鸾及时发现并制止。

但这并没有让少年有所收敛，反而更让他频繁地去尝试。

终于，有一次少年成功了，当他志得意满地回到家，却见小鸾在等着自己。

小鸾对少年说了一番奇怪的话:“我很爱你，所以我牢记着我们的过往，我努力改变了你做过的、许多影响了我们未来的事件。”

“直至今天，今天你所做的，是过去未曾发生的！这说明，即使我能够改变过去，也挽留不了你。”

少年听不懂小鸾的话，他接下来就失去了意识。

……

少年再再一次醒来，又回到了高高的山顶，他不复人形，又变成了狐狸。

他所有丢失的记忆全部重新拾起，包括李寂然将他变回人，包括他与小鸾的那个奇怪梦境。

他抬起头，愧疚地望着悲伤的小鸾，他突然明白自己辜负了小鸾，明白了自己的负心薄幸影响了小鸾的一生，甚至成为了小鸾的心魔。

他垂首哀鸣，对小鸾一叩首，转身无颜狼狈逃走。

之后，他一直躲在山林里忏悔。

……

数年后，山林里的野兽被妖王操控，聚集起来攻打人类的城池。少年作为一只野狐，也被裹挟进了兽潮之内。

它们冲上了人类的城墙，与人类死斗不休。混战中，少年远远瞧见了小鸾，她此时是厉害的修行者，守在战场的最前线。

少年隐秘地接近小鸾，当某次小鸾被妖王偷袭，危在旦夕之际，他猛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替小鸾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

粉身碎骨的少年在半空中闭上了眼睛，他恍惚听见小鸾在自己耳边低语:“不语，你是个傻瓜……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了吗？”少年不好意思地挠头。

挠到一半，他骤然翻身坐起，却见自己仍然在高高的山顶之上，周边白云缥缈，风声寂寂……

少年再往远处观望，见一男一女正缓缓下山而去。隐约间，他听见那女子对男子说:“师父，我还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的孩子，其实是那只傻狐狸的。”

“那他怎么只有四五岁的模样？”

“大概因为他也不是人类吧……”

“所以他醒来后会仍然爱我？”小鸾反问李寂然，“但我要如何向他解释我突然变老了？”

“没看过韩剧么？你可以忽悠他被车撞得失忆了，现在才恢复记忆。”李寂然指点小鸾。

“对，就是如此。”李寂然点头，“顺带抹去他之前的记忆。”

……

大概是被夏鸣蝉气坏了，阿黛接连数日不再理睬他。对待李寂然，阿黛自也没什么好脸色。

说干就干的李寂然，当即沿着那青狐离开的方向御剑追去。半个时辰不到，他便拎着青狐返回。

将青狐放到小鸾跟前，李寂然轻抚青狐的头顶。而随着李寂然的抚摸，这青狐逐渐变化成一位相貌英俊的少年，他闭着眼眸，蜷缩在地。

“他醒过来后，只会记得早先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之后他十多年的经历，已被我封印起来，包括他负心离去的那一段。”李寂然告知小鸾。

这法子是玄门正法，只是离家近教，修成后多半性格有持，近乎神佛。当然，它本质上还是与神佛不一样的，神佛之类没有旧世，是因为被众生执念所染。这法子的修成者没有旧世，却是被自身所炼化了。

修行时日尚短的小鸾，自然还到不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刚入门的她方才渐渐神光内敛，对往昔的某些执着松开了一点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