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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魔云焚鹤 金殿争弈

  • 作者:王晴川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7-04 19:26:45
  • 字数:26684字

原来赵祥鹤修习第五重功法片刻之后便觉气息鼓荡如同大河滔滔恍惚间只觉整个人都高大起来。眼前幻象迭出赵祥鹤再也把持不住。早将“死心不动”的总诀和“冲而化之”的心法丢到了九霄云外却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茫茫苍穹尽在脚下。不多时候他便觉浑身经脉鼓胀难耐身上蕴了无穷无尽的精力只想宣泄一番。他长啸一声腾身而起双掌翻飞已将控鹤手施展开来。

卓南雁见他掌风呼呼激得满殿窗棂尽数破碎暗道:“这老贼入魔已深终究会虚脱而死!”怕给他掌力击中缓缓向后退开。赵祥鹤挥掌狂舞越打越觉憋闷浑身大气鼓荡胸腹间似要爆裂一般难受。

自七夕之后大宋朝廷忽又遇到了新的麻烦。皇帝赵构近日不胜其烦早已无暇追查沈丹颜的死因。赵祥鹤倒得了空暇听了那侍卫禀报一直心底犯疑。这一日清晨他又再赶来。

淡淡的晨曦下却见卓南雁在殿内龙行虎步绕室疾走带得大殿内风声呼呼赵祥鹤不由暗自心惊:“这小子当初跟个废人一般修习几日天衣真气竟能如此虎跃龙腾!”

那侍卫看他如同疯子一般早细细禀报了赵祥鹤。

正自气息绵绵忽听得身旁的赵祥鹤“呵呵”大叫卓南雁张开双且却见赵祥鹤脸色殷红骇人衣襟猎猎地胀了起来。

“瞧来前四重功法决无凶险我且炼上一炼。这小子正好留着便给我验看凶吉!”当下挥手斥退了那侍卫在殿内盘膝坐好凝神入静依法修习起来。

运功片刻赵祥鹤变觉遍体舒泰周身真气流转妙意无尽。他功力何等之高轻而易举地便炼罢了前两重功法跟着再接再励卫炼得了第三重但觉体内真气勃隐然有龙吟虎啸之意。

卓南雁一直深厌赵祥鹤为人也早盼着他有朝一日恶贯满盈而人神共诛之但此刻贴壁而立见他五官扭曲头脸都膨胀开来想到当日自己也曾深受其苦不由心下不忍上前一步大喝道:“住手!快快凝气调息!”

少时真气九转赵祥鹤又炼得了第四重忽一抬头其见卓南雁双手上翻如擎天岳那正是天衣真气第五重的起势。赵祥鹤心底一动想也不想地便也翻掌向天依着第五重的心法运功接引天地之气。

卓南雁一直心无旁骛地凝神练功。天衣真气的第五重心法已是天人合一的高妙境界卓南雁曾两次运功至此而走火入魔此时自是加了百倍的小心刚觉一股浩然之气蓬勃而来便依着“冲而化之”的心法顺势疏导更谨守“死心不动”之旨对诸般幻象视若不见。

赵祥鹤正自烦闷欲死忽见眼前人影一闪气随心动飞掌便击向卓南雁。卓南雁大吃一惊忙斜身退开。但赵祥鹤掌势一动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地直攻过来。卓南雁见他精妙招数层出不穷又惊又怒也只得凝神拆解。好在赵祥鹤若痴若狂。只是自顾自地挥洒狂舞突然大叫一声挥掌将殿内一根立柱拍断顿时殿顶砖瓦纷落满殿尘土飘飞。

卓南雁乘势突进陡然扣住了赵祥鹤的双掌。赵祥鹤神志虽昏力气却大得惊人骤然一抖险将卓南雁震翻在地。卓南雁怕他施展绝世掌法双掌加力死死扣住他的脉门。

两人争执之际卓南雁忽觉浑身一热腹内的金丹蓦然生出一股热力自任脉涌上经双肩肩井分别灌入双掌劳宫穴。这本是数日来卓南雁以真气炼化丹力早练熟了的行功路径此时他全气拼斗丹力受了真气激竟独自循环起来。顷刻间两股热力直涌入赵祥鹤的掌心在赵祥鹤体内转个圈子又再涌回。

当年卓南雁曾将摩诘老人参悟出的天衣真气秘诀传给罗雪亭但那时罗雪亭亲见卓南雁险些走火入魔而亡对此功法大存畏惧之心只炼到第二重便即收手以之疗伤自是平安无事。赵祥鹤的眼界见识本来丝毫不在罗雪亭之下只是眼见卓南雁修习几日便效验如神不由对这正本秘谱生出极大的信心。

“只须绞碎这小贼的喉咙便能收回真气!”赵祥鹤狰狞的老脸上淌满汗水眼见自己长长的指甲几乎触到了卓南雁的脖颈心头顿时一阵狂喜正待施力向前忽听殿外有人声大喝:“卓兄弟你是在这里吗?”

人影闪处一个黑脸大汉疾奔入殿正是棋痴路吟风。‘哈哈好兄弟你果然在这里!”路吟风一眼瞥见卓南雁又惊又喜但见两人僵持之状。又吃了一惊大声道“喂你们在做什么摔跤还是拼命?”大步奔到近前却见两人满头大汗四目灼灼对视。

路吟风虽不明武学但见赵祥鹤又尖又长的指甲正慢慢抓向卓南雁的咽喉也觉得不大对劲喝道:“你这老儿是哪里来的快快给我住手!”

赵祥鹤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皇宫内的嫔妃宦官没一个不识得他的偏偏路吟风嗜棋成痴对棋外之事浑不入眼威名远震的“吴山鹤鸣”

在他眼内也不过是个面目可憎的高瘦老头儿而已。眼见这瘦老头儿丝毫不理会自己还眼露凶光那五指更堪堪凑到了卓南雁的咽喉上路吟风不由太急骂道:“兀那老头儿快给俺滚开!”挥掌便拨在赵祥鹤臂上。

哪知赵祥鹤纹丝不动路吟风却被一股内力震得退了数步。“好家伙!比谁力气大吗?”路吟风大叫起来“贼老头儿你不住手可别怪俺不客气啦!”又退开两步忽地疾奔过来借势飞身跃起一脚狠狠踹在赵祥鹤胸口。

只听砰然一声大响三人齐声痛呼各自向后飞去一起跌倒在地。

“这贼老头儿莫不是会妖法?”路吟风抚着腿爬起身来哼哼卿唧地回头一瞧却见赵祥鹤仰面朝天七窍流血不由大吃一惊“咦这贼老儿怎地这般模样?”

“他死了最好!”卓南雁这时也爬起身来“嘿嘿”笑道“亏得老兄你来得及时!”路吟风又“咦”了一声望着他叫道:“老弟你脸上怎地直闪红光?”

适才赵祥鹤跟卓南雁生死相拼忽被路吟风冒冒失失地一记飞脚踢中前胸这正是死拼内力的紧要关头赵祥鹤武功便再高十倍也经受不起霎时间真气倒撞五脏尽碎七窍都喷出血来。

便在同时卓南雁陡闻轰然一响体内那缩至米粒大小的金丹灿然一亮随即化作道道红光散入全身经脉。

在金丹消逝的一瞬间他只觉浑身各处经络齐齐一跳那种胀痛僵硬之感也尽散不见。适才虽是命悬一线但在赵祥鹤数十载内家真气的鼓荡激之下那神奇金丹终于尽数融入其身炼骨壮脉也功行圆满。

此时听得路吟风一问他凝目内视却见条条经脉红芒闪闪较之最初吞食金丹时已粗壮了不止一倍各处筋络更是色如黄金脏腑内红芒闪耀再无沉黯之色料来被金丹涤荡脏腑后竟连龙涎丹的残毒也尽数拔除。

在丹力的九转运化下赵祥鹤传入他体内的异种真气也被尽数炼化与他自身真气水乳交融。让卓南雁颇觉新奇的是赵祥鹤这等雄浑真气撞入自己经脉内却无丝毫烦闷之感。

他哪里知道经得金丹炼骨壮脉他经脉成倍粗壮收纳真气之能暴增。

这等经脉吸纳真气之理至关紧要便如小河浅川遇雨则满但长江大河则能容纳连绵暴雨。当年王冲凝自幼随异人勤习仙学道法自身经脉大异常人自可吸纳天表真气接引的雄浑真气但其后辈弟子虽晓“冲凝诀”和“死心诀”仍因禀赋所限再难炼成他那等境界。

卓南雁知道这等道理一时半会儿也跟路吟风说不清楚。淡淡一笑:

“这老儿乃是一大恶人恭喜老兄为民除害!老兄习过武吗这一脚好大的力道!”

路吟风听得夸赞黑脸泛红“呵呵”笑道:“老哥我没学过武但自幼便气力足、脚力大当年上山打柴曾一脚踢死过一只老狼。这贼老头再结实也比不得那只老狼去!”

“噗!”赵祥鹤本来还残存半口真气听得路吟风拿只老狼跟自己相比急怒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蹬了下腿便再无声息。

“路老哥话出无心却将鹤老儿活活气死了。”卓南雁暗自苦笑伸掌在路吟风脉门一搭察觉他体内气血并无异状料想赵祥鹤的残余真气全跟自己相持受震之后尽数反撞回老儿体内倒没伤到路吟风。

卓南雁走到直挺挺的赵祥鹤身前低叹一声:“你这老贼一生作恶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伸手将赵祥鹤的双目合上才转头对路吟风道“老哥你今日怎地想起来看兄弟啦?”

路吟风愁眉苦脸道:“你还不知朝廷里出了大乱子!”

“什么大乱子?”卓南雁“呵呵”一笑在一张破椅上悠然坐下“老兄身为棋待诏却还为朝廷里的事忧心!”

他经得金丹九转炼骨壮脉后又巧借赵祥鹤的大半真气已练成了天衣真气第五重的境界。虽不及冲凝真人当年的傲视宇内却也得直窥天元的全新境界此时谈笑举止便自然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从容博大之气。

路吟风叹道:“你说得是我身为棋待诏旁的大事原也不必忧心但这回的事真真就是棋上的乱子!”他说着一拍大腿“七夕节后的转日大金国来了两位使节上得紫辰殿便向赵官家索要淮、汉之地。那是咱大宋江山赵官家自然不依。那使臣便道听说你们宋朝有个太平棋会他们要会一会咱大宋的棋会高手若是他们败了那淮、汉之地便暂且不要;若是无人胜他便须将淮、汉之地拱手奉上!”

“有这等事?”卓南雁越听越奇暗道“以几盘棋局博取数州之地此事自古皆无。自诩雄才大略的完颜亮怎地如此异想天开?怪不得丹颜身亡赵构这厮也无暇过问原来生出了这等太事!”略一沉吟便问道:“那金使是谁?”

路吟风道:“那使臣名叫余孤天另有个副使叫施宜生但大事都是那姓余的定。这姓余的在紫辰殿上大吹法螺说道他们这回带来个大金的棋士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横扫我大宋棋坛!”

“竟是天小弟!这回余孤天又来耍什么花活了?”卓南雁心中一动“嘿嘿”笑道“那金国的棋士是谁?他便再厉害料也胜不了你们三大棋待诏!”

路吟风苦笑一声:“那大金棋士姓乌名辰。到了弈棋之时他伸出双臂。可吓了我们一跳却见他两手齐腕而斯竟是个没手的人。那余孤天道每次弈棋先由乌辰说出棋着再由他从旁落子!”卓南雁蹙眉道:“这便是怪事了依言落子的差事找个寻常内侍来办便成了何须他堂堂使节来动手?”

“说得正是!只是万岁素来忌惮金人对金使的话半点儿不敢违拗。”路吟风说着一拍大腿长叹道“跟着天杀的怪事便来了!先跟乌辰对阵的是郎瞻民两人棋力相当正是对手哪知郎瞻民忽在中盘时连出昏着大败亏输。跟着楚仲秀再上却在收官时放出大昏着败得狼狈不堪!”

卓南雁蹙眉道:“昏着?老兄莫非也是在形势占优时自出昏着俗手败下阵来?”

“老弟高明!”路吟风黑脸涨得通红“这姓余的或是这姓乌的必是个妖人我跟他两人坐在一处便觉浑身不自在。只觉四周给人布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缠得我喘不上气儿强撑了几十手已是头昏脑涨他娘的不败才怪!”

卓南雁暗道:“这是余孤天施的魔功。那乌辰想来只是个棋力高明的棋士只是完颜亮为了给余孤天施行魔功的借口竟将乌辰的双腕斩断当真心狠手辣!”蹙眉问道“郎瞻民和楚仲秀遇上的也是这等怪相吗?”

路吟风摇头道:“老郎一坐下便觉冷气罩体到后来更是如坠冰窟。老楚却不时听到阵阵鬼怪嘶叫给搅得心烦意乱。最恼人的却是这等稀奇古怪之事也只有跟他们对阵之人觉察得到纹枰旁观战的皇帝宰相、宦官宫女个个不知咱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事后赵官家听了。却骂我等是推脱罪责将咱们大加申斥!”

“冷气罩体、怪网缠身全是真气外放之术鬼怪哭叫想必是洞庭烟横传下的魔功全都不足为奇!”卓南雁淡淡一笑“这余孤天和乌辰已大胜了三场怎地不见好就收?”

路吟风不知他说的真气和魔功到底何指却叹道:“姓余的狂话说得太满他早说要连胜五场咱们二人相继大败之后朝中再也无人敢来应战。赵官家又急又恼命我去寻高明棋士寻不来便将咱们一股脑地杀头!这天下若还有人能胜这余孤天的便只有你老弟了。可这两日偏偏寻你不到宫里的人都不知你老弟隐身何处。今早我碰见个侍卫才知这座冷官内养着一位半疯半傻的棋士赶来一瞧果然是你老弟!”

卓南雁见他满头太汗却不愿这老实人着急拂衣而起道:“走!咱们这便去见赵官家。”路吟风大喜虽见卓南雁衣杉污秽破损垢面蓬头但路吟风却是个除了围棋万事都不入心之人当下便喜孜孜地跟他走出殿来。

时已近午天气却阴郁沉黯。两人大步疾行途经倚晴阁时恰见伺候刘贵妃的陈公公正在阁外打转。蓦地瞧见披垢面的卓南雁陈公公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他来惊叫道:“卓……卓大国手你……您老还……”

“我还活着是吗?”卓南雁“嘿嘿”一笑“怎么不遂你的意啦?”陈公公却满面喜色连连摇头:”哪里哪里!官家刚刚遣人来寻你贵妃娘娘正在脾气呢!卓大人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此刻卓南雁身价倍增陈公公想不起如何称呼他竟唤他为卓大人。

听得卓南雁这便去见赵构陈公公惊得浑身一抖:“这……这可如何使得?卓大人这身打扮别惊了圣驾还是先去洗漱一下换件衣裳。”

这些日子卓南雁心如死灰地苦练内功哪里顾得上仪容打扮这时他也觉自己满头长披散几日也没洗过一次的脸上短髭横生再配上一身被血汗尘垢染得污秽不堪的衣衫胆小的人半夜里撞见自己定会吓得半死。他本也想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但此刻见了陈公公那副嘴脸却觉气往上撞执意不肯去更衣洗漱。

“赵官家便不怪罪您回头也得扒了小人的皮!”陈公公急得痛哭流涕又是作揖又是下跪跟着狠劈自己耳光。

卓南雁才冷冷一笑忽道:“丹颜的尸身在何处?”

“沈丹颤?”陈公公脸色一白“便在……便埋在西城外的紫云湖边那可是常百草他们埋的。”

那日万秀峰和常百草将沈丹颜的死讯报到倚晴阁刘贵妃着实欢喜了一阵子。陈公公替她细看了沈丹颜的尸身使命常百草将之胡乱埋在城外紫云湖畔的乱葬岗子。只是沈丹颜死得蹊跷陈公公也没敢细问此时听得卓南雁问起陈公公只当他追究沈丹颜死因不由心底生寒。

“丹颜姐姐……”卓南雁昂起头来两行热泪刷地滑落将脸上冲出两道白痕“陈公公你这就派人将丹颜厚葬了!”

陈公公听他并无怪罪之意心头大喜忙唤了个小宦官出来吩咐他取了银两即刻动身。卓南雁道:“吟风兄请你一同前去先给丹颜寻个清净佳处替小弟了此心愿!”路吟风慨然应允跟那小宦官快步去了。

仰在热腾腾的澡盆内畅洗去满身的尘垢卓南雁忽然有一种脱胎换骨之感。

“苍天”他仰望着静室内袅袅升腾的水汽“我卓南雁已死过几回却又都活了回来……”瑞莲舟会后浑如废人又深入大内九重几番出生入死的巨大波折后却又武功尽复九死余生之后他的心底有伤痛有感慨更有一种历尽沧桑后波澜不惊的平静。

跟着陈公公大步走出卓南雁已是回复了往昔的奕奕神采。他的步子迈得极稳极实修为再得跃升之后他觉自己的目力和心神都博大恢弘起来这等修为似已近于师尊所说的天元境界。

途中展目所及却见一花一叶映在眼中都是那样的明亮灵动仰望灰溟溟的苍天竟也觉浩渺无际。远天浮云、大地草木都跃动着勃勃生机交织成一道看不见的激流将他心底洗得一片清朗明彻。

赵构正在风华殿内唉声叹气太子赵瑗和汤思退也是愁眉不展。

忽见陈公公带了卓南雁进殿赵构不由一阵太喜竟破例赐了座却又有些疑惑。战战兢兢地道:“卓爱卿你当真能胜得那乌辰和余孤天?你……有几分把握?”

卓南雁稳稳坐下道:“十成把握!”赵构双目一亮他亲见卓南雁在对棋痴的呕血局中反败为胜颇觉这气度沉稳的少年有一股神奇之气听了他胸有成竹的四字应答心头一阵狂喜。

“只是草民有一事相求”卓南雁在椅子上款款躬身“陛下恩准草民才能上阵!”赵构将手一摆慨然道:“别说一事便是二十件也准了。爱卿只管说!”卓南雁道:“只求官家将紫金芝赐给草民!”

“紫金芝!”赵构的脸色登时一僵。当日卓南雁便因贸然讨要紫金芝而遭他重罚此刻卓南雁旧事重提颇有轻藐君威之嫌。汤思退觑见赵构神色忙厉声怒喝:“大胆卓南雁你胆敢……”

“好!”赵构忽地将手一摆将汤思逼的话硬生生截住“你胜了之后便赐给你!”卓南雁又一躬身淡淡道:“多谢陛下草民此刻便想拿到紫金芝!”

此言一出便连赵瑗的神色都是一震。赵构更是满脸铁青颤声道:

“你、你……”汤思退料得他片刻间就会雷霆大作心底惴惴缩在那里再不敢言语。卓南雁却神色淡然端坐不动。

赵瑗这才缓过神来忙躬身道:“官家卓南雁不过一性情耿介之辈有狂狷之言无轻君之心。倒是金人猖撅直坠我大宋国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将那“忍”字说得极重赵构不由心内一颤:“是啊万事都忍啦跟金虏相较这一个狂生又算得了什么!”他脸色煞白地直盯着卓南雁一字字地道:“你若败了却又如何?”

卓南雁沉声道:“草民请就汤镬!”赵构“呵呵”地笑起来:“好将紫金芝……赐了他!”那笑声自牙缝里进出听来分外阴冷。几个宫人心惊肉跳不敢耽搁飞步去了顷刻间取了紫金芝回来。赵构冷冰冰地将手一挥两个宫人毕恭毕敬地捧着紫金芝交到卓南雁手中。

那紫金芝团扇大小初看上去色金紫凝目一久便有青赤黄白黑五色耀出。卓南雁手捧着它怔怔愣。

忽地两串滚烫滚烫的泪珠直打在芝上慢慢渗入那苍古的纹理中。

少时赵构便在风华殿的偏殿中赐卓南雁御膳太子赵瑗在旁相陪。

此时正当用人之际赵官家全力施展其“百忍神功”对他有什么过错都睁一眼闭一眼。

才吃罢了饭汤思退就神色匆匆地赶来低声道:“卓南雁你、你胆大妄为竟敢……竟敢杀死赵祥鹤赵大人官家对此大是震怒!”他刚听得侍卫禀报跑去看了赵祥鹤尸身惊得六神无主忙去报知赵构。

赵构也是又惊又疑遣他来细问缘由。

“赵祥鹤勾结巫魔门人罪大恶极!”赵瑗刚听了卓南雁略述了在皇宫内经历的几番风波得知赵祥鹤不知悔改又将巫魔弟子带入宫内端的惊怒交集听了汤思退的话立时拍案叱问汤思退从来都见这位太子殿下一团春风和煦此刻突见他满面煞气一时还没有转过心思来愕然道:“可、可这卓南雁……”

“汤思退!”赵瑗冷冷叫起了他的名字“少时便是两国棋战你在此时动摇卓棋士的心神是何居心?”汤思退浑身一震心知此事若是给朝中对头知道随意便能弹劾自己私通金国霎时脸色一白哈着腰诺诺退下。

才过了午后风华殿内却已明烛高挑映得满殿灯火辉煌。殿内凝着一股肃穆沉浑之气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卓南雁和余孤夭对坐在纹枰两侧默然对望。那乌辰则惨白着脸闭目端坐在余孤天身后。那棋枰摆在广阔的大殿当中只他三人冷寂寂地坐着四周显得空荡荡的。

良久余孤天才咧嘴一笑:“卓大哥!”卓南雁也微微点头笑道:

“天小弟!”

“还记得在风雷堡吗”余孤天悠悠地叹道“小弟初见你的那晚那时大哥就要跟小弟下棋!”卓南雁眼里也闪过一缕怅色道:“不想幼年时的一盘棋要拖到今日才下!当年在大云岛时你是死也不肯跟我对局的。”

两人对视而笑心底都觉一阵说不出的感慨。白云苍狗翻云覆雨当年两小无猜的朋友已是几番出生入死的较量谁料得世事会变幻至此。

余孤天将手缓缓伸入棋奁抓起一把棋子道:“请大哥猜先!”猜先便是猜他手内棋子是单是双猜中了便执自先行这正是弈棋的规矩。

卓南雁却一摆手淡然道:“你我不必猜先此局由我持黑。”

殿内端坐的君臣远远听他两人称兄道弟均觉匪夷所思又听得卓南雁甘愿让先更是面面相觑。

余孤天眼中精光湛然一闪“嘿嘿”笑道:“与大哥对局定然别有滋味!乌先生请赐着吧。”说话间真气默运一股森寒凌人的气机已向卓南雁悄然卷去。乌辰这才张开无神的双眸低声报出落子方位第一着直挂在黑子的右下。

两国棋手在大殿中央会战赵构身为一国之君不愿在旁观阵。他高高端坐在大殿尽头的蟠龙御椅上御案前另摊着一副特制的巨大棋枰两个宦官看了卓乌对阵棋着再跑过来跪在御案前依样摆布棋子。赵瑷、汤恩退等朝中显赫均端坐在御案两旁楚仲秀、郎瞻民也在旁肃立众人凝神观望案下的巨幅棋局。

十几枚棋子巳稀稀落落地摆在棋枰上。卓南雁的棋风似乎没有往日的如虹气势看上去黑子的布局颇有些疏散。

想到郎瞻民、路吟风等人不明不白的败局旁观的赵构等人均有些揪心但看卓南雁时却不似路郎等人弈棋时的坐卧不宁。他静静端坐神色凝定得如同深秋的湖水。他落子的姿势也不似当日那样咄咄逼人而是一手一手地稳稳放在棋枰上轻如拈花闲似拂衣。

围在御案旁的君臣窃窃私语:“黑棋行棋过稳啊!”“卓南雁之棋以奇见长今日怎地墨守成规着着平平无奇?”

少时棋痴路吟风匆匆赶回赵构对他甚是看重忙将他召到御案前低声相询盘面形势。

满头大汗未消的路吟风看了片刻脸色突地一变喃喃道:“这……这棋可不似卓老弟的棋呀缓而无力。淡而无形……嘿莫非卓老弟也中了他的妖法?”

这情形赵构焉能看不出来。听得路吟风此言更是面色沉冷。路吟风盯上了棋局万事便都在脑后口中自顾自地低声嘀咕:“那乌辰棋风凶悍啊越向后越是厉害。不过依照常理卓老弟的棋力高他一路可眼下他这黑棋怎地有些七零八落?”说话间抓耳挠腮竟比他自己下棋还要心急。

此时最急的人却是余孤天。自头一子落入棋枰他的气劲已凌然施出。这等奇术多得自林逸烟所传的魔功有使人忽冷忽热的寒暑气、有使人心痛如绞的诛心劲、有使人耳闻怪音的灵巫咒……这等魔功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当年余孤天魔功修为尚浅不能随心施为直到近日得了三际神魔功的秘诀后逃回大金觅地潜修多日终臻上乘才可自如施放这等降人于无形的诡异魔功。

“龙须传来消息瑞莲舟会一战之后他几乎已重伤不治”余孤天见卓南雁一直默然静坐不由心下大是疑惑“后来虽去医谷捡回一条命来却已武功尽失怎地……”他几次气试探都觉卓南雁身上的气机舒缓跟个病弱之人没什么两样但最古怪的却是他将诛心劲、寒暑气、灵巫咒诸般阴险手段不时变换施出卓南雁却一直浑若无事。

棋枰上黑白棋形交融一处双方的棋下得都是不温不火。殿内只有乌辰从容不迫的声音不时响起看样子白棋还始终保有先手之利。

“啪”的一下卓南雁忽将黑子重重敲在棋枰上开劫!他今日落子都是轻轻柔柔只这次敲得极晌清脆之声犹如玉罄交击。御案前观局的君臣神色一振紧盯住案下巨枰全被这一子拖入沉思。

卓南雁这一个看似平常不过的小劫打过之后绞枰上竟有风云突变之势黑棋的整个棋形豁然贯通。乌辰的脸色霎时蜡白如纸凝眉不语。

殿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一时只闻风卷细雨之声沙沙地打在屋檐上。

沉了一沉路吟风才喃喃低语道:“好棋!好棋!此子如天降奇峰如金线穿珠。黑棋前面的落子便如东鳞西爪忽被神人妙笔点腈一气贯注化作娇夭神龙!”赵瑗也看出了黑棋后还蕴含着极厉害的反击妙手。不由目耀异彩大声喝道:“好棋!又是传世妙手!”赵构却怪他这声大喝颇有嘲讽金使之嫌狠狠瞪了他一眼。

黑棋瞬间转守为攻且气势磅礴接连几记妙手凌厉无伦招招贯穿。至第一百二十六手白方一块孤棋竟被黑棋绞杀。白棋顿时陷入苦苦挣扎的险地。乌辰的眉头拧紧报着之时口唇抖颤再不似先前的镇定自若。

行棋至此补天弈的雄浑大气展露无遗每一粒闪亮的黑子仿佛都是有灵性的活物各尽所能各得其所串出一股生机盎然的太和之气。

白棋却已四面楚歌一条白龙被道道黑云缠住只是四处乱撞。

余孤天又惊又怒依乌辰所言落子之余已暗将全身功力提到了十成左掌施阳刚之气带动一股炎炎热气自上而下罩向卓南雁的头顶右掌却以阴寒真气默运诛心劲直袭他的胸腹。别说是寻常棋士便是个武林高手。若不运功反击或飞身退避也会被这两股气劲绞得大病一场。可卓南雁却始终面色冷定如水凝目棋枰对余孤天的狠辣魔功似乎浑然不觉。

“啪”的又是一声脆晌一枚黑子重重落下犹如滚滚乌云中划过的一道电光。那条三十多目白龙的一只眼被闪电刺瞎已是逃窜无路了。

余孤天浑身一震。仰起头来目光如电地直盯着卓南雁。卓南雁的脸色依旧静如止水头也不抬地道:“天小弟的伤全好了?”

余孤天点一点头也微微一笑:“恭喜大哥也功力尽复。”忽然伸出手来向卓南雁手臂握去姿势柔和看上去便如久别的老友相互亲近一般。卓南雁却不敢怠慢手掌也悠然翻起向他掌上迎去。

双掌交握两人的身子都是微微一震。格格轻响声中卓南雁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红光。余孤天面上却有青气腾过。冷笑声中余孤天已急运内气狂攻过来。卓南雁稳守不攻只觉一道道内气激浪湍流般急撞过来不由暗自心惊:“天小弟的内功大是非凡这三际神魔功果然厉害若是我未习得天衣真气的第五重功法此时必非其敌!”

二人内功拼斗甚急脸上却都犹带笑意。殿内观棋的大宋君臣的心思还都在棋上全不知他两人已到了内劲拼争的万分紧要之时。乌辰也是凝目棋局虽仍作困兽之斗但身子犹如落叶般地起抖来。此刻纹枰上大局已定赵构等人不免喜形于色。

随着卓南雁的再一枝黑子悠然落下大白龙顿时闷死自黑云中跌落尘埃。

两人内劲轰然一交同时收劲。卓南雁目光一闪笑道:“天小弟你败了!”余孤天全身一震却也点头低笑道:“我败了!”

语音一落他那刚刚收回的雄浑真气陡如决堤怒浪般地反撞回来。

卓南雁的脸上红光乍闪天衣真气如铜墙铁壁般封在掌心。两人真气交击身子又均是一晃。余孤天骤然杀了这个回马枪当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卓南雁在他一笑认输时也随他尽收掌力难免便会为他所乘轻则吐血重则经脉伤损。

二人对望一眼齐声低笑。忽听“格格”声响那棋枰和棋桌受不得他们的雄浑内气瞬间四散粉碎光闪闪的棋子滚落满地。

“是我……败了……”乌辰惨笑起来蓦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头栽倒在地。

殿内一阵大乱。两个内侍奔过去一瞧颤声叫道:“他……他咬舌头自尽啦!”卓南雁心内一沉目光瞥向乌辰的尸身瞧着那光秃秃的双腕和满地溅了血的棋子胸腹间不由一阵难受。

“无须惊慌!”余孤天傲然而起朗声道‘我大金棋士有胜无败乌棋士早已留了遗言此次南下乃是备棺求战。”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构瞧见大金棋士血溅金殿心底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慌乱转头对汤思退道“厚葬!定要厚葬乌棋士!”

“厚葬?呵呵”余孤天脸上满是森冷之气笑容更让赵构有几分心惊肉跳“那便不劳赵官家费心啦!”赵构心底冷见余孤天转身便走顾不得九五之尊忙道:“贵使慢行……这、这许多事还须好好商量……”

“还商量什么?”余孤天顿住步子转头笑道“难道赵官家变了主意要将淮汉之地还给我们吗?”赵构面色一变暗道:“说好了你们赢了棋才给你眼下你们一败涂地连棋士都咬了舌头怎地还给你?”

赵瑗这时再也忍耐不住拂衣而起喝道:“淮汉之地本就是我大宋国土怎地说得上一个还字?贵使此言大是欠妥!”赵构听他声色俱厉心底更慌横了赵瑗一眼低声道:“坐下!”赵瑗低叹一声只得依言坐下。

“我会永远记得殿下今日之言”余孤天灼灼目光直打在赵瑗脸上冷笑道:“欠妥不欠妥咱们来日方长!”说罢大袖一拂转身而去走到殿口他忽又转过身来眼望赵构“呵呵”低笑道:“有一箭小事还得知会赵官家赵桓眼下已死啦!”

赵桓便是赵构的皇兄宋钦宗(按“钦宗”本为南宋得知赵桓死讯后才加的庙号在此直称为宋钦宗只为方便读者阅读)靖康之变时随其父宋徽宗一起带金人掳走。赵构登基后深怕金人将父皇和皇兄“二圣”

送回那样自己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帝位便颇有些不稳但表面上却一直假意高唱“迎还二圣”的高调。宋徽宗二十多年前便已亡故后来绍兴和议时其梓宫(即棺椁)被送归宋朝。但赵构的兄长、宋钦宗赵桓却一直羁押在金国受苦。直到数日前金主完颜亮突兴致让赵桓陪他打马球体弱多病的赵桓被人蓄意撞下马来又被金人乱马踩死。

赵桓之死金朝一直对宋朝秘而不告哪知却在这时由金使余孤天随口喝出且无礼至极地直呼赵桓的本名。这对赵构这一国之主实为一个极大的羞辱。

晴天霹雳从空突降赵构浑身轰然一震心底阵酸楚忽然间泪水迸出半因伤心这倒霉皇兄的惨死半因余孤天如此丝毫不留情面的羞辱。这个九五之尊蓦地悲嚎一声仓皇跳起一路哭声不绝直奔入殿后的屏风内。

众人呆愣之际余孤天仰天长笑大袖飘飘几步间便去得远了。

卓南雁望着他的背影暗自疑惑:“余孤天素来性子偏柔怎地今日如此张狂如此羞辱一国之君?”

暮雨潇潇卓南雁等人凝立在西城外的紫云湖边的一处山岗上。路吟风适才匆匆寻到了沈丹颜的埋骨之地那只是以一块木牌为记的土冢。

卓南雁眼望那瘦削的木牌怅然不语。路吟风道:“那风水先生说了风水佳地一时也选不好迁坟也须择个良辰吉日!”虞允文在一旁笑道:“此事允文必会派人竭力办好老弟不须忧心。”

卓南雁“嗯”了一声仰头望天眼前闪过跟沈丹颜相遇相识的点点滴滴暗道:“丹颜姐姐你这番情谊。小弟只得来世报答了!眼下我还须急将紫金芝送到小月儿身前!”一想到林霜月心底登时急似油煎忽然觉得在这个世间任何人都难与林霜月相比。

虞允文却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低笑道:“请老弟去照顾林姑娘但愿林姑娘药到病除!莫愁、晚菊公子请你们二位随行有何变故即刻来报。”

“能有什么变故!”莫愁哈哈大笑“小月儿看到大雁子活蹦乱跳地回来说不定一欢喜便即百病全消!”卓南雁向虞允文和路吟风深深一揖道:“安葬丹颜便有劳两位哥哥了!”

众人走下山岗。虞允文低声道:“眼下形势紧迫金酋完颜亮蠢蠢欲动太子和我都盼着卓兄早日归来相助。距余孤天同来的金国副使施宜生曾在我大宋为官颇有几分忠义。昨日私下里与汤思退饮酒施宜生曾指着窗外说今日北风甚劲又对随从大喊笔来笔来!”

几人心底都是一沉“北风甚劲”分明就是说北方金人必会南侵“笔来”则当是“必来”的谐音了。

卓南雁忽地想起什么道:“余孤天挟乌辰此来莫非便是给完颜亮找个起兵的借口?”虞允文道:“正是!乌辰若是棋战全胜金朝自会借势讨要淮、汉之地若是大宋不给正好授人以柄;若是乌辰败了便在宋廷自尽完颜亮也会恼怒我大宋不敬金使乘势起兵!听说余孤夭此次南来还带了许多画工沿途细画我大宋城郭地形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嘿嘿余孤天廷上羞辱赵构也要激得赵构怒”卓南雁苦笑一声暗想“哪知这位大宋人君啼哭失态偏就是不敢火。”只是碍着虞允文这朝廷命官的面子这话便没说出口来。

虞允文又道:“罗堂主说金人南侵必会挥师直击建康在建康守卫的都统制王权是个‘千金难求’的大草包。罗老已连夜赶往建康邀集四方仁人志士协力防卫建康。罗老还说他要禀明太子重开四海归心盟会请天下英雄共襄义举!”

“重开四海归心盟会!”卓南雁心头一振仰见满天云脚昏暗。飒飒斜风吹得如毛细雨横空乱舞忍不住长舒了一口胸臆之气喝道“壮哉罗老!”

当下三兄弟拜别虞允文和路吟风快马加鞭赶往医谷。莫愁前几日便往医谷送去过药物并探看林霜月的伤势。卓南雁出得皇宫曾向莫愁细问林霜月的伤势莫愁却只道:“萧虎臣那怪老头儿不让咱们进谷他那徒弟许广倒还客气却只是一句话”说着学起许广木头木脑的声音“林姑娘的病嘛嘿嘿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不坏!”

此时卓南雁默算时日只余半月时光路上快马加鞭恨不得一下子便飞到医谷。虽是天色已晚但三人连夜赶路半晚工夫便跑出百多里路去累得人困马乏才在道旁一间简陋的草亭内歇息。

三人半倚半卧小睡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却见细雨早停东方朝霞灿然。草草吃了干粮正待上马忽听得远处有人大喝:“哪里走!”“留命来!”跟着兵刃磕碰之声时起时落。

转瞬间便见山坳旁转出一个紫衫文士。这人手中持剑崭新的衣袍已被割破数处。蓦听怪啸声声数道身影自后飞蹿过来那文士迫不得已只得回身挥剑苦斗。

卓南雁见那追袭的四人全着黑衣持短刀打扮不类中土招势更是古怪阴狠不由暗自奇怪:“这些人来自何处看那招数怎地有些眼熟?”那紫杉文士剑法精奇以一敌四都能支撑得住只是他身上有伤疾刺数剑转身便逃。

此时卓南雁内力虽强但骨僵脉硬赵祥鹤却是内力大衰。两人都是此强彼弱一时僵持不下。这情形便如同比拼内功一般看似平常实则凶险万分且在此紧要关头谁也不能收手。

赵祥鹤的全身真气虽已失去十之六七又被卓南雁紧紧扣住腕子但终究胜在双臂灵便左掌仍一分一分地向前探去。卓南雁却骨僵臂涩一身雄浑真气难以施展只得眼睁睁看着赵祥鹤的手指慢慢向自己咽喉抓来。

赵祥鹤体内真气翻涌如要炸开般难受忽给那丹力一引竟直向卓南雁体内冲来。卓南雁只觉一股沛然难御的真气随着热力源源不绝地向体内涌到大吃一惊好在他这几日炼骨壮脉经脉大异常人赵祥鹤内力虽雄他也能尽数容纳。

霎时间赵祥鹤体内的雄浑内气便如决堤怒涛般涌出。内气流走一成他的神志便清醒一分片刻工夫赵祥鹤浑身的鼓胀憋闷之感尽去人也清醒了许多。忽觉自身真气汩汩流出他不由大吃一惊急待收束内气。但此时他大半真气全涌入卓南雁体内卓南雁腹内的金丹受真气激聚气之效越显现出来吸力越来越大。

这几日间那侍卫一直奉赵祥鹤之命给他送吃送喝在旁窥伺。卓南雁修炼起来浑浑噩噩有时候整日不吃不喝地打坐炼气有时半夜却爬起来大吃狂饮。接连数日他须不剪不修蓬头垢面衣衫污秽。

赵祥鹤惊骇万分奋力疾抖猛施一招“孤鹤舒翎”此时他情急拼命这一招使得精妙万分左臂真如大鹤之翅舒翎而起竟自卓南雁两掌间穿出疾向卓南雁咽喉点到。卓南雁忙回掌一圈电光石火之际便在咽喉前半尺将他手掌扣住。

便在此刻卓南雁陡觉体内经络一热顿时浑身僵硬。原来每在他炼气之时那金丹便以丹力给他炼骨壮脉都会引得他身子僵硬片刻。

谁料到不早不晚偏在这紧要当口作。“不好!”卓南雁连连叫苦“这时候炼骨壮脉可要了老子的命了!”乘着双掌还有些许知觉死死扣住了赵祥鹤的双腕。

卓南雁疾奔片刻之后又闭目打坐。赵祥鹤一触他肌肤却觉柔韧无比心中又是一动:“瞧他形貌丝毫没有走火入魔之状这秘谱可大是值得一炼!”他虽热衷功名却一直钻研武学不休一见得天衣真气这等仙宗神功早就心痒难奈只是心性谨慎强力隐忍多日此刻这念头一闪便再也遏制不住。

眼见那天衣秘谱给卓南雁抛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赵祥鹤忙小心翼翼地拣起。虽然里面的词句他早已烂熟于心此刻却仍是细细研读推敲又对照卓南雁的姿势料得他只修炼了前面的四重功法赵祥鹤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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