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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妖姬献曲 狂侠赌酒

  • 作者:王晴川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7-04 19:26:20
  • 字数:16698字

马刀脸被人飞石打落腰刀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是谁多管闲事他奶……”正待恶骂劈眼打见那公子寒凛凛的目光登时心底一寒将半句脏话尽数咽下只咧嘴道“官府催科这老儿几次抗拒不交前前后后地欠了几十贯钱你们想要跟他一起造反吗?”

那公子见那两个壮汉的大手兀自紧揪着那少女不由双眉一盛冷冷道:“先放人!”那耍石子的豪客道声遵命掌上卵石疾飞而出两个汉子嘶声惨嚎各自捂着鼻子蹿开指间鲜血长流。那老丈又惊又喜一把扯住啼哭不止的女儿向后退开两步。

这一日正行之间忽见前面一座气势雄壮的大山烟峦笼幽峰岩嵯峨原来已到天目山脚下。卓南雁知道此地离着临安已然不远他长途赶路口干舌燥便在山下寻了一家酒肆饮酒歇息。

那酒肆不大掌柜的是个满面愁苦的老者在店内忙碌的却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听他们相互称呼似是父女二人。杯酒入喉卓南雁便又想到完颜婷冰冷决绝的话语顿时愁绪又起不知不觉地便喝得酩酊大醉。

路上穿州过府便不时遇到持刀带剑的江湖人物想必朝廷那瑞莲舟会的消息出各大门派帮会都要去临安一试身手。

众乘者都是相貌不俗器宇轩昂但卓南雁的目光却一下便凝在当中那锦袍公子的身上。这公子身着宝蓝色的宽袖长袍脸色虽略显苍白但短促的双眉向上斜飞配上漆黑如墨玉的双眸便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沉稳雍容之气。

那姓张的黑衣汉子生着一张马刀脸尖声笑道:“你个老贼囚每次敛这几贯钱都要寻死觅活地跟大爷打擂台。你这闺女芹儿模样还算标致跟了大爷去享福你这两年的税钱便全免了。”

那老掌柜哪里肯依拼力赶上拉扯住自己女儿的手臂。父女俩央求哭喊着死挣却抵不过那两个壮汉的气力。那老掌柜一急张口便狠狠咬住一个壮汉手碗。那大汉火缩手、反手一拳打得老掌柜满口流血。

“反了当真是……反了!”马刀脸自地上拾起腰刀颤声大叫却又不敢上前。那公子叹息一声挥手道:“官府催科终究不能抗拒不交替他还了罢!”他身后立时有个蓝袍豪客催马闪出将一锭光闪闪的大银抛到马刀脸手中喝道:“接着!多余的便给这两位买酒压惊!”

蓦听“哧哧”轻响一物激射而至击在刀上“当”的一声锐响竟将那腰刀震得脱手飞出。卓南雁看那物滚落在地竟只是一块碎石暗自喝彩:“这人力道不俗武功着实不低。”

斜眼看时却见小店外驰来十几匹骏马马上乘者均是衣着华贵当先一人勒马大喝:“兀那汉子我家主人有令让你休得逞凶快放了那女孩儿!”他手上还掂来掂去地耍着两枚石子适才显然是他出手飞石。

马刀脸掂掂大银登知大有盈余不由脸现喜色拱手称谢。那公子目光忽地一寒道:“看你打扮是格天社铁卫吧?催科敛税自有保长甲头哪里用得着格天社?”马刀脸神色一窘嘿嘿干笑道:“这陈老儿乃是有名的陈老赖保长哪里催得上来?我格天社职责所在也只得不辞劳苦啦!”

“格天社的手伸得好长!”那公子冷哼一声“他便再欠你十倍银钱你也不得掳人子女!记住了尔俸尔禄民膏民脂。在我大宋为吏第一条便是不得扰民害民!”短眉陡竖登现威严之势。

马刀脸心底一寒竟踉跄退开两步正要说什么那公子却向他默然摆了摆手。他身后的蓝袍客忙连连挥手喝道:“走吧走吧休得啰嗦!”马刀脸素来飞扬跋扈,但一瞥见这公子的沉冷高华却不敢多言带着两个随从灰溜溜地去了。

卓两雁看得心头火起怒冲冲便待上前。那马刀脸眼见老掌柜犹不松手抽出腰刀来恶狠狠便向老汉的臂膀斩去。

江南山多翠竹这天目山的竹林尤其繁茂。行不多时却见前方山脚下一弯浅溪围着几丛修竹竹色溪光相映成趣。远远地忽听一阵似琴非琴的“嗡嗡”声自林内飘出甚是清脆悦耳。

前行的那公子咦了一声下了马大步前行。众随从忙也先后下马快步跟上。才要入林忽听林外“砰”的一声大响众声一惊回头却见卓南雁已自骡背上滚落在地仰卧在地鼾声如雪。

那公子微微皱眉转身走入林内却见竹林中一片浓绿。数块青石点染在竹荫下别增清幽之趣。一个身披白袍的老儒端坐在当中的一块大石上膝前横着一张古筝正自凝神抚筝。那公子听那筝曲如流水般灵动柔和忍不住赞道:“好筝曲!”

白衣老儒登时停指不弹仰起一张黄澄澄的胖脸瞥了那公子两眼粗声粗气地道:“嘿嘿你也懂得乐理?尊姓大名啊?”那公子的几个随从一直在他身旁寸步不离地护卫听得这儒生这话说得大是无礼登时勃然作色性急的便要抢上叱喝。

那公子却微微一笑:“区区姓赵虽是素好音律却一直只算个门外汉正要请先生指教!”一挥手随从已将一张形制奇古的古琴捧上恭恭敬敬地放在他身前的一块大青石上。

“琴是好琴不知乐功如何?”那老儒手抚着焦黄稀疏的胡须大大咧咧地道“赵公子可敢跟我各奏一曲输了的便罚酒三杯!”说着自腰间解下一只火红的酒葫芦放在竹下。赵公子笑道:“奏曲赌酒也算雅事!请先生不吝赐教。”

那老儒“嘿嘿”笑道:“不敢当!我便抛玉引砖让你见识见识!”白哲修长的十指在弦上擘、挑、吟、猱动作连贯舒展如行云流水一阵细密的筝声在林间摇曳而起。

说来也怪他筝声再起众人的心头顿时齐齐一跳不约而同地全生出一阵如坐春风般的暖洋洋的醉人之感。卓南雁横卧林外心底却暗自一凛:“这筝曲好不古怪怎地倒似蕴着一股魔气?”斜眼向林内望去却见赵公子和十几个随从全是满面陶然如饮美酒。

忽听林外有人振声长笑清朗的笑声未绝已化作长歌:“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孤兔!”卓南雁听他歌声豪迈似要踏破昆仑横扫北斗心中也觉豪气升腾却见一个青袍书生已踏歌入林。

这书生青衿长袍手按长剑弹铗作歌而来。他这几句长歌一起那老儒的筝曲登时一缓赵公子和那几个随从的心神便是一震。那蓝衫豪客面露喜色向那书生笑道:“虞公子你可来了!”

那老儒嗤的一声冷笑十指疾飞筝音倏地一柔愈缠绵柔媚。

“天意从来高难问……万里江山知何处!”那书生大步走来歌声直上九霄“……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蓦地歌声一顿振声一喝响若雷鸣震得竹叶簌簌落下。那老儒手指一颤筝弦竟断了一根。

“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那书生最后两句长歌一唱一顿一顿一喝。连喝两声竟诱得那老儒又断两弦。

那老儒停指不弹扬头向那书生笑道:“你还没死?”笑声娇媚清脆竟已是个女子之声。众人一愣之间却见那儒生信手摘去头顶高冠满头青丝如瀑垂下跟着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现出一张妖媚如花的娇靥。

“龙梦婵!”卓南雁只听那妖媚的笑声便知是谁心底一凛“这妖女不知为了何事竟缠上了这赵公子?”却见龙梦婵玉面一露赵公子身周的几个随从均是神色大变纷纷喝道:“又是这妖女!”刀剑出鞘围在赵公子身周。

“虞允文奴家算是服了你啦!”龙梦婵却向那青袍书生咯咯娇笑“三才妙使那三个丫头都没能伺候舒服了你?”

卓南雁心头微震:“原来这书生便是‘书剑双绝’虞允文听说此人才气绝高曾高中进士却又无意仕途游历天下多年慨然有经营天下之志。不想却在此处遇见!”凝目看时却见这位江南四公子之的虞允文身材极是雄伟文质彬彬中透着英爽之气让人一见心折。

虞允文沉声喝道:“龙妖女!这几日来你连化歌妓、村女、盲妇算上今日这老儒酸丁已是四次行刺不得机关算尽已到了恶贯满盈之时。”

龙梦婵美眸中满是怅然慎道:“你这人凶巴巴的可真是吓坏了人家。”适才她还妖媚横生这时神色倏地变得楚楚可怜清纯如水明眸一转又“哧哧”笑道“但你可吓不倒人家。看你脸色青必是长途奔袭、真元耗损过剧所致;印堂暗红想来是力拼修罗阴风指留下的暗伤。奴家劝你最好莫要动武不然只怕活不过今晚!”

虞允文心底一震他昨日被龙梦婵施计调开途中遭遇巫魔门下的三才妙使阻击缠斗虽然苦战得脱但已大耗真元。适才强运真气施展“惊魂吼”的独门奇功震断龙梦婵的筝弦他只盼能将对手惊退哪知却给龙梦婵看破底细。

“多谢龙姑娘挂怀!”虞允文虽知此时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却兀自哈哈大笑“我这时是半分力道也没有了你快快动手取我性命!”长剑一横半真半假让人虚实难辨。

“要取你性命也不必动手!”龙梦婵眸子里的异彩陡地一盛忽地仰头“格格”娇笑雪色长袍下的娇躯柔若无骨般地随笑抖动。她容光本已妖艳无双配上这般诱人的神态和冶艳的笑声当真媚绝人寰。赵公子和众随从虽知她是一大劲敌但听了她妖媚缠绵的笑声均不觉人人脸红气粗。

原来龙梦婵一直意在这位赵公子但顾忌他身周众多武功不弱的护卫。她虽魔功精妙但雷霆一击的行刺却非所长几次试探失手之后才想出以魔功筝曲惑敌、不料便在她即将得手之际被最忌惮的虞允文赶到喝破这时她看出虞允文受伤未愈索性便将魔功提到十成以诡异邪门的媚功制敌。

她这笑声初时婉转起伏随即越来越高娇躯轻颤犹似花枝摇曳。林内众人均是心神激荡。赵公子脸色如醉颤声道:“允文……你快捉住这妖女!”

虞允文想再施“惊魂吼”对抗那妖媚笑声却觉真气难继力不从心暗自叫苦道:“当今之计便是万万不可示弱。”长剑抖动悠然笑道:“请主人先退。我来料理这妖女。”

赵公子“嗯”了一声耳听那缠绵万状的笑声却懒得迈步。虞允文心下大急向那蓝衫豪客和那使飞石的喝道:“许三哥、薛飞石!你们护送主人先行一步。”哪知那两人和几个随从都是脸色红润均想:“既然虞公子稳操胜券何不看看他怎样擒住这千娇百媚的妖女……”

龙梦婵的笑声犹如无边大网劈头罩下。众人均是心底热恍然间均觉眼前这妖女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美到极致。有几人支撑不住身子突突颤竟软倒在地。那使飞石的汉子薛飞石蓦地大叫一声脸色通红地奔出大张双臂便向龙梦婵抱去。虞允文又惊又怒挥指点了他的穴道。薛飞石跌倒在地口中兀自呼呼大喘。

便在这时一缕如怨如诉的箫声悠然飘起登时将那惹人狂的媚笑压下一筹。这箫声虽然音调凄冷但曲意纯正众人的心神片刻间便是一清。

“卓南雁又是你!”龙梦婵瞥见卓南雁不知何时已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悠然吹箫不由扬起烟雨迷蒙般的美眸向他深深凝望随即红唇如花绽开轻声道“怎么你总是来坏奴家的事?”语调亲热倒似跟情人押昵低语。她这时收住笑声众人均是如释重负连那薛飞石都止住了低喘。

卓南雁才收起玉箫哈哈笑道:“龙梦婵不是我坏你的事而是你的事总是撞在我手中!”他知道这妖女机诈百出丝毫不敢怠慢目光灼灼地逼上一步喝道“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好大的口气哟!”龙梦婵妙目一转随即扬起尖尖的下领“卓南雁你可敢跟我打上一赌?”卓南雁扬眉道:“只要姑娘划出道来卓南雁甘愿奉陪!”龙梦婵伸出春葱般的玉指自怀中取出一只玉杯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道:“当日人家跟你舟中论酒好不尽兴可恨你这狠心的小子一走了之害得人家夜夜思慕……”

这时两人针锋相对龙梦婵再也无暇施展邪功虞允文诸人已神志尽复便连那几个栽倒在地的仆从都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赵公子见龙梦婵风情万种跟卓南雁的言语亲热得似是打情骂俏跟虞允文对望一眼均觉心下疑惑。

龙梦婵已自腰间解下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质葫芦拧开盖子倒出一杯绿幽幽的碧酒轻声道:“今日你若敢再饮奴家敬你的三杯酒这个赌便算奴家输了!”

“饮不得!”虞允文喝道“这妖女下毒极为隐秘可万万碰不得!”龙梦婵美眸内艳光四射“格格”一笑:“怎么大名鼎鼎的卓少侠竟不敢接招?”

卓南雁暗道:“论起毒酒功夫这龙梦婵还远远比不上耶律瀚海倒也不足为惧!但她武功邪异真要擒她却也不易。最好是将计就计先将她僵住!”当下沉声笑道“卓某天不怕地不怕岂会怕你这小小毒酒但你这赌约若是输了那便如何?”

龙梦婵缓缓道:“那奴家便退出江南龙蛇变这浑水我再不来趟了!”眼见卓南雁的双眸如电跃动她却秋波顾盼地一笑“奴家打不过你却自信跑得过你;即便跑不过你也自信能拉上几个垫背的。”说着目光幽幽地扫向赵公子等人。虞允文一凛急忙横身遮在赵公子之前。龙梦婵却好整以暇地以素手轻抚秀向卓南雁盈盈笑道:“卓南雁奴家保证在咱们打赌之间决不会来寻你们江南武林的晦气!”

卓南雁见她含笑俏立神态瞬间由妖艳如花化为纯净如水心底也不由暗叹:“这妖女瞬息万变一身媚术已至化境。嘿若是如此僵住她让她不再害人也算不错!”仰头笑道“好!那日我连喝了你一坛子毒酒今天便再喝三杯又有何妨?”

举手接过玉杯只觉酒香四溢他手指上的银环悄然探入杯中只觉毫无异样微一沉思忽然醒悟:“酒内无毒杯子内沿也是无毒那药物必是抹在杯子外沿上在酒杯沾唇的一瞬随酒而入!”一念及此哈哈大笑猛一扬手内力到处杯中美酒化作一条碧浪直飞上天。

众人一愣之间却见卓南雁踏上一步张口狂吸酒浪在空中打个盘旋如碧龙般射入他口中。虞允文和那锦袍公子从未见过如此饮酒的知道他的内力、腕力和眼力都已精纯无比才能施出如此精妙手段微微一愣随即齐声喝彩。

龙梦婵也不禁目现讶色随即荡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好手段!卓南雁姐姐又对你动心了几分。今日到此为止吧!”脆笑声中曼妙的娇躯倏地掠起直向林外投去。

“慢走!”卓南雁探掌疾抓口中喝道“那两杯酒要等到何时?”龙梦婵娇躯一荡鬼魅般飘飞到数丈之外娇笑道:“留待来日吧!待没人时姐姐再陪你浅唱低酌。”

“杯子还你!”卓南展一抓走空先机顿失扬手将玉杯向她背心弹去。龙梦婵听得劲风如箭不敢硬接蓦地回肘在杯底一挑荡得玉杯向上飞起跟着长袖飞卷将玉杯收入怀中笑道:“姐姐想你时自会再来寻你!”

她长笑接杯干净利落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娇笑未绝人影已逝。便连卓南雁也不禁心底暗自喝彩。

那赵公子和众随从见两人龙争虎斗均觉大开眼界。赵公子起身向卓南雁笑道:“原来你便是卓南雁!好果然名不虚传!先前倒是我小觑英雄了。”卓南雁见他言语诚挚想到自己适才装醉卖傻倒觉有几分不该拱手笑道:“说来惭愧!这妖女诡计多端在下几次都拿她毫无办法!”

虞允文上前拉住他的手大笑道:“卓少侠是神龙见不见尾这下你拔刀相助来得万分是时候!”卓南雁见这虞允文气度恢弘身为江南四公子之却对这锦袍公子毕恭毕敬心知这赵公子来历非凡不愿多问对方身份只向虞允文拱手客套。

赵公子洒然笑道:“龙梦婵一介女流却能先后化身多次前来每次都让我等防不胜防!这一次更看破我痴好古琴竟来跟我斗琴难得她文武双全奇计迭出委实是个奇女子。”卓南雁听他才脱大难却称赞龙梦婵的手段气度胸襟颇为不俗心生好感一垂眸目光便又落在青石上横放的那张古琴上。

当日他随易绝邵颖达学易时曾多次听闻邵颖达操琴对古琴略知一二。但见那琴形正是最寻常的仲尼式造型浑圆流畅颇别于当时的古琴样式琴额和焦尾处乌气沉沉透出一种罕见的古朴韵味忍不住道:“公子这琴……莫非是唐代古琴?”

赵公子笑道:“老弟好眼力!此琴名为‘天蟓琴’乃唐代斫琴名家雷氏所斫制。老弟请看这琴上铭文‘式如玉式如金怡我情绘我心’!”

卓南雁听邵颖达说过传世之琴以唐朝古琴最为名贵唐琴中又以唐代成都雷家所制之琴为尊号作“雷公琴”。这时只见这天蟓琴古意盎然在林间残照下闪着一抹沉浑凝重的色泽不由连连点头心中却又暗自诧异:“这赵公子举止华贵既有虞允文这样的英俊为羽翼又有天蟓琴这样的珍宝为玩物真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相传此琴为唐代大诗人韦应物所有也算雷公琴中的神品了。但雷公琴中最有名的却不是这天蟓琴。”赵公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点徐弹出阵阵清越之音语音却忽生怅然之意“……而是春雷琴!可惜这春雷琴已被金人掳走!”

“不错先帝徽宗曾设万琴堂搜罗天下名琴其中以这唐代制琴家雷威斫制的春雷琴为第一妙品。”虞允文说着睑上也涌出一抹凝重之色“但靖康之变金狗将汴京大内之宝扫掠一空装了两千车运往燕京这春雷琴便也随之流落金都……”

“先帝徽宗?”卓南雁双眉一挑忍不住道“这人玩物丧志又任用高俅、蔡京那等奸臣将我大好河山拱手让与金人嘿丢的岂止是一张春雷琴!”

“你?”那赵公子面色倏地铁青短促如刀的浓眉骤然跳起沉声道“你说什么?”他本就带着一股贵气这一凛然怒目更是威势迫人。

其时被金人掳走的宋徽宗虽早已老死他乡但高宗赵构却是徽宗的亲儿子宋朝百姓仍不敢议论徽宗昏庸。卓南雁也早猜到这赵公子身世不凡料来必是官宦世家但这句话如鲠在喉仍是不得不。这时眼见赵公子脸上阴云密布却仍是挺胸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这徽宗实实在在是个昏君难道议论不得吗?”

虞允文想不到自己的话竟惹出这番争执干笑两声想打个圆场却慑于赵公子之威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公子却长叹一声脸色回复凝定忽向卓南雁长长一揖道:“老弟说得是!公道自在人心!”卓南雁见他言语中萧索无限心底倒有些不忍急忙侧身避开道:“在下出言莽撞见笑了!”赵公子挺直腰板眼望西天苍茫的暮霭缓缓道:“终有一日咱们要将这春雷琴夺回来咱的大好山河更要夺回来!”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说不出的慨然奋。林中众人都觉心神一振卓南雁忍不住扬眉道:“还我河山!”据说这“还我河山”四字乃岳飞生前所题但自绍兴和议秦桧擅权后便再也无人敢提。赵公子眸中精芒却是炯炯而动慨然道:“正是还我河山!”

虞允文这才松了口气见赵公子谈兴甚浓忙看了看昏沉的暮色低声道:“公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有要事!”

赵公子才想起了什么洒然一笑:“是险些误了跟罗先生的约会!”向卓南雁拱手道“不想今日得遇老弟这等人物!可惜我们还有些杂务今日意犹未尽。好在老弟也要去临安的咱们今日暂且别过他日临安再聚自会聊个痛快!”

卓南雁也是含笑一揖:“那是自然!”几个仆从已自林外牵来马匹赵公子跟他拱手作别率人上路。虞允文策马行出几步忽又打马而回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塞入卓南雁手中笑道:“卓老弟你的身世我等颇有耳闻眼下大宋朝野风雨欲来你也该小心行事!这个小玩意或许于你有些用处。”卓南雁抖开了却见是两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虞允文正色道:“阁下武功高强自不必藏头露尾但自古成大事者便要能折能弯。告辞了!”也不待卓南雁回话便即打马远去。

卓南雁望着那一行人的身影消逝在暮霭沉沉的林子那端暗自点头:虞允文虽然武功不及方残歌等人但胸襟不凡深沉多智不愧是江南四公子之。那赵公子贵胄身份却也言辞激昂是个性情中人!”

这几人不过低声议论却被内功精湛的卓南雁听个满耳。他心底好奇:“这些话倒说得颇有胆气!那公子身周的随从个个神完气足瞧来武功决不在蜀中三奇之下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路数?”见那公子率众顺山道前行正与自己同路索性上了青骡自后不紧不慢地跟上。

他蹄声一响那公子的众随从便目光灼灼地横眼望来却见卓南雁醉醺醺地倒骑在骡上仰头呼呼大睡那几人冷笑几声便不再在意。却听那公子忽道:“虞公子何时回来?”那蓝衫客低声道:“虞公子说那妖女大有古怪定要去探个明白……”那公子“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那老掌柜的忙扶着女儿上前道谢定要问了那公子姓名好偿还银钱。那公子叹一口气温言道:“些许小事老丈不必挂怀!我们还有些杂事先走了。”一拨马头率众人便行。老掌柜的老泪纵横跪倒当地冲着那公子的背影连连叩头。

卓南雁斜倚树下看得新奇暗道:“这公子满身贵气倒是个好人!”一念未决却见那公子已催马行到树前锐利的目光凝在卓南雁身上眼中微现讶色。卓南雁不愿给人看出行藏索性以手拍腹醉眼迷离做出醉态可掬之状。

卓南雁心底愁苦不免将一腔烦闷都撒在了双腿上当晚便过了池州再向东行狂奔了整晚才觉愁苦略减。翌日午时他寻了家酒肆喝了个昏天黑地醉醺醺地到集镇上买了匹大青骡狠力挥鞭催骑赶路。

那公子果然微微摇头拧起眉头沉声道:“少年纵饮伤身看你器宇不俗可莫要贪杯无度自毁前程!”卓南雁见他探身过来规劝心底微生好感但觑见那人满面居高临下的华贵之气胸中倒生出一股厌烦忽地顽皮心起猛然张口打出老大一个酒嗝。

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那公子忙侧身避过。他身后一名随从喝道:“主人这厮无礼!”挥鞭便要抽下。那公子扬手拦住道:“可惜了他一个大好男儿!嘿嘿我大宋未必无人只是多醉于酒色湎于安逸……”摇头低叹策马前行。

他身后那蓝衫豪客接话道:“这都是秦桧老贼多年来粉饰太平、歌舞升平所致。适才那开酒肆的老丈淳朴憨厚却被格天社那铁卫诬作老赖嘿嘿眼下州县催科都是急似星火!”那使飞石的也道:“秦老贼将民税增了十之七八朝廷二十年不用兵百姓却税赋日重饿死的不在少数。坊间都道自秦太师讲和民间一日不如一日……”

结账出门牵着青骡晃荡荡地行不多远卓南雁蓦觉酒意上涌热不可耐之下依着大树坐下乘凉。忽听酒肆中一片嘈杂他回头一瞧却见一个黑衣中年人手摇折扇翩然走出店来他身后却是两个壮汉拽着个少女一路奔出。

那少女正是适才给卓南雁添酒上菜的女孩儿此刻哭喊连连披头散。那老掌柜踉跄而出嘶声喊道:“张大官人咱这小本买卖官家催科也不能这般急吧?芹儿她娘上月刚死费了些银两……那税钱便请再宽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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