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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漩涡(5)

  • 作者:南海十四郎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7-04 19:27:49
  • 字数:12698字

龙月秀柳眉轻扬。直言不讳地说道:“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么?薛茗儿不过是另外一个杨玉环罢了。都是你们男人地罪孽。最后却要我们女人来承担。在襄阳城上演马嵬坡地悲剧。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她直接抬出了马嵬坡地例子。将唐玄宗也责怪在内。张浚和崔瀣地脸色。都有些发僵。呼吸微微加重。花满楼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现场地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地诡异。他们都知道龙月秀地真实身份就是昔日地平湖郡主。自从大玄楼之变以后。这位郡主殿下地性子就变得非常地偏激。对于皇族宗室批评有加。一点情面都不给。这时候不过是偏激性子再次发作。痛骂先人地不是罢了。

崔瀣严肃的说道:“要是抓到她,一定要将她和赵德湮一起解往兴元府,交给皇上发落,她的罪孽实在是太重了,万死难辞其咎!赵德湮的叛变,都是她在里面搞的鬼!这样的女人,不凌迟处死不解众恨!”

刘鼎没有回答,眼神有些飘忽。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她还在城内。”

张浚等人微微愕然。随即黯然。

崔瀣也反应过来了,掩饰着说道:“呵呵,刘大人处理也可以。”

刘鼎的神色慢慢的回复过来,淡淡的说道:“赵德湮是朝廷钦犯,罪孽深重,还是解往兴元府,等候皇上发落吧!至于薛茗儿,到时候再说吧!”

刘鼎慢慢地说道:“龙姑娘。你慢慢说吧。不用激动。”

龙月秀忽然瞪了刘鼎一眼,尖锐的说道:“薛茗儿不过是一个无辜女子罢了。你们难道一定要处死她吗?她和你们又有什么冤仇了?你们做出这个决定,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花满楼脸色微微一变。却又不好意思当面制止她。她这个妹妹地性子。他是非常清楚地。否则当日在成都大玄楼上。也不会被盛怒地李俨下令剥去郡主封号。贬为庶民了。这些年她在地方上行走。了解到更多地民间疾苦。对于李俨越发地偏激。只要提起这个话题。那是什么人都拦不住地。

龙月秀冷冷地说道:“薛茗儿不过是最可怜地人。她才多大地年纪。能够种下多大地罪孽?她才刚刚二十年华。如此美好地青春。却要陪伴一个六十岁地糟老头子渡过。你们想想这是什么样地悲哀?光是冲着这份委屈。你们就没有责怪她地理由。更何况。她要是不能成功策反赵德湮。秦宗权会杀了她。现在成功策反了赵德湮。也是死罪。她无论做如何选择。都只能是死路一条。你们都是堂堂地男人。难道就不能给一个弱女子一条生路?”

崔瀣和张浚干笑着,不知道如何作答。

刘鼎也没有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浚和崔瀣对望一眼,都点头说道:“刘大人此计甚善。”

崔瀣和张浚连声说道:“对,对,对!”

龙月秀微微冷笑,瓜子脸上带着明显的讽刺笑容,冷冷的说道:“你们和李俨都是一个德性!虚伪!冷酷!绝情!”

这个话题更加的敏感,张浚和崔瀣都不敢接口。

这时候,鹰扬军地所有进攻都已经准备就绪,李天翔作为前线总指挥,来请刘鼎进行最后的检查。一旦检查完成,鹰扬军随时都可以发起进攻。自从得知刘鼎到达了前线以后,鹰扬军将士的情绪都很高,因为这意味着总攻即将开始了,可是他们等了好久,都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不免有些心急了。

刘鼎朝张浚等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检查部队!”

罢,转身走了。

龙月秀也想跟去看看,于是迈步跟在刘鼎的后面。

刘恒面无表情的拦住她,严肃的说道:“龙姑娘,请留步!”

龙月秀好奇的说道:“我要去看看也不行吗?”

刘恒严肃的说道:“龙姑娘,兵凶战危,为了你地安全,还请龙姑娘留在这里。”

龙月秀性子发作,还要继续往前闯。

唰!

刘恒毫不客气地抽出了缅铁弯刀,指着龙月秀的鼻尖。

龙月秀又急又怒。狠狠地跺跺脚,下意识地要抽出短剑,最后却忍住了。她性子虽然有点偏激,却不会不知道好歹,昨天交锋以后,她就知道刘鼎身边的这些人的确不好惹。一个个的功夫都俊俏得很,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只听刘鼎的话,一切唯刘鼎是从,要是自己来硬地,他们恐怕会真的对自己不利,只好外强中干的骂道:“你们这群流氓!”

刘恒将缅铁弯刀插回去腰间,弯腰行礼,肃容说道:“龙姑娘。还请恕罪!你刚刚说过,战争不应该让女人参杂在里面,刘大人不让你离开这里。正是遵从你的意思,还请龙姑娘三思!”

龙月秀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她没有想到,刘鼎身边一个侍卫,竟然懂得抓住她的语病来反驳她,她还以为这些粗鲁的家伙大字不识一个呢!无奈之下,她只好狠狠的瞪了刘恒两眼,乖乖的退了回来。刚才两人争执的时候,张浚和崔瀣都袖手旁观。花满楼也没有主动出手,看到她被刘恒挡了回来,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暗自佩服刘鼎身边地人,这些鬼雨都士兵可真是了不起啊。

花满楼轻声说道:“妹妹,不要胡闹。这位兄弟说的没错,兵凶战危,你们女人还是不要参杂。刘大人爱惜你,你应该理解他的苦心才是。其实我们站在这里。也是看地很清楚的,如果鹰扬军现在发起进攻的话。”

他知道自己兄妹的身份都已经被识穿,只是没有公开而已,所以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刘鼎显然也没有拿他们当做王爷和郡主看待,这倒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放弃以前的身份了,寄人篱下,也不过是想获得暂时的安全而已。杨复恭的危险,李保早就注意到了。绕过金州。就是为了躲避杨复恭的毒手。其实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他们兄妹地绝对安全之处?他们的身份注定了对每个节度使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但是利用完以后,又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抛弃。

这就是他的命运。

他想要摆脱这个命运,就只有彻底的放下自己的身份,彻底的放下自己的李字。

且说刘鼎很快来到真武山地左侧,这里有非常严密的警卫,一队队黑色麻衣的鹰扬军正在紧张的工作,他们将一捆捆的炸药包,一个接一个的送到前面的坑道里面。从坑道里面挖出来的泥土,在两边堆积成高高的屏障,正好可以将来自襄阳城地视线完全阻挡。

明礼夏、吉泽光、老马都在那里忙碌着,对于刘鼎地到来,竟然没有预先察觉。在他们的身边,是堆积起来地棺材,老马正在棺材的上面小心翼翼的安装导火索。导火索的长度很长,是用短的导火索连接起来的,他和几个战士要将一段一段的导火索连接起来,同时细心的检查连接处是否存在问题。其实现在的天气不是很热,可是老马和身边的几个战士都浑身湿漉漉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滴。

黑粉部队去年发生事故,茅宇和边岱远都不幸遇难,这个老马就是后来提拔起来的指挥人员。他的具体名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乱世之中,好像他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实在不少,提起以前的名字,只能是一阵阵的伤痛。由于无牵无挂,所以他们在从事危险工作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洒脱。爆破襄阳城,是黑粉部队成立以后,最大规模的一次作业,所有的黑粉部队成员,基本都出动了。

襄阳城的城墙,是鹰扬军见过的最雄伟的城墙,最高的地方足足有七丈有余,最矮的地方也有六丈多,城墙顶端最宽的地方有三丈,最狭窄的地方也有两丈,而城墙根部最宽的地方足足有五丈,最狭窄的地方也有三丈。要想将如此宽厚的城墙炸开一个可以攀登的缺口,至少需要一万斤的炸药。实际上为了安全起见,鹰扬军准备了一万五千斤的炸药。

从后面输送上来地炸药包,源源不断的送到挖好的坑道里面去。张浚看到了这些黑色的包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免有些怀疑,但是身边的崔瀣等人也不知道,只好默默的看着。一会儿,又有人抬着棺材从旁边经过,他们显得更加地惊讶,鹰扬军打仗。怎么连棺材都抬出来了?龙月秀悄悄的皱起了眉头,对刘鼎的疑问越来越多。

崔瀣感慨的说道:“果然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张浚冷漠的说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死人叫什么战争?”

花满楼深怀感触的说道:“古人抬棺出征,壮志激烈,没想到鹰扬军也效仿了,果然是独树一帜啊!”

崔瀣和张浚都凛然说道:“正是!”

龙月秀的脸色,慢慢的黯淡下来,好奇而有些恐惧地打量着那些暗红色的棺材。女孩子对于这种东西总是有天生的恐惧感。她不太敢看,却又不舍得不看。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也许一会儿战斗结束以后,这里面装地不知道会是谁,刘鼎他去了哪里,应该没有到最前线去吧。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这些棺材不是用来装尸体的,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黑色火药。为了顺利炸开目标城墙,鹰扬军通常都采用挖掘坑道的办法,然后在城墙下面堆放黑色炸药。集中引爆。由于坑道一般都比较潮湿,黑色火药容易受潮,失去效用,所以要么使用陶罐,要么使用棺材,将黑色火药灌装在里面。

两样东西的灌装效果其实差不多,不过黑粉部队最喜欢使用的还是棺材,尤其是漆成血红色的棺材,仿佛能够给敌人带来巨大的震慑。他们抬着棺材出征。也容易激荡起鹰扬军的士气。一不小心,他们还以为这些棺材是给大人物准备地呢!既然大人物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们这些小兵又算得了什么?

襄阳城的地形,让鹰扬军很难将陶罐或者棺材集中到大门的位置,城头上的淮西军盯得非常紧,马殷在那里集中了至少四十台的大型弩机,就算他们用湿水棉被蒙在上面,也要被射程刺猬的。经过多次演练,鹰扬军放弃了直接爆炸城门的计划。此外。为了后续部队能够迅速通过。刘鼎也不想将襄阳城的南门破坏掉,因此。鹰扬军用了好几天地时间,在襄阳城的西门和南门中间挖掘坑道。

这条地道最开始是杨鹭飒下令开始挖掘的,他们挖了一小半,后来李天翔等人来了以后,接着挖,足足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将这条坑道挖掘成功。在坑道最里面的贮藏室,可以存放上万斤的黑色火药,鹰扬军用了两天的时间来准备炸药,这是最后一批装药了,将最后几个大棺材送进去以后,一万五千斤的黑色火药,就全部装填完毕,这几乎是鹰扬军这几个月来生产的黑色火药地总和。

城内地淮西军自然侦测到鹰扬军在挖掘地道,于是,他们也在城内挖掘了横向地道,并且派兵日夜巡逻,防止鹰扬军突然从地道里面钻出来。马殷还亲自带头值班,深夜也亲自检查,李琼和秦彦晖等人更加不敢怠慢,在城墙后面的每个角落,都安排了警戒哨,甚至在民房地屋顶上也安排了大量的弓箭手,只要鹰扬军一露头,就将受到淮西军的迎头痛击。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脚底下,已经埋藏了超过一万斤的黑色火药。

“大人,黑粉全部装填完毕。”

吉泽光、边岱远、老马三人一起向刘鼎报告,前线总指挥李天翔等人也来了。

“午时三刻准时发起攻击!”

刘鼎果断的下令。

中午时分,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点的阳光,但是很快又被云层遮盖了,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云层好像黏在天空中,一动不动。云层在天空中粘着不动,地上的人都感觉到某种特别的压抑。但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似乎感觉到进攻的气氛,天地间逐渐的寂静下来,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静。

寂静。

异常的寂静。

鸟的鸣叫没有了。昆虫地鸣叫也没有了,所有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个时候销声匿迹。

有经验的老兵,都感觉到了那种利刃顶到喉咙上的紧张,他们都悄悄的拔出缅铁弯刀,用手指轻轻的擦拭着冰冷地刀锋。从刀刃上传来的冰冷,可以让他们有效的平息自己的情绪,静静的等待进攻命令的到来。

弓箭手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看看兜里的弓弦,然后将箭筒取下来,仔细的将每一枚地箭镞都拔出来,用手指擦拭着锋利的箭镞,偶尔间还会将箭镞放在眼前,将眼睛眯起来。检查箭杆是否足够笔直。

携带盾牌的战士则将盾牌举起来,做几个趁手地动作,以免一会儿混战中生疏了。在刀盾手里面。还有些战士多携带了一把缅铁弯刀,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们可以将盾牌暂时放掉,双手挥刀,以增加自己的杀伤力。这样的战士往往是最凶猛的,战功是最大的,但是往往伤亡也是最大的。

那些令敌人心惊胆战的陌刀队,则显得非常的沉默,他们只是坐在地上。默默地看着前面,也有人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巴里无意识的咀嚼着干枯的野草。能够掌握陌刀冲在最前线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老兵,对于大大小小的战事都不会陌生,襄阳战役虽然规模很大,依然无法让他们紧张起来。

所有的陌刀。都被整齐地架在一起,刀柄斜斜的散开,刀刃交织成一朵朵莲花的形状,绽放着寒冷的慑人的光芒。根据民间传说,陌刀最原始的雏形,就是从佛教传过来的,是戒刀的一个变种,本来是惩恶扬善的。经过经年累月地演变,才变成现在地杀人利器。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杀气。

只有那些从镇海军抽调来。加强到各个营里面的新兵,才会隐约感觉到自己地紧张。他们其实不用冲在最前线。他们的任务是等待先头进去的部队站稳了脚跟,打开了襄阳城的大门以后,他们才从大门直接进去。轮到他们出现在战场上,说明战场的最激烈时段已经过去。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依然感觉到紧张,沉重的大战气氛,压得他们难以呼吸,尤其是周围越来越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

襄阳城内的淮西军同样感觉到异常的安静,很多的淮西军都下意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询问对方将要发生什么事。马殷急匆匆的再次登上城头,勉力镇定的观察着真武山的方向。他是有战斗经验的,很快判断出鹰扬军的进攻就在眼前,但是,他还是没有判断出鹰扬军的主要攻击点,也没有看到鹰扬军的云梯究竟集中在哪里。如果没有云梯,鹰扬军凭什么爬上七丈高的城墙呢?

李琼和秦彦晖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这时候也不免有点颤栗,他们同样在急切的寻找鹰扬军的云梯所在。只要找到鹰扬军的云梯集结地点,就可以判断出鹰扬军的主攻地段,可以有的放矢的安排防卫力量,在鹰扬军刚刚发起进攻的时候,就将他们杀死在城墙的下面。然而,令他们感觉到异常怪异的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鹰扬军的云梯,无法判断鹰扬军的主攻点。

他们的内心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觉得恐惧,手心里面情不自禁的渗出了大量的汗水。鹰扬军靠近襄阳城的城墙已经十多天的时间,却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在慢条斯理的进行着各种准备,这说明鹰扬军的准备是十分充分的,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旦鹰扬军发起攻击,肯定是非常猛烈的,淮西军能够守住襄阳城,就看他们是否可以挡住鹰扬军的三板斧。然而,他们还不能判断出鹰扬军的主攻点,这绝对是要命的。

“难道鹰扬军要从地下来?”

这是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的问题。

崔瀣和张浚都不吭声,避开她的目光。

刘鼎想了想,最终缓缓的说道:“龙姑娘,等我们抓到她再说吧!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

龙月秀再次愤愤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你们男人的战争。却偏要将女人牵扯进来,一旦有机会。又要女人帮你们男人顶罪,这种事情也只有抹煞了良心以后才做得出!”

花满楼轻声的说道:“妹妹,你不懂!”

突然间,崔瀣说道:“那个薛茗儿呢?在不在襄阳城里面?”

龙月秀尖锐地说道:“我不懂!就是你们懂!”

花满楼有气无力的哀求着说道:“妹妹!”

龙月秀指着崔瀣和张浚,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不回答,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原来,他的某根心思被悄悄的触动,想起了在大玄楼前面遇难的杨若兰。当初,或许也有人在背后说过同样的说话。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杨若兰遇害了,而是他到现在都记不起任何有关杨若兰的回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事实表明,这个女子的确存在过,而且和他还有非常密切的联系。天底下的人,包括平湖郡主,都记得她的倩影,记得她的事迹,记得她在成都大玄楼钱说过的每句话,只有他没有丝毫的印象,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浚老奸巨猾,发觉到刘鼎的脸色不对,立刻想起了大玄楼面前的一幕,急忙说道:“这个,此去兴元府,路途遥远,她最多只是从犯,还是刘大人先做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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